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欺騙我。」鄭擎神情冷硬地回答。
「她欺騙你?好!好欺騙你,的確是她的不對,但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欺騙對你而言為什麼如此難以原諒?」慧慧的聲音力持平和,但說出的話,卻句句擊中鄭擎的痛處。「其實,在我看來,若彤的家世背影、各方面優秀的條件,才是真正的刺傷你自尊的原因吧?」
她移動腳步站定在他面前,勇氣地仰視他。「事實上,那跟她愛不愛你,又有什麼關係呢?說到底,你擺不平的,只是你那可笑的男性驕傲罷了!鄭擎,若你不想愛她也罷,又何必去為難一個因為愛你,而早已摔得遍體鱗傷的女孩?這對她,難道就公平了嗎?」
「你懂什麼?」聽著她口口聲聲、理直氣壯的反駁,鄭擎突然無法壓抑心頭的憤怒,揚高音調說道。「你所說的只是你自以為是的片面之詞,也或許,你只是自私的想為她脫罪。」
「若彤會騙你,只是因為她太愛你,她怕你無法接受她的身份,只好把自己光鮮的一面委屈小心地掩飾起來,這有什麼錯?」
見他毫無憐惜若彤的悔意,反而一個勁兒把錯誤推在別人身上,慧慧原本還不打算發作的不滿是再也忍不住了,當下,她早將齊彥飛要將她暫時靜觀其變,別多管閒事的耳提面命當作耳邊風,越說是越激動——
「若真要說她有什麼錯,那就是錯在她太笨了、太蠢了,居然會愛上你這個自大又殘忍的男人!」
這些指控讓鄭擎的心頭頓時捲起濤天巨浪,洶湧的浪花排山倒海地拍打在他和心牆上,讓他幾乎要抵擋不住——
雖然他的心早已狼狽不堪,但那如千年冰山般冷冽的眼神,卻逼得慧慧硬是打了個冷顫。
片刻,鄭擎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
慧慧望著他完美頎長的身形,不禁以雙臂環住自己的身軀……天哪!多麼危險的一個男人——如冰似火!
被他所愛,究竟是幸,抑或不幸?她難以判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被他所恨,必會體無完膚。
慧慧全身似要虛脫了似的長吁了一口氣。她所能做的就到這裡了,只希望今天這一番激烈的爭辯,真能救得了若彤。
第九章
再過十分鐘,畫展的揭幕酒會就要開始了,鄭擎坐在這間特別為他準備的辦公室內,臨窗遠眺,大口大口地抽著煙,卻怎麼也無法壓下胸口的躁動。
這股躁動來得既凶且猛,幾乎佔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不為工作,更不為即將眾人評定他成就的畫展,他的浮躁來自於一個到期的約定,一個他恨之入骨卻也戀之入骨的女人。
「鄭先生,電話。」服務人員接起他的專線,喚他聽電話。
鄭擎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喂,我是鄭擎。」
「我是若彤。」
他怔了下。「有事嗎?」
「祝你的畫展順利,就這樣,沒事了。」
該死!鄭擎低咒一聲,他恨她如此柔順、如此平和、如此不帶一絲漣漪的聲音,短短數語卻如魔咒般嚴重地干擾他的思緒,讓他的焦慮更甚。
「鄭先生,您的電話……」
又有電話?好個欲擒故縱的手法,先如小媳婦似地掛他電話,弄得他心神大亂,然後再來安撫,好換來感激?
門都沒有!
他接過電話,存心不讓對方有開口的機會,立即道:「我非常忙,稱職的情婦只屬於黑夜,誰允許你在白天出現打擾我?」
「情婦只屬於黑夜,秘書也屬於黑夜嗎?鄭先生!」
「莫言?」鄭擎的眉頭一皺。
除了莫言,還有誰敢這麼嬉皮笑臉地跟他說話?待聽見莫言慣常的笑聲後,祈少風握拳擊向牆壁,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氣惱。
「一個稱職的秘書,不會挑老闆最忙的時候來找麻煩!你最好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否則我絕不會輕饒你!」
「火氣別那麼大嘛!」縱然耳邊傳來鄭擎少見的氣急敗壞,莫言說話的語調,仍是一如往常般的閒適。「聽聽看再決定是不是要fire我嘍!」
「廢話少說——」
「你要我找的人,有眉目了。」
「有眉目了?」莫言的辦事效率果真不是蓋的,昨天才將資料提供給他,現在就有答案了。
「沒錯。」莫言不疾不徐地緩緩道來。「那個男人是鄭擎的秘書,亦是祈少風的父親祈天介安排來幫助祈少風成為接班人的得力助手,名叫黃威。他從祈少風還在國外留學時,便一直跟在他身邊,雖然兩人年齡相差一截,但情誼卻如父子兄弟朋友般,相當深厚。」
鄭擎一聽,眉頭皺得快要結了!
