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喲!好吃的鹹酥雞喲!」
跟著是吵死人的油炸聲,和撲面而來的油膩白煙。
饒天昊快手將攀在窗邊探頭探腦的女人拉回,用力關起窗戶,免得屋內三人被熏得滿身油煙味。
「鬧中取靜?」他不忘揶揄道。
「這……這做生意,有時候難免……」張大毛尷尬笑著。
「嗯嗯。」櫻杏用力點頭贊成,本是好意幫著化解張大毛的尷尬,不料這樣的行徑反而替自己惹來麻煩。
這女的似乎比較好講話!
張大毛判斷饒天昊是難搞的挑剔客戶,便決定從紀戶櫻杏身上下手。
他趁著饒天昊查看廚房及陽台時,對落單的櫻杏展開攻擊──
「小姐,這間房不錯吧?」
櫻杏笑著沒有回答。其實她覺得還好……
「那就這樣決定啦!這房子就租給妳吧!」他直接幫她決定。
「咦?」她什麼都沒說呀!
「妳先付訂金,有多少給多少,我先幫妳把房子保留。」他催促著,想在饒天昊回來前,讓她掏出皮包付款。
「可是──」
「不用可是啦!今天天氣這麼熱,我還辛苦帶你們看了六間房子,妳不租說不過去吧!」
「哪有這種說法呀!」是他帶看的房子都太差,又不是她的錯!
沒料到她會反駁,又熱又累的張大毛火氣頓時上升。
只好來硬的!這是她逼的……
他捲起衣袖,露出兩臂抖動的肥肉,試圖恫嚇。
「妳今天要是不給個交代,我是不會放你們走的。」
這不是強迫她租房子嗎?紀戶櫻杏沉下臉,不悅地回道:「我來台灣還沒見過像你這麼鴨霸的人耶!」
她的話讓張大毛嗅到那麼一絲不尋常。
原來這女人不是台灣本地人啊!這樣就好辦啦!
利字當頭,張大毛不怕鼻子變長的扯著謊,「原來妳是外地人啊,難怪不懂這裡的規矩。」
「什麼規矩?」她的中文講得很標準,但對這兒的瞭解確實是不多。
「我們這裡帶看房子啊,如果看的人不租,就要包個紅包意思意思,感謝人家的辛苦。」
原來是這樣。櫻杏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氣勢當場削弱一半。
「可是我沒有紅包袋──」
「沒關係,錢多給點就好。」
「那……大概要多少?」
「不多啦,五千塊而已。」張大毛獅子大開口,搓著兩手,想著將要入袋的鈔票,笑逐顏開。
「五千?!」真糟,不知皮包裡有沒有這麼多錢?紀戶櫻杏打開錢包查看。
「妳在幹嘛?」饒天昊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受不了的翻白眼。
「啊?!」她呆愣看著手上的皮包被他拿去,丟回她側背的包包中。
「妳喜歡這間房子?」
她搖搖頭。「不喜歡。」
「不喜歡妳拿錢包幹嘛?」眼角看見張大毛迅速朝門邊移動,心裡便知道個大概。
「我要包紅包給他啊!」
「紅包?」饒天昊霍然攢緊眉心,明白他定是私下玩花樣。「辛苦你了,我們改天再過來看。」他冷眸一掃,丟下這句場面話便帶著櫻杏離開,甩也不甩苦著臉跟在身後的張大毛。
差點被騙錢的櫻杏卻還搞不清楚狀況,表情莫名地跟在高大身影之後,不住回頭看張大毛。
怎麼回事呀?不用給紅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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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鬧鐘還沒響,紀戶櫻杏便已自床上坐起。
梳洗完畢,她交握著雙手擺在胸前,拉開窗簾等著太陽升起。
「哇,好棒的早晨!」看太陽躍升地平面的壯觀景色,全身就會充滿活力與朝氣。
這真是她到台灣以來最美好的一個早上!嘻!
櫻杏滿意的看著灑滿金色光芒的新家,臉上漾著笑容。
接連跟著中介看了幾天的房屋都不中意,最後是饒天昊向以前往來過的客戶詢問,才幫她以低價租下現在的住所。
十五坪大的套房,屋齡才三年,屋內擺設又是出自昊影之手。她對這間窩滿意得不得了!
櫻杏邊哼著歌,邊從衣櫃翻找著衣服,不到七點半就已著裝完畢。
她向來習慣早早出門,不論是與人有約或是到校上課。除了不喜歡匆忙倉卒的感覺外,她那差到極點的認路本領也是主因……
但是,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重要日子──她第一天上班,絕對不能遲到!所以今天要再比平時更早出門。
九點打卡,她七點半離開家,一個半小時應該到得了……吧?
