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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胡蝶

  若彤悵然所失地環顧十多坪大的主臥室一周,窗外吹來的微涼山風令她瑟縮了下。

  她下意識地用指尖來回撫觸他不久前躺過的地方,內心的空虛難以言喻。

  他走了——泉湧而出的失望差點淹沒了她!

  將臉埋在枕頭裡任冰涼的淚水傾瀉而出,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胸口的鬱悶才稍稍紓解了些。

  在腦海裡將昨夜發生的點點滴滴,鉅細靡遺地想過一遍。他在激狂的吶喊彷彿仍迴盪在她耳邊,但事實明白地告訴她——她在他心中仍然是個什麼也不是的情婦罷了!在她身上得到歡愉後,沒有溫存、沒有擁抱,他走得無情,只留給她枕的畔清冷。

  潛意識裡冀望能夠在他懷中悠悠轉醒的幸福,畢竟是奢求。

  但,如果她願意低頭、願意努力呢?事情可不可以在最後得到轉圜餘地?

  如果他心底對過去的情分仍有點一點、一絲絲的緬懷,那麼她低姿態的真情告白或許能使他原諒她?

  然而,這樣的做法難道不會讓她賠得更深、更徹底?

  兩種極端的想法在若彤心中左右擺盪,弄得她心神不寧,神經緊張。

  然而,之後的發展卻教她徹底明白了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

  因為接下來的日子,她和鄭擎的關係,陷入了一種緊繃而詭異的氣氛之中。

  鄭擎不常回來,就算偶爾回來,也頂多小住一晚便匆匆離去。

  不得已碰了面,他對她冷漠依舊,尤甚於此的是,他根本不再同她說任何一句話,甚至於不與她同睡一房,當然也不再碰她!

  他們連接觸的機會都少得可憐,更別談獨處了。

  左思右想,若彤實在弄不明白,將她關在這個美麗而精緻的牢寵中,即使睡在同一張床上,卻對她視若無睹……他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而他難解的心中,又在想些什麼呢?

  她坦承,經過那次火辣激切的纏綿之後,她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曾經燃起一線微弱的希望火苗。

  她想找他談談,而他卻分明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在試了幾次之後,那小小的希望之火終於熄滅得連火星都不剩了。

  若彤無聲無息地放棄了,她不再妄想什麼。

  這些日子以來,一聽見他回來的腳步聲,她便立刻替他放好洗澡水,泡好一杯濃茶。在清晨將早餐端到床頭,替他把出門要穿的衣服備妥,整齊地放在床沿。

  剛開始這樣的日子對於五年來生活步調一直急促不已的若彤來說,非常地不適應。

  但糟糕的是,當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個月的期限快要到臨,她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習慣於在夜晚豎耳傾聽大門處的動靜。

  每當發現屋前的石階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的心就會帶著莫名的動和緊張怦然加速,然後她會不由自主地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開始做著一連串取悅他的事情。

  就像表面結冰的心湖,在薄冰底下卻盛著一泓滾燙的泉水般,她無法調和自己的溫度。

  難道,她竟甘於做一名情婦嗎?

  抑或是,只因為對象是他——鄭擎?

  現在是早上七點多,若彤手上捧著鄭擎的西裝外套,一聽見他下樓的腳步聲,立刻趨前幫他將外套穿上。

  鄭擎目不斜視,連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因為,他怕只要多看一眼,那雙帶著哀怨的眼眸就會讓他心軟……

  然而若真如此,乾脆就眼不見為淨不要回來,但他為什麼巴巴地趕回來呢?

  因為怕她不吃飯、怕她又莫名其妙地暈倒、怕她又給他麻煩,所以再忙、再累都要開上一個多小時的車回來,確定她依舊安然無恙嗎?

  只有他自己明白,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有多可笑,可笑到連他自己也不願相信。

  「鄭擎……」

  他提著公事包神色冷然地跨步走出大門,一個不在他預期中的柔軟嗓音卻怯怯地喊住了他,留住了他的腳步。

  他佇足,卻不回首。

  「有事?」

  她咬著下唇,玫瑰色的唇瓣因他的漠色而慘白。

  猶豫了下,若彤鼓起勇氣、放下矜持道:「再過七天,就滿三個月了。」

  說呀!只要你開口說要我,說你不再恨我、不再報復我,給我一個理由,我就留下、心某甘情願地留下!

