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坐在床邊低著頭坦白,」當初她嫁給我的時候並不愛我,但是我相信我的愛終有一天會感動她的。我甚至不敢奢求她以相同的愛回報我,只要讓我一輩子照顧她就夠了。「
仲瑤也在床邊和他並肩坐著。
「曉顏是愛你的!」
「我不能確定!當兆琪告訴我她手腕上的傷是因為鍾珩時,我就知道我真的失敗了。
經過這麼多事,因為鍾珩的出現,曉顏明顯的改變了,這是再傻的人都看得出來的。「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仲瑤難以置信,「原來鍾珩才是你的心結,你真正在乎的不是曉顏,而是曉顏手腕上的傷痕,難道你希望她在另一個手腕也劃下一道,才能證明對你的忠誠?」
瑤再一次義正辭嚴的指責他。
「不是的!」
「是!所以當曉顏不再依賴你時,你自私的認為她背叛了你,說穿了你不過是為自己的婚外情找一個藉口罷了。」
「不是的!」
***
他否認,心裡卻清楚的知道真的錯了。
「我想我有必要慎重地跟你介紹一個人。」
她拉著仲翊走出病房,外面走廊上早就站滿了入,連曉顏的父母也從台中趕了上來。
「曉顏到底怎麼啦?」曉顏的母親焦急的拉著仲瑤問,「你們在電話裡也沒說清楚!」
「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不過還沒醒過來,還有……曉顏本來已經懷孕了,因為車禍,孩子也沒有了。」
仲瑤已經盡最大的努力把流產的事情淡化,卻還是引起不小的震撼。
「什麼時候懷孕?為什麼從來不提呢?」仲翊的母親忍不住責備。「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不懂事!」
「好了!別再說了,先進去看看她。」仲翊的父親用低沈穩重的聲音說著,他的話向來極有份量,老人家們安靜的進了病房,只留下仲瑤、鍾珩,曉季和仲翊。
仲瑤把鍾珩往身邊拉,用手臂緊緊的勾住他。
「這個人已經跟我交往了三個多月,而且我們決定在年底訂婚!」
仲翊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和兆琪說的完全不一樣。
「你怎麼這樣介紹!」鍾珩覺得非常尷尬。
「我只是要讓他明白。我可以瞭解潘兆琪是怎麼跟你說的,她的謊言欺騙過所有的人,只是每個人除了被騙之外,還要自己付出代價……」
仲翊此時此刻真恨不得一刀殺死自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用什麼去挽回曉顏碎裂的心,因為連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他又怎能去乞求她的寬恕。
曉顏在第二天清晨醒過來,陪在她身邊的是清晨才閉眼的曉季。
她只是一直微笑著,曉季問她的話一句都沒回答。
「要不要喝水?我倒水給你喝好不好!」
「要不要我把百葉窗拉開,透一點陽光進來?」
曉顏雖然沉默,他還是把說過的話都做了。
探病時間一到,病房裡又擠滿了人。
她比想像中還要虛弱得多,彷彿是把心靈的疲憊一下子全都解放出來,一個人空空蕩蕩的飄浮著,在沒有找到新的支撐點時,她的清醒是完全無意識的。她微笑,只是不想讓身邊的人難過。
關於孩子的事沒有人再提起,好像那從來就不存在。
曉顏的外傷很快就痊癒,但她的不安情緒伴隨著出院日子的到來,顯得愈來愈無法控制。
仲翊還是沒有給任何人和這些事一個明確的答案,每天傍晚他就像是贖罪一般守在曉顏身邊,他們之間像陌生人一樣的客氣,有時候感覺比陌生人還要冷淡。
一個月之後曉顏出院了。在清晨六點她收拾了東西,自己辦好了出院手續。
兆琪在事情發生之後失蹤了好幾天,沒有人對她的行蹤擔心過;換另外一種說法,她的存在根本沒有人在乎。
但縱使如此,她還是無法割捨對仲翊的愛戀,她還是必須再賭一次。
在仲翊正要出門時,兆琪的出現的確使他頗為震驚。
「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最近好嗎?」仲翊還是保持慣有的禮貌。
「我很想你!其實我早就想來找你,但是我知道最近出了點事,曉顏還好吧!」她強迫自己裝出哀傷的神情。「我前幾天才從美國回來,一回來就聽說這件事,我真的很難過。」
「我有些事想跟你說清楚,找個地方坐一下好嗎?」
他的若無其事讓兆琪有股莫名的恐懼。
他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因為仲翊需要百分之百的安靜。
兆琪一坐下就馬上點了根煙,隔著煙霧看著仲翊,那根煙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有心事嗎?是不是曉顏知道我們的事了?」
