楔子
「鈴——」
夜半時分,一陣吵死人不償命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將躺在席夢思床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同時驚醒了。
大男人立刻擺出一副大便臉,似乎在說:「天哪!讓我死了吧!她……不會又來了吧?」
小女人則嘟著小嘴,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順手抓起電話,「喂——媽啊!真的是你?你怎麼又來了啦?」聽到對方的聲音,她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
電話那端似乎隱約傳來哇啦哇啦的抗議聲。
小女人邊接電話,邊一腳踹在大男人的屁股上,「滾啦!」又急忙對著話筒說:「不是……我才不是說你,我是在跟……跟蟑螂說話啦!」
大男人沒好氣的摸摸屁股,逕自爬下床,嘴裡不忘嘟嚷著,「天這麼冷,居然還狠心趕我走,真不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
小女人邊將散落在地上的男人內褲撿起來丟到他的臉上,邊揮揮手做出趕人的動作,還邊安撫道:「媽——你別老是演這種離家出走的戲碼,爸會很煩的耶!」
看到大男人不斷以委屈的眼光直瞅著她,小女人邊「嗯嗯啊啊」的聽著話筒那端傳來的抱怨,邊以嘴做出「滾」的唇型,催促他趕快消失。
「蝦米?」
突然,小女人驚跳起來,「你現在人已經在火車站了!?那……那不是十五分鐘就會到?媽啦!這樣很煩耶!」
說完,她立刻順手掛掉電話,手忙腳亂的拿起一個黑色塑膠袋,將所有男人的東西全往裡面丟,還語氣不佳的大嚷道:「快滾,我媽就要到了啦!」
「喂——那是我的牙刷耶!」大男人看她那麼沒有衛生觀念的將他的盥洗用具,隨手丟進放著他剛換下來的內衣褲的垃圾袋中,不禁悲情的想提出抗議。
「你動作快啦!」但小女人根本不理他,將大垃圾袋往他的懷裡一塞,粗魯的將他推到門邊,打開門,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快滾!明天我再去哈雷家找你。」
話一說完,「砰!」的一聲,門已經關上了。
大男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粉沒力的扛起垃圾袋,悲苦的走下樓。
第一章
「砰砰砰!」
哈雷睡到一半,猛然聽到有人在敲門,心中狐疑道,不會吧?現在是半夜兩點多耶!而且又是凍得嚇死人的寒流天,有哪個不怕冷的傢伙半夜要來找他哈啦?
他順手披上一件外套,蜷縮成一團的打開門,口中沒好氣的罵道:「敲什麼敲啊?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啦?你有病……」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因為,他看到他的最佳損友井建平正面無表情的直瞅著他,似乎在等他奚落般。
「她又來了……」哈雷的話才說出口,又立刻吞進嘴裡。
井建平無奈的邊點頭邊走進屋內。唉!他又能抱怨什麼呢?只能說是一言難盡而已。
哈雷沒說話,他有什麼立場說?是井建平自己愛把老婆寵上天,他們這些做朋友的也只有無力搖頭的份。
「哈雷,你說,我該再這麼寵著她嗎?今天晚上只有七度耶!她……居然真的把我從被窩裡趕出來!我……我在她心中難道真的那麼不重要嗎?」井建平爬著濃密的發,臉上寫滿了太委屈。
哈雷沒說話,只是順手將他手中的黑色垃圾袋接過來擺在屋角,沒好氣的提醒他道:「這些全是你自己找的,你忘了嗎?」
當初,他們這票兄弟各個都看不慣井建平寵裘琍的樣子,好心的給他良心的建議,要他拿出大男人的本色,沒想到他卻開口閉口就說「愛她就是要讓著她、順著她」,害他們幾個最後也懶得再插手他們「夫妻倆」的閒仔事了。
「我……」他也沒想到「夫身未明」的狀況竟會是這麼的痛苦啊!
