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小雨妳海氏的工作辭掉吧,以後和安安到加拿大,專心地當個賢妻良母不是挺好?」陳母算計的眼神一掠而過。
「不!我絕不辭職!」她難掩激動,還好力氣沒大到可以掀桌子。她已經想盡辦法要忘情於他了,但若以後連看都沒辦法看到他,她無法忍受。
「我只是覺得,女人最後還不是要靠老公?我們家安安……」
「不辭職沒關係,反正我還要幾個月才去加拿大,小雨再工作一陣子也好。」一頓相親宴上只說了三句話的陳培安,終於說出第四句。
「安安!」陳母責備地覷他。
「好了好了,這事情還可以再商量嘛!」姑媽微妙地瞧著楚微雨,又不著痕跡拉回眼光,向對面兩母子寒暄。「呵呵呵,年輕人就讓他們自己去發展,我們老一輩的可以退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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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海濤趕在下班之前進了辦公室,恰好與去郵局寄信的楚微雨錯過。待他失望地進到小房間裡,剩下的人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還不忘把聲音拉高個幾十分貝,讓內室裡的他能聽得清楚。
「喂!聽說小雨昨天去相親,今天看她春風得意的樣子,應該相得很成功吧?」梁公公先起頭。
咿--小房間的門「自動」開了一個縫。
大叔瞄了一眼,露出會心的微笑。「聽說對象是個留洋經濟學博士,人又溫和,應該會好好照顧小雨,不會老是對人家大聲小聲的。」
鏘鏗匡啷!小房問裡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破了杯子。
「今天早上我探她的口風,她好像滿欣賞對方的。」
「我也問她,有沒有和對方深入交往的打算。你們知道她怎麼回答我嗎--含羞帶笑耶!我的媽呀!這不等於直接告訴我答案了嗎?」
「對方的家人應該也挺喜歡小雨的。唉,明明公司這麼多好貨色擺在眼前,小雨幹嘛還去相親?」
小房間裡安靜得詭異,一群人面露疑惑,難道是火力不夠大?
「還有更勁爆的!」梁公公不信邪地嗓門全開,瞄準了小房問的那道門縫。「聽說以後小雨要跟那個相親的對象一起到加拿大……」
碰!門扉大開,用力撞在牆壁上,海濤黑著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現在梁公公面前,一手拍在他乾淨過了頭的辦公桌上。
「你說什麼?」他瞇起眼。
「你你你你你……你要嚇死我啊!」梁公公撫著胸口,指控地瞪著他。「我是說,小雨她……」
「我怎麼樣?」剛進門的楚微雨聽到有人喊她,直覺便應了聲。
「嘿嘿,你直接問她不是比較快?」像得到特赦令,梁公公飛快地朝著楚微雨大叫。「小雨妹妹,是親愛的老闆有事要問妳啦!」
海濤沒料到她會突然回來,又因大庭廣眾而感到困窘,若現在叫她進小房間裡密談,反而顯得他心虛,一句話吞吞吐吐,居然問不出來。
「妳……」
「我去了郵局,絕不是去打混!」看他陰沉的臉色,她手忙腳亂地拿出一堆郵件執據以為證明。
「我知道!我是想問妳,妳昨天……昨天那個……」
「我哥說,他有來幫我補足請假程序。」她一臉無辜。
「我不是問這個!」因她的驚慌,他更是痛恨自己的粗魯。邁步至她身前,拚命要求自己別在意旁邊看好戲的眼光,刻意放緩了聲調:「妳昨天去相親了?」
「呃……是啊。」雖然他口氣溫和,但壓迫感卻比往常都大,她下意識退了一步。
「妳喜歡那個人?」他逼近,語氣好柔、好柔。
楚微雨聞言頓時紅了臉,他在眾人面前這麼問,教她怎麼回答?
「回--答--我!」強裝的溫柔瀕臨破碎,暗地裡嗶剝嗶剝產生裂痕。
「我……我……我要下班了啦!」帶著滿面霞光,急急忙忙跑到桌旁收好東西,卻被人高馬大的海濤擋在身前。
「我送妳回去。」撐沒兩句,壞脾氣又從齒縫間擠了出來。
看到她欲語還羞的樣子,即使沒回答他的質問,也已讓人心涼了半截。但是,他還是想作最後的掙扎,看看她是否真變心得那麼快。
不知道是誰在醉得一塌糊塗的情況下,直嚷著喜歡他,過沒多久的時間,已經開始為別的男人臉紅。
真是……他媽的!
「不……不用了。」她迴避著他咄咄逼人的精芒,纖手指了指外面。「培安……培安在外面等我。」
培安!