「可以的,櫻杏,妳要對自己有信心。」她低聲撫慰心中的不安。
為了上班,她特地買了台北地圖和公車手冊,饒天昊也畫了簡易的路線圖,標示著從租處到公車站的走法,所以沒問題的!
背著粉紅色糖果包,她在鏡子前做出門前的最後審視。
很好,一切就緒,出發囉!
搭乘電梯下樓,出了銀灰色雕花大門後,櫻杏深深吸了一口早晨略含水氣的清新空氣,開始了探索……不,是開始朝公車站前進。
「看到早餐店右轉。」她慎重的比對手中紙張,確認無誤後走進右邊的小巷。「經過便利超商後左轉。」
耶,一切都很順利!等等應該就能看到公車站牌……咦?前面怎麼……
她狐疑地看著前方眼熟的招牌。
便利商店?她剛才經過呀,怎麼又出現啦?她繞了一圈又走回來了嗎?可是好奇怪喔,她記得自己是走直線啊!
帶著滿腹疑問,她在便利商店旁的巷子左轉,繼續向前直直走去。怎知走著走著,又看見那熟悉的招牌。
又……又來了!怎麼這樣呀?
瞥著腕上秀氣女表,驚覺已七點五十分。
糟糕,動作得快點!櫻杏無暇細想,匆匆左轉,走進寧靜巷弄。
她以面紙輕擦額上汗珠,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行,找著那距家不遠、卻讓她走了好久的公車站。
紀戶櫻杏不知道台灣便利商店之多已到過個轉角、隔兩條路口就有一間的地步。她以為自己是在原地繞圈圈,其實早已走到完全不同的區域。
二十分鐘後,她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
「奇怪,怎麼會這樣?」她停在路旁研究手裡那張皺巴巴的路線圖。
現在情況比剛才更糟了!連便利商店都看不見!
環顧兩旁建物,陌生的景象讓她很肯定……肯定自己迷路啦!
找人詢問好了!雖然很丟臉,但這時候可顧不了面子。
問誰好呢?目光搜尋著。偏偏過往行人各個神色匆忙,她也不敢耽誤他們寶貴的時間。
視線換個方向,正好看見一名男子自前方大樓走出,她連忙上前。
「對不起,先生,請問一下──」
待男子回頭,她詫異得差點掉了下巴。
饒……饒天昊?
「妳怎麼會在這兒?」
「呃……」尷尬化為三道斜線垂在臉上。
嗚……她不想說啦!明明有他畫的地圖,居然還會迷路。這麼糗的事她不想說啦!
「難道妳……」他拖長尾音,挑高劍眉盯著她緊張的表情,良久才接了下文,「妳在等我一起上班?」看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真是有趣。
「才不是呢!」櫻杏大眼一翻,中氣十足的吼回去。
真是的!她還以為迷路的事被發現,緊張得半死。
「不然妳在我家門口做啥?」
「你家在這兒?」
「是啊,我就住這九樓。」他指著一旁新穎氣派的建物。
他的工作常需加班熬夜,有時得晨昏顛倒,為免打擾早睡早起的父母,便搬出家中一個人住。
「原來。」櫻杏仰頭觀望。不愧是室內設計名家,住的地方看來也頗為高雅。
「既然來了,要不要進去參觀?」
「咦?」
「妳特地找到我家來了,不進去可惜。」嘴角浮現一抹狡獪。
櫻杏急著替自己辯白,「我又不是故意走到這裡來的,我只是迷路才會……」呃!糟糕!
果然……「又迷路了?」不是畫地圖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扁著嘴有氣無力地說道。他的那個「又」字很傷人的說!
事關尊嚴,紀戶櫻杏不甘地為自己辯解,「可是我有按照你畫的圖走啊!」更正稍早的說法,這真是糟透的早晨。
「妳真厲害,竟然能走到這兒來。」按著地圖走,竟會走到地圖以外相距甚遠的地方。
真教人佩服至極啊!饒天昊讚歎著,眼角餘光掃到她難過的模樣,胸口像挨了重拳般難受。
「別難過,這是我的錯。」他開口安慰。
「咦?」為什麼會是他的錯?難道……「你地圖畫錯?」
搖搖頭,饒天昊緩緩地、語重心長的說道:「我不該教妳抄近路。」是他估計錯誤。教誰繞小巷都行,就是不能教路癡。「從明天起,我會去接妳上班。」停頓數秒,再補一句,「也會送妳回家。」
白天都認不得路,更別提晚上!他還是直接把她載到家門口,既保險又省事,也才不會提心吊膽怕她又失蹤。
為了不讓櫻杏有拒絕的機會,饒天昊隨口掰了個理由,「這是老闆應盡的責任。」鬼扯!虧他想得出這麼離譜好笑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