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對妳沒禮貌啊!小姐。」金叔氣急敗壞。
「是我先沒禮貌的,你不要怪他。」她靜定的神態自有一股嬌貴的威嚴。
金叔只得放下雙手,「算你好運!小子,還不快跟我家小姐道謝?」
凌非塵只叛逆地瞪著他,金叔再度氣上心頭,「你瞪什麼?可惡的小子,我今天非……」
「別說了,金叔。」少女警告地睨他一眼。
金叔只得悶悶地住口止手。
她轉向凌非塵,「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妳?」他不屑地撇嘴,神情挑釁。
她卻不以為忤,友善地微笑,「我叫喬羽睫,羽毛的羽,睫毛的睫。你呢?」
他不理她,逕自低頭繼續修理車子。
望著他透出拒絕意味的冷峭身影,喬羽睫澄澈的瞳底,隱隱流過一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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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凌非塵。
很好聽的名字。喬羽睫微微一笑,蔥白的手指撫過學生檔案上的照片,照片上,少年凜著一張臉,眼神陰鬱且倔強。
他似乎很不快樂,就連照大頭照,也吝惜微笑。
她輕輕歎息,垂下眸,細讀他的背景資料。
他的母親四年前去世了,留下他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他從小就在這裡長大,住在山腳下最貧窮凌亂那一區。
怪不得她不認識他。她的父母一向保護她,從來不許她踏入那塊夾在兩座小鎮間的灰色地帶,她從來不曉得那裡都住了些什麼人,也不知道那裡的環境究竟如何。
她只聽說,住在那裡的人都不受歡迎,男人是煙槍酒鬼,女人下賤浪蕩。就連身為鎮長的父親,也很少涉足那一區,當然更不許她去了。
小學與國中,凌非塵都在另外一座小鎮的學校就讀,兩年前才考上了這所高中的夜間部。
是夜間部的學弟。喬羽睫合上眼,憶起那天在修車廠見到他時,他野性而叛逆的姿態,那麼具有強烈存在感的男孩,原來還比她小一歲……
「喂!我叫你站住!」
窗外,傳來一道銳氣凌人的吼聲。
喬羽睫定了定神,掀開校長室的窗簾,往樓下校園望去。
幾個人高馬大的籃球隊員,團團圍住一個身材瘦長的少年。她心一跳,認出那少年正是凌非塵。
凌非塵斜睨包圍他的同學,一臉漠然。
「你剛剛是什麼意思?」抱著顆籃球的籃球隊長怒斥,「不要以為投進幾個球就可以這麼囂張!」
「是啊,這球場是我們日間部的,輪不到你們夜間部來跟我們搶,乖乖滾回你們夜間部去吧!」另一個籃球隊員跟著開口。
「球場屬於全校同學,不是你們專用的,除非你們付錢包了場。」凌非塵冷聲道。
「你說什麼?!這小子居然敢頂嘴!給我打!」
籃球隊長一聲令下,幾個隊員一湧而上,不分青紅皂白地痛毆凌非塵。
糟糕!打起來了。喬羽睫刷白了臉,連忙起身,像一隻蝶兒,舞起藍色百褶裙,輕盈地飛下樓,直奔籃球場。
一個男教官先她一步,趕向打架鬧事的幾個男孩,高聲喝斥:「通通給我住手。」
見教官大駕光臨,少年們識相地停住,放下拳頭,僵立原地。
「怎麼回事?竟敢在學校裡打架?你們想記過嗎?」教官銳目一掃,逼得少年們個個都垂下了頭。
忽地,教官凌厲的目光落在地上鼻青臉腫的男孩。「凌非塵!又是你。」教官擰眉,氣白了一張臉,「每次打架都有你的份!你究竟想怎樣?」
凌非塵抬手拭去嘴角的血痕,不說話。
他的沉默更加惹怒了教官,教官猛然對籃球隊員怒吼:「都給我滾!」
「對不起,教官。」少年們匆匆道歉,一溜煙地閃離。
教官這才轉向凌非塵,「你!跟我到教官室。」
他站起身,倔強地揚起下頷,「為什麼要去?」
「要你去就去!」
「不是我的錯。」
「我管你誰的錯,反正打架就不對!」
「那為什麼他們可以不用去?是他們先找碴……」
一記耳光甩回凌非塵的辯解,他撫著熱辣的臉頰,憤恨地瞪著動粗的男人。
「跟我去教官室!」
凌非塵冷傲地別過頭,教官氣極,伸臂正想揪住他時,一道纖麗的倩影驀地閃進兩人之間。
「凌非塵,原來你在這裡。」她拉住他衣袖,「我一直在找你呢!」
凌非塵愕然,想開口說什麼,她卻以一記眼神止住他。
「羽睫?」認出眼前的少女,教官一驚。
「李教官。」她回望他,甜甜一笑,柔聲道:「李教官,我媽媽說想跟凌非塵談談。」
