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他發現自己想著想著,雙拳又開始握得死緊。
三番兩次找不到趙家姐妹也就罷了,沒想到自己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失魂落魄,甚至暴躁不安,喬峻趕緊試著冷靜下來。
這對於在刀口上舔血討生活的他來說,無疑是件危險的事,他只要牽掛著任何人,心不僅容易變得柔軟、易於失去防備,更因此而有所顧忌,拚命時再也無法乾淨俐落,對他這些年來樹立的仇家而言,可就是一向利多的消息了。
由於母親早逝,自父親死後,喬峻本著爛命一條的想法,無牽無掛的替「景福會」打下大片的江山和過人的威望,他雖不覺得意,但也不想失去優勢,所以他從沒把心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過。
以前是如此,以後也一樣。喬峻不斷堅定著自己的想法,他決定以最短的時間把心裹不小心衍生的情懷全部剷除。
不過這決定似乎太遲了些,鬆懈的心情讓他壓根沒注意到四周的變化,他的眼底才掠過一抹撲來的人影。一群持著刀棍的少年卻同時由四面八方朝他一擁而上,喬峻甚至連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包圍的都毫無所覺。
此時太陽早已下山,四周暗得可以,他也不確定自己身處何處,對於地形當然更不瞭解,當下只得朝首先衝向他的倒楣鬼攔腰一撞,讓對方痛呼著摔出去,但是來人顯然並沒有輕視他的實力,數個人乘機持刀棍用大的砍向他,他即使再神勇,也不禁大歎雙拳難敵四手,在無可避免的挨了幾下之後,悶哼著就地滾向一邊。
終於,在雙方的喘息聲中,喬峻摸到了一面牆壁,他趕緊貼牆而站,免得腹背受敵,同時在鎮定心神之後,他也看清了來人的數量和分佈位置。
可是他背脊和左肩傳來的椎心痛楚提醒著他,剛才的遭遇戰已經讓他完全居於下風,可笑的是他卻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喬峻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站得直挺挺的,讓自己看來並沒有傷得很嚴重。
其實若燈光再亮些,對方必然能看到豆大的汗珠,像冒雨一樣的從他的額際留下來,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你的反應倒是快得出乎我的意料嘛!」
李傑迪輕撫染血的刀刃,再讓刀鋒朝下,任由血滴落在馬路上,他的表情在充滿了復仇的快意。 「我知道你受傷了,而且砍中你的絕不只有我一個!」
應為他佔了上風,便不像剛才如此急於解決喬峻。決定慢慢玩弄喬峻。
除了剛才被撞存地上已經無法動彈的少年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勝利的表情,彷彿這是一場輕鬆的伏擊,每個人都快意的把玩著自己帶來的凶器。
痛楚讓喬峻收斂心神,他半閉著眼睛,強忍著棍如雨下之後的渾身疼痛,他從對方不懂得一次解決他的生疏態度,心頭壓力感到略微減輕,因為一個有經驗的打手是不會留給對方第二次機會,而眼前帶頭少年左肩上的繃帶,則稍稍提醒了他這是怎麼回事。
依稀可辨的微光中,李傑迪見到喬峻正盯著自己的繃帶,心頭倏然感到涼意,為什麼一個已受重傷的男人眼光卻依然如此鎮定?陰險的殺氣在他的瞳仁中凝聚,他看來和剛才滿腹心事,絲毫沒有警戒之心的弱質感覺完全不同。
真正在美國須教過喬峻手段的李傑迪已知道恐怖,他被喬峻看得愈久,雙腳愈不聽使喚的往後退,甚至無法控制的露出駭然眼神。
」阿迪,你還好吧?」一旁的朋友見他不對勁,趕緊喚他。
「我……我沒事 」李傑迪當初找這些人幫忙的時可以隱瞞了在板鴨店發生的事,所以現在他也小能說出自己是因為看見喬峻浮現出和鬧事當天相同的眼神而害怕,他大喝一聲,要所有人一鼓作氣的用上前去幹掉喬峻。
喬峻得到這珍貴的喘息時間,雖是不長.但也足夠讓他調勻氣息,判斷出最有利的作戰方式了。
他眼中精光大盛,比他們更快的衝向其中一個持刀的少年,長腳一踹,立刻將對方踢得人仰馬翻,順便奪刀在手,反身便刺進那人的大腿中。
一聲又一聲的慘嚎,宛如當天在「全聚德」情景的重演,只是血光殺戮的場面更添幾分令人不忍卒睹的噁心感覺。
喬峻即使殺得眼紅,也沒忘記他們只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孩子,下手皆不會傷及要害,但是所有帶刀的少年全被自己的刀插在身上,帶棍的則被自己的棍子打得哭爹喊娘,總之全掛了彩。
而喬峻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至少身中六、七刀,半邊臉也腫了起來,左肩則根本就脫臼了,還是靠他的「經驗豐富」很迅速接回去的。
所謂樹倒猢猻散,最後,他故意讓這些驚嚇過度的少年有一哄而散的機會,果然眾人爭先恐後的溜得不見人影,連腳受傷的都不敢吭聲.忍痛爬著逃走。
其實動作變慢的喬峻再打下去可能也會力竭而死,所以他只抓住了李傑迪一人,握住曾被他折斷的手腕,「你為什麼要追著我來台灣?說!」
李傑迪光是看到他血流滿面,卻仍然威武不屈、怒目圓睜的恐怖模樣,就都快嚇死了,哪裡還敢隱瞞?