「算了,太晚了,有話明天再說。」哈雷先停住話頭,他不想每次一說到裘琍,就讓他們發生兄弟鬩牆的慘事。
「我以前的那間還在嗎?」井建平有點不好意思的問,他這回可是隔了近三個月才回來。
「廢話!雖然你每次都誇下海口說你再也不會回來,但我可是講義氣的兄弟,才不會就這樣把房子租給別人。」哈雷的言下之意就是,井建平才是那個重色輕友的人。
「嘿嘿嘿!」井建平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尷尬的笑了。
「快鑽到被窩裡去吧,這天氣真是有夠冷的!」哈雷邊說邊往自己的房裡沖。
「哈雷,謝了。」井建平真心誠意的說。
「謝什麼?不就說是哥兒們,誰會計較這些小事?你趕快確定自己的心才重要吧!」哈雷語重心長的說。
井建平默默的走到他曾住了將近五、六年的小房間,心中突然感到百感交集——
這裡是他和哈雷等一幹好友們自念大學起就一起租賃的三房兩廳的房子,連他們當兵時都不肯退租,直說大伙要永遠留住在這處值得紀念的「友誼之屋」,就算將來娶妻生子,他們也要三不五時的帶妻小一起來此緬懷年少輕狂的青春歲月。
但隨著時間流逝,當初的六個好友中,基基與瞎掰分別奉子之命結婚,「流亡」到國外去做妻奴了;慶中和大條則因忙碌於打拼事業,總是在國內外兩地奔波,已經很少回到這間「友誼之屋」了。
現在就只剩下他和哈雷。
哈雷的工作穩定,似乎有在這裡落地生根的打算,只是,他的感情太豐富,始終不肯定下心來找固定的女友,不過,他卻說這全都是因為裘琍帶給他的負面印象,讓他心存警惕,害怕每個女孩都會像她一般的自私。
而井建平其實本該在退伍後就回南部接掌家中的事業。
他家的工廠在南部小有盛名,他的父母更是一心期待他能盡早回去繼承家業,但他的心卻全都放在快畢業時認識的裘琍身上,所以,每當家中催促,他便會想出千百個理由來推托,只想專心一意的守在她身邊。
只因在他心中,裘琍是個很不一樣的女孩,她那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甚至超級迷糊的個性深深的吸引了他,讓他在見到她的第一面,聽到她的邀約後,就一心想將她藏起來,放在自己的手掌心裡呵疼。
但她的事業心太重,她一心只想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所以,她雖然與他交往,卻斬釘截鐵的告訴他,「在我心中,工作第一,父母第二,你只能當老三,要不要隨你。」
也就是她這種直率的態度,更是讓他感到心醉,他心甘情願的做她生命中排行第三的男人。
但在當時,所有他的兄弟都氣得想殺人。
「媽的,建平,你又不是沒人要,幹嘛這樣順著那個矮冬瓜?」基基在臨出國前還不忘提醒他裘琍的致命傷。
沒錯,他井建平可是個身高一八六,體格魁梧、相貌英挺、氣質優雅的大帥哥耶!即使潘安在世,恐怕都要羞愧得站到一旁躲起來,更別提那些偶像明星,什麼費翔、木村拓哉、梅爾吉勃遜的,他們如果敢跟他站在一起,絕對會立刻被他比下去的。
可裘琍就一不樣了,她只有一五三的身高,長得很可愛,圓圓的眼、挺俏的鼻、嘟嘟的嘴,像個紅紅的小蘋果臉般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咬一口,但當她站在他的身邊時,她實在就像個小娃兒般,和他一點都不相配。
「對啊!建平,你的條件比她強上千百倍,你幹嘛被她吃得死死的?你犯賤啊?」瞎掰臨上飛機前還不忘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就是希望他能甩掉裘琍。
「建平,你爸媽只有你一個獨子,你忍心讓他們老是癡癡的等,等到頭髮都白了、牙齒都掉了,裘琍還一心在台北闖蕩她的鳥事業,放他們兩老終日在家與寂寞為伴?」
慶中是他爸媽的乾兒子,也是最看不慣他留在北部任裘琍騎在他頭頂上的人。
「建平,給她下最後通牒吧!別讓她以為她就是吃定你了,完全不把你放在眼底。」大條先前在知道井建平和裘琍有一腿之後,曾這麼建議。「讓她知道你還是可以有別的選擇。」
可是,他的選擇永遠只有她一個啊!井建平心酸的暗忖,他就是愛她愛到了骨髓裡,是他離不開她呵!
只有哈雷一直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所有的行為舉止,雖然知道井建平所有的心事,但他仍忍不住提醒。
「建平,你愛慘她了對不?只可惜她不知道,因為,她太不用心了,不論你有多愛她,如果她不肯回報,這段感情就只有付諸流水,沒得商量,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是啊!他真的很清楚,如果說,他用了十成十的愛,那她付出的就只有三分之一,可他能怪她嗎?不!他說不出口。
誰教他自願做她生命中排行第三的男人咧?
唉!井建平知道今夜他又要失眠了,只是,當她在和她媽閒話家常時,她會不會有一咪咪的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