咬緊牙關,巨掌剛巧放在一刀流的大型盆栽邊,前些日子才插好的松枝,啪啦一聲斷成兩截。
這是直徑大概五公分的松枝。
「你在生氣嗎?」她悼念著她的一刀流,不明白他突然的怒火從何而來。
「沒有。」極悶地回了一句,龐大的身軀轉回小房間內,轟然合上門扉。
所有人都被這巨響震動了一下,楚微雨怯生生地環視眾人:「他真的沒有在生氣嗎?」
「沒有--才有鬼呢!」
第九章
直到現在海濤才有辦法靜下心思索,楚江風跟他說的話,到底有什麼意涵。
憋了一肚子氣,待他回過神來,月亮已高高掛在天上,辦公室裡一片漆黑,大夥兒全走光了。
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這種感覺其實不算差,寂寞有寂寞的享受,可是當他生命裡闖入一個女人之後,天地也隨之顛倒過來。他的眼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會跟著她轉;心思也整個懸繞在她身上,成天替她擔心東、擔心西的。
他不太習慣與異性相處,脾氣又差勁透頂,更不用說拿好聽話哄人。但她卻很能包容,也只有她能一個微笑化去他的怒氣。可是最後,他仍是把她罵走了,拿尊嚴及面子為借口,一下子將她推得遠遠的,推向另一個男人。
楚江風這回確實命中要害,準確地在他過去的疙瘩上,撒上特效藥,然後又用一句話強調了這個藥效。
他說:「因為你看不到她的用心,看不到她為了你,拚命想成為另一個人。」
本來海濤不太懂,但憶及楚微雨原本一頭飄逸的長髮,到現在短髮俏麗的變化,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她在學小畢。
小畢獨立,她卻內向,於是她努力學習自主;小畢體力好,她卻弱不禁風,所以她每天練晨跑;小畢有著一頭美麗的長髮,她卻因失去了長髮而哭泣。
這些都是為了他,可是他卻因為虛偽的面子和驕傲忽視她的改變,或者,其實是視而不見。
只要她能再向他告白一次,離開那個叫培安的男人,他一定會有所響應,一定。
一定……
「混蛋!你一定要這麼愛面子嗎?」一拳敲向櫥櫃,不小心看到三夾板的櫃門瞬間凹陷下去,又是劈哩啪啦一串髒話出口。
該換他去找她了,因為他知道,他可能再也等不到她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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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呢?」殺到楚家,海濤沒耐性地看著閒立門口的楚江風。
「我說你會來找我的,現在實現了吧?」乾脆倚在牆上,擺出一臉「我就知道」的欠揍樣。
「少說廢話!我不是找你,我是找她。」這傢伙最好再痞一點,反正他正一肚子氣缺人練拳頭。
「先進來吧。」他領著海濤走進家門,然後輕輕巧巧地上了鎖。
「她不在?」懷疑地瞥視四周,屋子裡安安靜靜,連說話都有回音。
「她和陳培安去看電影了,還沒回來。」優雅地繞過海濤,想到沙發上坐下來,卻被這粗魯的傢伙一把抓住領口,硬生生拉近那張怒氣騰騰的臉。
「你就這樣讓她跟只認識兩天的陌生人出去一整個晚上?」如果可以,他不排除將這個一向看不順眼的學弟就地正法。
「陳培安不是陌生人,我姑媽可是在他身上蓋上了CAS,優良認證呢--」
突然反手抓住海濤,眼睛都還眨不到一下,巨大的身影被精瘦的身軀摔飛出去,「碰」地一聲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你他媽的敢摔我!」爬起身,海濤雙眼鎖定獵物,手指關節握得喀啦喀啦響。是這混蛋自己送上門來的……
「其實我也不喜歡陳培安這個人。」彷彿沒看到危險逼近,楚江風雙手握緊又鬆開、握緊又鬆開,徐徐地道:「但是我也開始懷疑其實是自己眼光不好,挑給小雨的人卻又不要她。」
海濤果然因他的話頓了一下,沒再靠近。「我沒有不要她!」
反而是楚江風迅速地移動,手陡然伸至他胸腹之間,拉住另一邊的手又將他側摔在地。「我說了是你嗎?」
「看來有人皮在癢找我練拳。」不注意被摔翻了兩次,他摩拳擦掌地站起來,凝著臉冷冷睥睨對方。「這幾年來你進步挺多的?」
「你不知道嗎?幾年前那場比賽我被你打得那麼慘,是苦肉計。」當然是針對某人而來。楚江風冷靜地勾起唇角。「學了十幾年的合氣道,真要打,我未必會輸給你。現在,為了小雨,是我討回來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