「就算她不知道我也不會再見你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仲翊如釋重負的把話說完,而且說的簡單明瞭。
兆琪看著他,不一會兒就笑了出來,「你不想見我,那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曉顏逼你的!」
「她不會逼我做任何事!我一開始就說的很明白,我們不可能有結果的。」他對重複這話顯得有些不耐煩。
「上次你還沒有回答我,如果沒有曉顏,你會愛上我的對不對?」她像在乞求他的憐愛,她不想輸。
「那是不可能的。」他毫不考慮的說,「如果沒有曉顏,我只有一個人獨自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存在是因為有她,如果我三年前沒有遇見她,那五年後我們還是會相遇;五年沒有,那十年、二十年……下輩子我們兩還是會相遇然後相愛,你說我怎麼還有多餘的生命來愛別人呢?」
在仲翊的臉上,兆琪彷彿看到一個神聖不容侵犯的禁地,那個區域只容許曉顏一個人獨自進出,其他的人連靠近都不可能。
愛上曉顏是仲翊這一生最美的一件事,他沒有辦法向任何人用任何言語解釋。
但是兆琪不相信這一點,她只要別人附和她所認定的公平。所以她要求進入鍾珩的記憶區域,她要進佔他們的童年時光。當鍾珩拒絕時,她便認定他還愛著曉顏。
於是她把這些都當成自己背叛朋友的藉口,她明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諒,但是她把「愛情是無罪」當成聖諭奉行,她仁慈的赦免自己的罪,只為了得到自己所認為的愛情。
「何必把愛情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還不是背叛了曉顏,在她知道真相之後怎麼可能原諒你!」她開始威脅他。
「我會等,一直等到她回心轉意,總之我是不可能再愛上別人。尤其是你……」
他把話說的好無情,雖然不忍,他還是強迫自己說清楚。
「為什麼你對我的態度會有這麼大的改變,是不是曉顏對你說了什麼?」
「她只是對我說了實話!」他故意套她的話。
「當時你又不在場,真正的情況你怎麼會知道,你不要聽她的一面之詞就認定是我錯,當時我只顧著開車,我說什麼她都不聽,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能怪我……」她極力為自己辯解。
仲翊雖有些不解,但多少還是昕得出她所敘述的就是曉顏出事那天的情景。
「可是她不是這麼說的!」
「我知道;我跟她說得很清楚,我希望她離開你,說著說著她就告訴我她懷孕了,我起初還以為她在騙我,後來發覺是真的,我就要她到醫院把孩子拿掉。」
「什麼!"仲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若不是她還沒說完,他很可能會狠狠的打她一巴掌。
「你要相信我,我只是要求公平,她明明知道我不能生育,又知道你愛孩子,她竟想出這種卑鄙的方法讓你不忍心離開她!但是誰知道,在快車道上她自己要跑下車的,我叫她她也不理我……」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是報應嗎?如果是對他的不忠做的懲罰,那為什麼把所有的痛苦都加諸在曉顏身上?這樣的懲罰太殘酷了。
「你給我聽好!永遠永遠我都不想再見到你……我說的夠清楚了吧!」仲翊轉身要走,兆琪馬上叫住他,緊抓住他的手。
「為什麼?」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我老實的告訴你,曉顏從頭到尾什麼話也沒有說……"仲翊摔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對仲翊而言這像是一場惡夢,值得慶幸的是夢已經完全醒了,他現在只想大步跑到曉顏面前,用盡他所有的一切請求她的回心轉意。
但是對曉顏而言,這只是惡夢的延續,永遠不可能終止。
曉顏回到鄖幢她曾擁有許多歡笑的屋子裡,站在客廳,嗅著那熟悉的氣息,剎那間竟有股想哭的衝動,她無法再多待一會,這兒對她來說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抹也抹不去,無法延續只有試著遺忘。
原來她回來的目的是想拿走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但站在屋裡的任何一個角落,每一件東西都是她和仲翊共有的,她什麼也拿不走。
她像個孤獨的旅人站在獨木舟上,沒有依附,沒有支柱,除了緊緊抓住船之外,就是沉人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