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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唐婧

  「這衣服是聶大哥的沒錯,可那是因為我決定住下得匆促,沒帶衣裳,昨日身上那套衣服又因救卷卷兒給割破了……」越信伸手阻停了齊奼奼的解釋,回過身向僕役交代。

  「待會兒回城裡上風華衣坊幫我買幾套上等絲鍛綢衣的女孩兒衣飾送來,」他打量著齊奼奼,「標準尺碼的就成了。」

  「越大叔,我不能平白無故拿您的衣裳。」

  「小姑娘甭擔心!」越信呵呵笑。

  「雲飛和我交情不比一般,別說衣裳,他這兒柴米油鹽哪樣不是由我供給的?這小子我打小看起,早當成自個兒小孩對待,他幫我,我幫他,缺誰都不成的,他不懂事,不會憐香惜玉,我可不能由著他。」

  「謝謝越大叔!」齊嫵嫵不好意思的道謝,繼之覷了覷他身後那幾隻竹籮筐,「聶大哥生活起居所需的東西,全是您定期派人送來的?」

  「是呀!」越信笑著,「這孩子整日懶洋洋的,只喜歡在賭上頭動腦筋,之前身為聶家大少,吃喝自然有人照應,這會兒落到如此田地,幸好,還有幾個好朋友。

  「原先我還派了人來幫他洗衣煮飯的,可他不但不領情,還將人給趕跑,這孩子是個怪人,有喜歡湊熱鬧時也會厭惡旁人破壞他獨處時的安寧。」他對著她笑得別有深意。

  「可對姑娘你卻似乎不同呢!」

  「越大叔多心了,若非晚輩死皮賴臉硬要留著,聶大哥壓根是不收我的。」

  「是嗎?」越信依舊笑嘻嘻,「要我說呢,能夠死皮賴臉守在雲飛身邊的,也得要有幾分真本事,否則還黏不上邊呢!」

  「死皮賴臉並不難,」兩人身後突然冒出冷冷的聲音,「眼前不就現成一個。」

  「雲飛!」越信轉身向著那站在廊下爬著發,一臉不耐的聶雲飛招呼出聲,「真難得,還沒過午時就起來啦?」

  「不起來成嗎?家裡無端端多了個麻煩精,一早又是搬門、又是拆桌椅、又是打水的……」聶雲飛冷瞥了越信一眼。

  「接著又是個領了群僕從上門找碴的傢伙!」

  「不找碴,不找碴,」送東西上門反遭人嫌,越信這大老闆在面對聶雲飛時還更是毫無脾氣,「原我只打算將東西放下就走人的,是恰好見著這小姑娘才多寒暄了幾句。」

  「越老闆會親自出門……」聶雲飛瞇瞇眼,「來是有好東西?」

  「聰明!」越信一笑,小心翼翼的自懷中捧出了個上頭燒了花紋,並雕了草體字詩詞的盆子,「你瞧瞧,這可是老師傅用上等紫沙細細燒製而成的。」

  「蚰蛐兒盆?」聶雲飛斜倚在欄柱上沒動作。

  「是呀!」越信熱心解釋著。「外頭坊間那些不識貨的,把蛐蛐兒養在木盒或瓷罐裡都是錯的,日一久,會損傷它們爪上的斗毛,最最頂級的該用這種紫砂盆才對。」

  「越老闆細心……」聶雲飛哼了哼,「想來連蚰蛐兒也幫在下備妥了?」

  「那當然!」越信將紫砂盆送至他眼下。

  「你瞧瞧,裡頭那只『紫牙鐵將軍』乃蛐蛐兒裡最上乘的異品,前陣子你曾說有意想改玩蛐蛐兒,我就派人四處搜羅了,這只紫牙鐵將軍還是向個官爺買回來的。」越信一臉胸有成竹。

  「只要咱們有這紫牙鐵將軍在,屆時不論多少名家來戰都不用擔心,聶少配上紫牙鐵將軍定是天下無敵!」「無敵與否我不知曉……」聶雲飛漫不經心的,「這回我沒打算出賽。」

  「不出賽?」越信瞪大眼,手一抖險些便將紫牙鐵將軍給摔到地上。

  「不成的,雲飛,消息全放了出去,屆時一堆斗蚰蛐兒好手上門來挑戰,他們可都是衝著你的名來的,那可怎麼辦?」

  「甭緊張,不出賽是因為我有弟子代勞。」

  「弟子?」越信傻了眼,左顧右盼,「你什麼時候收了徒弟,怎地連我都沒見過?」

  「沒見過?她人這會兒好端端地站在你眼前,你還說沒見過?」

  「雲飛,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越信嚇得起了結巴,「你……你不會真想要這小姑娘代你下場吧?」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開玩笑的?」聶雲飛為兩人引見。

  「別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了,人家有名有姓的,齊嫵嫵廠對著一臉忐忑的越信,他哼了哼,「放吧!齊姑娘很有天分的,昨兒晚上她頭一次玩骰子就贏,如此資質再加上名師在旁教導,你擔心啥?」