「我本來就是……台灣人,因為上次的事被爸爸……抓回來,沒想到在路上遇見你,所以……」他說得吞吞吐吐。
喬峻不禁感歎自己是愈來愈退步,連這些日子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他轉向李傑迪, 「我上次不是告訴過你別再打打殺殺,說你不適合的嗎?」
喬峻眼前的景象開始晃動,可是他仍然死撐著問李傑迪。
「你到底是人是鬼?為什麼這樣都不會……倒下去?」李傑迪是真的由衷感到害怕。
「還想避重就輕。」喬峻的死脾氣讓他加重手勁,喀啦一聲,李傑迪的手腕立刻又斷在同一處,伴隨殺豬似的哭喊。
「還不答應我改邪歸正?」喬峻自己又清醒了些,他在猜是不是昏迷前的前兆。 「我叫做喬峻,是美國『景福會』裡的頭號殺手,如果你還是執意當流氓,那麼有種等到比我還強的時候再找我挑戰吧!」
聽到他的來頭,李傑迪臉都錄了,在美國,他的幫派正是向「景福會」在美西的某支部「辦理登記」的啊!這樣他不是等於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而他又怎知道這樣一個黑道老大會親自整治他這種小角色?
「好,我會改邪歸正的,我一定改!」此時他寧願回學校乖乖唸書。
李傑迪忍痛起身追上那群根本不顧義氣的夥伴。
喬峻見到暗巷中只剩他一人,暈眩至極的腦袋再也捧不住,接著,龐然身軀往下一倒。「真慘,沒想到我和這麼多厲害的對手打過全都沒輸,現在卻得因為無知小鬼的暗算而必須慘死異鄉……」
他身上傷得最重的其實正是一開始被砍到的那幾刀,失血過多讓他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
但是喬峻畢竟也是靠打殺過日子的人,他當然不會這麼快就放棄希望,拖著沉重的身子,他邊感受著傷口因為掙扎而再度進裂的痛楚,邊擦著血,試圖往巷口爬去.但是明明看得到盡頭的巷子卻偏偏如此漫長,他都已經快要放棄希望了。
這時一個纖細的人影伴隨手電筒的燈光遠遠走來。喬峻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立刻趴在當場稍事歇息,可是他的雙眼已經模糊,就差沒昏倒而已。
趙貝茹本來就已經很怕走夜路,再看到一群負傷的少年從她身邊急奔而去,不禁掙扎著是否要繞道而行,可是她認為自己既然沒有惹別別人,別人就應該不會找她麻煩,所以她還是勇敢的往前回家。
「咦?那是……」
趙貝茹扶著大眼鏡仔細看,再舉起手電筒一照,發現有人倒在血泊中,她一心只想到救急,也沒注意別的,便快步跑過去查看對方的傷勢。
哪知她才蹲下,原本一動也不動的人卻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服,她不僅嚇一跳,連衣服也都被對方弄髒了,可是她卻動彈不得。
「救我……拜託……不要送醫院……」喬峻連說話都開始吃力,但他知道這身傷若送到醫院一定會引起警方注意,屆時若調查出他的身份,隨便栽他的贓那就慘了。
而為了不讓對方跑走,他也只有抓住來人的衣服。
趙貝茹還以為他傷得不重,所以輕鬆的回答, 「原來你和我一樣都討厭去醫院啊!不去就不去,我看到我家好了,我很會處理傷口哦!」
她一向樂於助人,聽到對方拜託她.便很樂意的提供她的住處借他療傷,不像一般人遇事早就逃之夭夭了。
聽到是女孩子的聲音,喬峻原本十分擔心,但是聽她這樣回答,他勉強睜開眼睛希望看清楚她的長相,摸糊之中卻只見到一副大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