「校長?」李教官不敢相信,「她找凌非塵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耶。」她聳聳肩,嬌顏天真無邪,「她只要我把他帶去。」
「這樣啊……」李教官軟化了口氣。就算心中有懷疑,但既然是校長千金主動開口要帶走這不馴的男孩,他也只能由她。
「走吧,學弟。」沒給李教官反悔的機會,喬羽睫率先離開現場。
凌非塵默默跟著她,沒想到她卻不往校長室走,反而來到保健室。
「妳不是說校長要見我嗎?」他粗聲問。
「只是借口而已。」喬羽睫推開保健室的門,示意他跟進。「你受傷了,進來擦點藥。」說著,她左顧右盼,尋找護士身影。
「阿姨好像不在耶。」她眨眨眼,思索幾秒後,逕自打開桌上的急救箱。「過來,我幫你上藥。」
凌非塵一動也不動,她抬頭望他,柔聲道:「你嘴角還在流血,擦點藥比較好。」
「我自己來。」他瞪她一眼,搶過沾上消毒藥水的棉花,粗魯地擦拭受傷的嘴角,嘴角生疼,他卻連眉也不皺一下。
消毒、上藥、貼OK繃,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處理完嘴角傷口,他曲起手肘,同樣迅速料理擦傷處。
喬羽睫呆呆看著他俐落無比的動作。「你常常受傷嗎?你擦藥的動作好快。」
他僵住身子,眸光因她的問話不悅一涼。
「沒錯,我是三天兩頭打架。妳有意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她迷惘地望著他冷厲的眼。他的眼,好深好深,像宇宙黑洞,吸引人直墜。她呼吸一顫,把持不住狂亂的心韻。
好奇怪,在他的逼視下,她竟覺得狼狽。
「凌非塵,你……」她墨睫低斂,「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生氣?」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咄咄逼人?
她深呼吸,鼓起勇氣追問,「我惹你不高興嗎?」
「妳沒有!」他粗聲響應。
「可你對我……」她小心翼翼地揚起眸,「你對我好凶。」她低聲道,並不是有意如此委屈,可胸口,自然而然漫開一股酸苦。
從來不曾有人這麼對她。家人、朋友、同學,人人都當是她珍寶,她在學校裡甚至享有校花美譽,天天都有男同學搶著對她獻慇勤,排隊約她出去。
不論男女,每個人都喜歡她,寵愛她,唯有他--
「你討厭我嗎?」她問,凝睇他的眸淡淡哀傷。
他愣住,不明白她為何問他如此孩子氣的問題。
就算他討厭她又如何?她何必在乎?他只是個眾人眼中叛逆又古怪的少年啊!他身上總是帶著汽油味,外表總是髒亂,誰看了都忍不住輕蔑,巴不得離他遠一點。
是!他是討厭她!因為她代表了他永遠也無法企及的上流社會。她是來自另一個階級、另一個世界的人,她高高在上,雍容華貴,享受最好的吃穿用度,就連穿在身上的學生制服,也比他亮麗整潔百倍。
她從來不曉得對某些人而言,光是活下來便是一件艱困的事。
他討厭她!厭惡極了!
憤世嫉俗的怒火驀地狂燒,他一把將她推抵牆上,鋼鐵般的雙臂將嬌柔的她圈入自己勢力範圍。他暴烈的黑瞳像野獸,陰狠地望著自己的獵物。
她透不過氣,容顏抹上淡淡驚懼。「你想……做什麼?」
「妳說呢?學姐。」他邪問,拇指好整以暇地畫著她的唇瓣,玩弄獵物似地逗著她。
她呼吸急促,粉頰一下子漫紅了。
他眼神一變,黑瞳瞪著她嬌艷霞顏--怪不得同學們會捧她為校花,她真的長得很美,遭他戲耍的唇瓣,水潤得宛如櫻桃,教人想一口咬下。
血氣衝上腦,他低頭,不顧一切地以唇攫住她的。
「嗯……不……」
喬羽睫抗議的低吟模糊逸出,他不理會,繼續啄吻她柔軟的唇,心跳在四瓣唇一次次相接間逐漸加速。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下體起了反應,也能感覺到她身子像果凍慢慢癱軟。
她無法抵擋他。領悟到這一點後,他有些得意,卻有更多迷惘。
純潔高貴的千金小姐竟任由一個醉鬼的兒子如此侵犯她--她是白癡嗎?
一念及此,他驀地跳離她,幽冷的眸責怪地直瞪她。
她眨眨眼,迷濛的眸好半晌才恢復清明,然後,她像忽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羞慚地掩唇輕叫,轉身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