  「真的嗎?」越信睇著臊紅臉的齊奼奼,一臉不敢肯定。

  「先別說這事了,你來得正好,」聶雲飛轉身先行,「上回托你辦的事還有些細節,咱們到屋裡談。」越信抬足跟在他身後,兩人被齊奼奼給喊停了腳步。

  「聶大哥!」她酡紅著臉硬擠出聲音,聶雲飛回首挑高眉,等著她接下話。

  「越大叔送來的這些生鮮食材,我可以……」她睇著他,一臉的緊張,「我可以拿來烹煮嗎?」越信沒出聲,偷覷著聶雲飛的反應,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由他派來的廚子幫雲飛處理妥當再離開,雲飛這會兒雖已形同落難,但公子哥兒的習性未改,嘴刁得很,依舊很難伺候。

  「隨你,閒得慌就拿去玩吧!」聶雲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謝謝!」幫人做事竟還得向對方表示感激?越信在旁看了盡忍著笑,可齊奼奼還有話,追了兩步再度喊停聶雲飛。

  「還有,還有,聶大哥,今兒個天氣很好,日頭亮燦燦,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聶雲飛目光越過她,直直射向她身後那條洗滌好,正迎風招展的被套幫她接了話。

  「你想幫我洗被套?」她紅著臉認真而用力地點了頭,巴掌大的小臉蛋上滿是期盼。

  「你真是閒得慌了!」聶雲飛搖搖頭,「你要明白,我會讓你留下是為了學賭,而不是來當丫的。」

  齊奼奼臉上透出了濃濃的失望,他沒搭理的逕自冷冷再語。「我和越爺有事要談,晚點你再過來吧!聶雲飛語畢,不等那還傻在原地反應不過來的她,逕自離去。

  一路上強忍著笑意,越信在他身後進了房內再也忍不住了。

  「小子!」他笑嘻嘻拍了拍聶雲飛的肩膀,「你明白一個姑娘家開口想幫男人洗被套的意思嗎?』

  「意思?」聶雲飛斜睨他,「那只是代表她太閒,還有,代表被套該洗了。」

  「錯!錯!錯!」越信用力搖手,「小丫頭喜歡上你了!」

  「這樣就代表喜歡?」聶雲飛沒好氣的問。

  「丫頭想幫你煮吃的,想知道你的胃口喜好,想幫你洗衣裳……是的,這就叫做喜歡。

  「喜歡稀奇嗎?」聶雲飛坐到躺椅上蹺高兩條長腿,「喜歡我的女人多如天上繁星。」

  「那倒是。」越信語帶艷羨,眼神卻起了狡黠。

  「可這個卻不同,你肯讓她動你貼身東西,又不捨得看她失望的臉,顯見這丫頭是不同的,她可不是那堆追逐著你轉的繁星,而是輪明月,惟一的,僅屬於你的明月。」

  「去你的明月!」

  聶雲飛扔書砸上了越信詭笑著的大餅臉,還險些砸掉他手上珍貴的紫砂盆。

  「清醒點兒吧,外面日頭正大,想瞧明月等夜裡,叫你來是談正經事的,請拋開你的星光明月!」

  越信搖搖頭,將笑意藏在心裡,向來除了賭凡事難以經心的聶雲飛,看來是遇上剋星了,不許說就不許說,但總可以睜大眼睛等著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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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信雖送你一隻紫牙鐵將軍,可為了讓你真能瞭解蛐蛐兒的特性,以達到知己知彼的功效,我還是要你自個兒去捉幾隻回來養著,明白嗎?」

  齊奼奼認真點頭,卷卷兒也在她懷裡咪嗚了聲表示領會。

  聶雲飛瞥了眼小黑貓和它那盡會對著他臉紅的女主人,繼續解說下去。

  「寬大的庭園裡許多地方蔓草叢生,而這正是這些小傢伙最常棲身之處,另外磚堆和瓦礫也是鳴蟲們的天下。」

  「會叫的就是蛐蛐兒嗎?」她傻傻地問,在收到他送來的白眼後,才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螻蛄、紡織娘、金鈴子……一堆難以計數的蟲子都是鳴蟲,還有油葫蘆、油叫雞兒、躲壁兒蟲之類的,它們的聲音尖銳綿長,有點兒像高音的嗩吶。」

  「油叫雞兒?」齊奼奼逸出笑聲,「好有趣的名兒。」

  聶雲飛沒理會她,逕自接續下去,介紹了二三十種不同形狀的鳴蟲。

  「雖然它們都會出聲,但因外貌互異,很容易辨別的。」很容易辨別?齊奼奼心裡發寒,蟲就是蟲,都長一個模樣嗎?

  「蛐蛐兒只雄的好鬥嗎?」她聽得頭昏腦脹,只得挑了個簡單點的問題問,代表她是很認真在學習。

  聶雲飛點點頭,「同咱們人一樣,下場打架格鬥的都是男人。」

  「為什麼?」她好奇問道。

  「這問題你該去問蛐蛐兒,」他哼了哼,拋了個不耐煩的眼神,「就同咱們男人打架一般,要不為了爭地盤、奪權力、追威風,那就該是為了搶女人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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