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婷芳知道今晚是趕不走他了,她坐在床沿靜靜凝視他半晌,省視著自己的心情。
其實,她對於分享同一張床不是打心底這麼排斥,只是她惱他不僅撿了便宜,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老天,她真是矛盾得可以!
不反對和他一起睡,應該是對他有些好感,但是她認為他好歹總該說些什麼來討好她,起碼他可以說他其實也喜歡她之類的話。
問題是連一句都沒有!
愈想愈亂,外頭都已經夜深人靜了,她的心思卻還是鬧烘烘的,靜不下來。
難道自己愛上這個滿身是毛的男人?幾時發生的?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又怎麼會對於他的冷漠反應感到氣悶,連他都已經睡著了,自己還在這兒猛鑽牛角尖?
氣死人了!她決定將這個問題延至明天再說,為了這種事而整夜不睡的是笨蛋。
她跟著躺下,並且賭氣的把被子搶過來,動作讓夏萊爾不得不略微張開睏倦已極的雙眼,「咦?你會冷嗎?沒關係,被子就給你吧!」
說是如此,深秋的夜涼還是讓夏萊爾沒兩分鐘就自然翻過身來環抱住她,大手長腿結結實實的將她扣住,一時讓無法動彈的她睡意全消。
趙婷芳霎時心跳如飛,呼吸也開始急促不已,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沸騰了。
但是夏萊爾卻渾然不覺的繼續睡他的大頭覺。
神經!光從呼吸聲就可以知道她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抱枕,她卻在這裡不知興奮個什麼勁,真是的。
兩人的臉頰幾乎相貼,她在歎氣之餘,只得接受他所有的氣息,不過聞久了感覺倒是挺好的,被他的肩膀壓著也有種令人心安的舒適感。
還不錯。
趙婷芳悄然脫出一隻手,將床頭燈熄了,心想反正也看不見,今晚就將就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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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精密檢查,趙貝茹不僅全身功能都尚稱正常,體力也正在最顛峰的時期,是最適合動刀的時機。
趙婷芳以往只有見過夏萊爾拿水彩筆在紙上塗鴉的笨拙姿勢,沒想到真正見識他穿上消毒袍執刀時的眼神和氣勢,才確信自己有幸請到一個了不起的醫生。
俐落的動作和過人的專注力與耐力,著實讓堅持全程陪伴、透過玻璃窗從頭觀看到尾的喬峻等人大感佩眼,尤其是四小時後助手都已經全部輪著休息過一次了,夏萊爾還是為了爭取時效拚命催促每個人動作不能慢下來,自己則非到必要,連汗都不肯擦。
最後,手術可謂相當成功,至少和夏萊爾心裡的預期出入不大。
「唯一的缺點,是那條永遠無法撫平的疤痕,它會一直停留在胸口上。」夏萊爾在手術結束三天後做最後一次術後觀察,「我和婷芳的假期即將結束,所以無法親眼目睹你之後的恢復過程,但是拜現代科技之賜,我相信只要保養照顧得當,一年之後別說是生小孩,我看打籃球都不成問題。」
「疤痕不是缺點,它是一種提醒,提醒我必須更加愛她,提醒我們的小孩生下他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喬峻語氣輕柔的執起趙貝茹的手,糾正夏萊爾之前所說的,回頭他以至為感激的目光投向夏萊爾,「我很少佩服過誰,但是你卻讓我大開眼界,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稱讚一番,看來趙婷芳這次是挑對人了。」
「好說。」夏萊爾微微一笑,趙婷芳卻兩頰立刻火紅不已,這種話她是怎麼也聽不習慣。
不過隨著手術的成功,她能感覺到趙君吟等人對於他的接受度水漲船高,似乎也因而很放心將她交給他,讓她感覺彼此之間愈來愈像那麼回事了。
「要不是怕消息走漏,我們本來想跟著你們去法國靜養的,也好讓你就近照顧和檢查,只可惜這樣動作太大,怕對方因而採取什麼行動,那就太不划算了。」
喬峻對於這種情況似乎無能為力,這是很罕見的表情,趙貝茹則在病床上同時對此流露著幾許無奈神情。
「是這樣的。」同來探挸的趙君吟怕他不清楚其中緣由,特別向他解釋了一番。
「反正現在你也不是外人了,告訴你應該無妨,由於有人在暗中覬覦趙家的產業,這一年來對於我們百般騷擾,處心積慮想讓我們無法順利繼承父親遺下的龐大財產,連喬峻當初都是受雇來找我們麻煩的,所以我們在沒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行事只能盡量收斂、低調些。」
「可是我已經改過自新了!」喬峻竟紅著瞼抗議,「只可惜連景福會這麼龐大的勢力,都對他莫可奈何,就連對方的身份都查不出,真是丟臉……」
當然查不出,因為對方根本就是美國的大人物!