仔細想想,第一次見到黃威,就是首次與祈少風交鋒那天;第二次,則是昨天他離開偉峰大樓時,見到黃威停佇在一輛加長型勞斯萊斯旁,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以祈家與范家的交情匪淺,祈少風在偉峰集團進出頻繁的情況推論,黃威昨天極有可能在等祈少風。
第二次見到那張臉,一個畫面閃電似地映在鄭擎的腦海中,他隨即想起自己究竟在何時見過這張十足老練的面孔。黃威正是五年前拿著慧慧演唱會門票來找他的人。
而他跟祈少風的關係又意味著什麼?鄭擎的胸口一窒,心中的不祥感越來越重,他甩甩頭,不願細想下去。
「鄭先生,開幕酒會要開始了,市長已經到了,您是不是也……」溫和有禮的服務員提醒著鄭擎。
鄭擎朝她點點頭,卻心跳如擂鼓似的無法得到片刻平靜。
「老闆——你還在聽嗎?」莫言的聲音依然帶著不知死活的笑意。
「還有事嗎?」
「如果你不想聽就算了,不過錯過這個消息,實在很可惜喲!」
「該死的傢伙,你快說呀!」
其實莫言早就將真相查明了,但他忍不住要為清靈嬌妍的慧慧抱屈,他得讓鄭擎多受點苦才行。
「祈家今晚在凱悅有個宴會,我想,你可以輕易地在那裡找到祈少風,問到你想要的答案。」
「鄭先生……」
服務員又進來催了,鄭擎不得不先將心頭的煩亂暫時全掃一邊,掛上電話,出席他在台灣的第一場個人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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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棟五星級大飯店二樓,一場別開生面的酒會正在進行中。
裝潢豪華貴氣的場地內,輕揚著優雅的樂聲,衣香鬢影間,只見一對對的儷人正在舞池中相擁共舞。
今天是政界大老祈天介的七十大壽,由於祈天介既從政也從商,所以人面相當廣,一場生意生日宴會辦得湯湯沸沸,熱鬧極了。
宴會剛開始不久,一名不請自來的客人,引起現場一陣不小的騷動。
「天哪!那不就是偉峰集團的副總裁嗎?哎呀,你不曉得,他最近好紅,聽說,不要在台灣一畫展!」
「開畫展吶?管他開不開畫展,光看那張媲美金城武的俊臉,就算倒貼他,我也都甘願嘍!呵呵呵!」
「是啊,你看看,好酷哦!像不像金城武在日劇兩千年之戀裡的造型?」
兩名富家千金在角落竊竊私語著,愛慕的眼神明目張膽地看著鄭擎,恨不得將他身上的西裝給剝了似的。
這番蠢動馬上就引起祈家少爺的注意,得到通報後,祈少風臉色一變。他立刻撇下圍繞在他身旁賓客,迎向前去——來人竟是他恨得牙癢癢的鄭擎!
「鄭先生,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吹來?」嘴邊堆滿虛情假意的笑容,祈少風的眼神絕無善意。「在百忙之中不請自來,該不會只為了來替家父祝壽吧?」
鄭擎辱角微揚,雙手奉上一盒包裝精緻的禮物。「這是一對以琉璃做成的鶴,謹祝祈老先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既然鄭兄這麼多禮,那麼小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祈少風的雙手才要收下禮物,鄭擎又再度開口,臉上依然帶著溫文無害的笑意。「祈兄,是否能讓我見見您的機要秘書,黃威先生?」
祈少風的心一凜——果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方才奉上的禮物果然只是先禮後兵,虛晃一招罷了。
「黃威在忙,有事找我,不是比找他更有用嗎?」
陡然,鄭擎的笑意畫斂,就像變了張臉似的,雙手背在腰後,神態森冷。
「五年前,是你指使黃威來找我的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祈少風的臉色十分不自然。
「我說,當初是你編了那些謊言,是你讓黃威來拆散我和若彤的,對吧?」
見祈少風說的如此肯定,必是已將事情來龍去脈都要查清楚了,再說,既然黃威的名字都已被扯出,他也脫不了關係。祈少風揚眉一笑,索性——認了!
「嗯哼!」他冷笑兩聲。「鄭兄果然不簡單,連這麼多年前的一件小事情都還記得那麼清楚,真看不出來你是什麼『大』生意的,怎會有此等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