  她的眼神洩漏了她的情意和期盼,但背對他的鄭擎,卻什麼也看不到。

  「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想辦法送你下山……」他的聲音冷得如地獄吹出的寒風,一句句鞭入若彤祈求溫暖的心房。

  就在鄭擎來不及設防的瞬間,他驀然回頭,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光凌厲地掃過她的眼。「難道你當情婦上了癮,捨不得離開我了?」

  「你……」若彤心痛至極地瞠視著他,大顆大顆的淚珠自她頰邊滑落,隔了半晌,她才咬牙哭喊道:「鄭擎,你是冷血動物、你是魔鬼!」

  「是的!我是冷血動物,我也是魔鬼,你張大眼睛看清楚,不要再一次玩弄我,否則我一樣不會放過你!」

  摧心裂肺的哭泣自程若彤顫抖的唇中發出,她環抱著自己,無法承受傷痛地沿著牆滑落下去。

  淚眼P中,她沒有看見鄭擎握得死緊的拳頭。

  ☆☆☆☆☆☆☆☆☆☆  ☆☆☆☆☆☆☆☆☆☆

  一陣慟哭過後,若彤承認自己賭輸了,她突然發現自己沒有眼淚了,而這漫無目的的一天卻剛要開始。

  曲膝窩在沙發裡,若彤極度焦慮地啃著自己的手指甲。定定地凝視著手邊的電話許久,體內不肯安定的浮躁終於逼她向外界求援。

  打破自己原來打算獨自面對一切,等所有事情告終後,再與朋友聯絡的決定,若彤的指尖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她撥了通電話給慧慧。

  「若彤!」

  乍聽見若彤的聲音,慧慧驚喜地叫了起來,繼而辟哩啪啦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說了起來。

  將近三個月沒見到若彤,她憋在心裡想問、想說的可多了咧。

  「天啊,你總算打電話來了,這些日子以來,你到底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跟大猩猩都快擔心死了!真是的,你就這麼放心將公司丟給我們,然後三個月連電話都不打一通,你不怕我們把你的公司搞挎啦?」

  「我……」透過電話捎來的熱情關切,讓一顆心孤獨清冷的若彤感動到眼眶發熱,略微遲疑了一會兒,她才吞下哽咽地道:「我不過是到國外走走,你們何必擔心成這樣?我又不是小孩子!」

  「國外?你確定你在國外?」

  慧慧的聲音又高又急,短促地正如她吊在半空中的心跳聲。「你在哪一國?一個人嗎?有沒有人陪你?」

  「我……」若彤讓慧慧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頭都昏了,都怪自己方才一時間衝動撥了電話,卻忘了先想好該怎麼對自己這段失蹤的日子作交代。

  她焦慮地絞著手指頭,踟躕半晌才避重就輕地回答。「我現在已經回到台灣了啦!」

  慧慧的個性一向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在沒得到正確答案前絕不放棄。「回台灣?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在家嗎?」

  「不是……我……」

  「不在家?那是在哪裡?」

  吁!慧慧還真是難應付,若彤暗忖,被她這麼一問,她滿腔的愁思倒是半句也說不出來了。

  若彤恍然長歎口氣。「慧慧,你別問了,總之,再過幾天,等我休息夠了,自然會乖乖地出現在辦公室,打這通電話只是想問問公司最近有沒有什麼事罷了!」

  這樣淡然的說法又惹得慧慧一陣鞭伐。「哇——若彤,你這個沒良心的,打回來居然只為了公事哦?你可知道,你不在,我跟齊彥飛可是忙死了!常常忙了一天下來,才想起忘了吃午餐……」

  「好可憐哦!」若彤被慧慧戲劇化的語氣給逗和是有些笑意了。「不過,若不是這樣,你們怎麼會知道我的工作有多少?」

  「是哦、是哦!」認為這麼多年,如果從對方說話的口氣呼不出她的心情低落、感覺不出她對於自己行蹤的刻意隱藏,那麼,還叫做手帕交嗎?

  只是,想起齊彥飛的交代,有些事情若彤既然不想說,慧慧也就不打算再追問下去,反正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一切一定跟鄭擎脫不了關係。

  「鄭擎的畫展……就要開了吧?所有的宣傳準備工作應該都就緒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關心鄭擎?

  慧慧在電話這頭翻了翻白眼,對於若彤居然不知道鄭擎的畫展就在這個週末舉行感到很奇怪。

  「喂,我們的廣告打得那麼大,你都沒看見啊?你現在不是在台灣嗎?」

  「呃……」在這離都市有一大段距離的郊區住久了,她幾乎快忘了電視和報紙這兩樣以前她每天必看的東西。「我剛回國,還沒時間去注意這方面的資訊。」

  慧慧搖搖頭,忍住想揭開一切的衝動,如果若彤想說,她就不會隱瞞地這麼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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