夏萊爾聽他一說,立刻將所有事情統統串連起來,加上之前向趙婷芳側面打聽的消息,他發現如果將此事揭露,這可能會是史上最秘密的一次遺產侵佔陰謀,不僅牽扯深廣,且內情絕不單純。
「你們姊妹有沒有想過說不定伯父、伯母根本不是意外墜機身亡的?」夏萊爾看似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他得試探所有人的反應,尤其是喬峻的。
「啊!我和大姊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趙君吟猛然覺醒,她一直將父母的死因歸咎於意外,眾人的目光焦點也不曾離開過遺產的處理上,但是夏萊爾一提醒,卻立刻讓大家正視這種可能性,也同時勾起了趙家人記憶猶新的喪親之痛。
「可恨哪!如果爸和媽真的是因此而被人設計陷害,那就太不值得了。」趙婷芳說著,難忍的淚水便開始決堤不止。
夏萊爾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觀察著,趙婷芳在他的印象中一向堅強,但這已是他第二次見到她哭了。
砰!喬峻的動作嚇了眾人一大跳,他咬牙切齒的以掌擊拳,充分顯示出心中的憤怒,「混蛋傢伙!如果讓我逮到你是誰,我一定要你拿命來賠!」
趙貝茹雖然平時早就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氣息仍虛、大病初癒的她,仍然難忍心中悲痛,躺在床上微微顫抖著,大夥看到了立刻圍上去低聲安慰,要她好好保重身體。
夏萊爾搖搖頭,他非常確定這時絕對不是說出對方身份的恰當時機,當下決定瞞著他們,回去之後再好好思考如何妥善解決此事。
「事情總會有轉機的。」他開口,「讓趙貝茹的身體好起來,就是你們該走的第一步,以後就算找不出對方是誰,或是明知是誰卻無能為力,也終究不至於在損失錢財之外失去更多。」
「你的說法未免太過悲觀了吧!」喬峻直覺他對於不樂觀的預測似乎過分篤定了些,不禁濃眉直皺。
夏萊爾瞟瞟大家,發現其他人明顯的也有同感,他只得眼珠一轉,尷尬的補充一句,「不管什麼事,總要先作最壞打算嘛!」
對於他的說法,其他人或許能接受幾分,但已經相當熟知他為人的趙婷芳卻直覺有異,只是當場沒點破,等到談話結束之後,才趁著兩人獨處時狀似不經意的和他「隨便聊聊」。
「你好像對這件事有不同看法。」趙婷芳玩弄著手上的安全帶,瞄著坐在駕駛座上、看似專心開車的他。「瞞不了我的。你剛才一定有話沒說完。」
「你什麼時候又變成心理醫生啦!」夏萊爾目不斜視的看向前方,語氣則相當輕鬆。
「別迴避我的問題。」趙婷芳競有些急了,她此時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你必然知道什麼,雖然我無從得知為何你會知道。」
「原來我這麼藏不住心事啊!」夏萊爾趁紅燈轉頭凝視她,眨眨眼示意她可以稍微放輕鬆一些,「你最近都跟在我身邊進進出出,是否有觀察到哪些異狀?」
他竟然考她。
趙婷芳凝神回想,這幾天她確實和他形影不離,連睡覺都在同一張床上,若說他有什麼不對勁,她應該都可以察覺得到才對……
「除了你竟然都沒有在晚上乘機欺負我之外,我想不到。」
「喲!對你表現一下紳士風度也不行?莫非你其實十分渴望我碰你?」夏萊爾逗她,「如果你真的懷疑我的能力,今晚可是我們停留在台灣的最後一夜哦!要不要……」
「你別岔開話題好不好?」趙婷芳紅著臉推他一把,這男人就是這樣,永遠沒個正經,「已經綠燈了,開車啦!」
她沒注意到自己因而放鬆不少。
他眼看時機成熟,突然很正經的對她說,「你一定很痛恨那個無端毀了趙家的人吧!」
「嗯,」趙婷芳淡淡的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那股恨意不是外人能瞭解的,只可惜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現在手術都已經結束了,你難道不覺得我一直沒仔細研究過趙貝茹的病歷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嗎?」夏萊爾提醒她。
趙婷芳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稍稍細想,的確讓她覺得他簡直太神奇了,「三姊拿給你的病歷你一直都放在旅行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