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顏你怎麼在這睡,會感冒的。」他不得不幫她脫掉已經濕透的衣服,拉了條浴巾把她包著抱回床上。
他決定要和她攤牌。
***
他無法再忍受這樣的生活,他狠下心來把她搖醒「曉顏:你快醒醒!我有話跟你說。」他使勁地把她扶坐起來,「明天我跟你去畫廊一趟,我要你把工作辭掉。"聽到這,她原本惺忪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卻仍是一臉茫然的看著仲翊。
「我不喜歡你工作,你其實根本就不必工作,我養得起你,我不懂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難道你缺錢?」
「不是錢的問題,我喜歡這個工作。」她愈來愈清醒。
「喜歡你就把它當成興趣,偶爾過去看一下我不反對,可是現在你已經把輕重都搞錯了,難道這個才做了一個月的工作比我還重要?!」
「我不想拿你和任何人或事做比較,或許一開始我並不能完全兼顧到每一方面,可是那只是過渡時期,再過一陣子我們就會習慣的。」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把意思完全說明白,所以她只有看著他,欲言又止的。
「這種生活我怎麼也不會習慣的,如果你依舊堅持,我不會再阻止你做任何事了……」
他躺下翻了身,背對著曉顏。
突然之間他莫名其妙的想起兆琪熱切的吻,雖然這個念頭迅速的消失在心底,卻還是微微的撼動了他的心。
曉顏或許真的累壞了,直到仲翊出門她仍然沒有起床。
仲翊到了公司之後立刻投入忙碌的工作中,但只要腦中有片刻的空閒,即使是幾秒鐘的時間,眼前立刻會出現兆琪的臉。
這種想法一次又一次使他心悸,但他不能否認的是,她那晚如此渴求的吻的確深深吸引著自己,他也知道這種念頭也是背叛的一種,但是曉顏的任性使他為自己的行為找了一個反駁的藉口。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在接近正午的時候他撥了通電話給兆琪。
她興奮的神情很清楚的可以從言語之間感受到,仲翊主動的邀約的確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們還是約在耶如,仲翊非常喜歡那透明玻璃牆的明亮感覺,尤其是正午和黃昏時,玻璃被陽光照耀反射出的耀眼光芒。就像鑲著千萬顆鑽石的海面,讓人有種暈眩的美感。
但是兆琪總覺得太過光亮,她始終喜歡昏暗朦朧的感覺。
吃完飯後,她習慣性的點上一根煙,微微的側著頭,欲言又止的看著仲翊。
「你有心事?別否認,我看得出來!」她淺淺的笑著,善體人意的神情讓人無法抗拒。
「你約我出來,是不是想找個人說一說話」
仲翊只是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很迷人?只是很可惜你這麼早就結婚,真是很多女人的遺憾。」
「你把我說得太好了,一個人再怎麼好都是有缺點的,更何況是我!」他有些落寞的低下頭,不敢正視她。
「這一陣子發生了什麼事?使你看起來這麼沮喪,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是公司嗎?」
仲翊搖搖頭。
「曉顏!」她用肯定的語氣說著。
「我想,我們之間開始有一些問題存在,而讓我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這些問題都是在她接觸畫廊的工作之後才發生的?我知道她愛畫畫,她也喜歡這份工作,我不會阻止她做她喜歡的事。但是……我們的生活卻因此而失去秩序,我真的不懂……」
「你有沒有跟她談過?」
「談過!可是她不是避開話題就是說這只是暫時的,等一切上了軌道就會習慣。我要的根本不是這種生活,我不知道該怎麼去習慣它。」
「這就是她的個性,看來她還是沒有改變。」兆琪冷冷的說。
「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太大男人主義了,我是應該對她的興趣和工作抱持著百分之百的支持,可是……我還有另外一種感覺,我覺得她好像急於想獨立,想跳出原本的生活模式,甚至想離開我。」
他用手撐著額頭,茫然又無助的眼神深深勾引起兆琪想保護他的意念。
「我一直以為是我多心,現在聽你這麼說,我終於可以肯定我的感覺。」
「什麼感覺?」他疑惑的問。
「其實當我知道曉顏開畫展的事情之後,我就一直在觀察。因為她對畫廊的事太過專注,偏偏又是鍾珩為她介紹的,一切似乎都太過巧合了。」她吸了口煙,目不轉睛的看著仲翊。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就是坦白又大意;我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我離婚的真正理由,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曉顏。」
「曉顏?!」他簡直是一頭霧水,完全無法理解。
「是的,鍾珩親口對我說他虧欠曉顏太多,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盡一切力量來補償她,因為他知道曉顏愛他整整八年的時間,我怎麼能不認輸?所以我別無選擇的簽字離婚,完全無條件的離開那個根本不愛我的男人。」
「為什麼這些事你從來不曾對我說過?」
「你以為我不想說嗎?當我看見你是如何深愛著她,這些傷害你的話我怎麼說得出口,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這麼痛苦而曉顏竟然毫不珍惜。
仲翊閉著眼睛輕輕皺著眉,他不能相信也不願接受這看似如此真實的事實。
他花了幾分鐘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他不得不承認並且接受了兆琪的說法。
「我只能說他們始終是相互愛著對方,而我們只不過是個被利用的工具罷了。」
仲翊無奈的苦笑著。
「我們找個PUB好好喝一杯,忘掉這些煩人的事情好嗎?」
他沒有拒絕她的提議。
***
下了班之後,他們沒有交代任何人,兩人直接到了東區一家人聲鼎沸的PUB.這一晚,仲翊徹夜未歸。
曉顏在家等了他一夜,沒有電話,沒有任何只字片語,她問遍了仲翊所有的朋友,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她找不到曉季,兆琪的電話響了一夜沒有人接,鍾珩和仲瑤正好去南部旅行,一瞬間她彷彿覺得她所熟識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她坐在床上發呆,有時聽到類似開門的聲響就立刻跳下床衝到客廳,每一次都是自己的錯覺。
她沒有哭,但不是因為她變勇敢,是因為她前些日子到醫院去檢查的報告結果出來了。
當醫生告訴她已經懷孕兩個月的時候,她竟然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應該是充滿喜悅的,這是她和仲翊盼望了多久的孩子,他們早就為他的到來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若在三個月前,這真的會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一絲喜悅的心情,是因為自己的事業正要起步,正要開始向大家證明自己的能力時,為了這個孩子她必須全部放棄?她幾個月來的努力全是泡影,因為這個孩子,仲翊有更充足的理由讓她留在家裡,過著以前平淡的生活。
整夜,她都在想著要怎麼說服仲翊讓她維持現狀繼續工作,想著他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多麼高興的抱著她大聲歡呼……
可是一切的假想在仲翊一夜未歸之後全部煙消雲散。
她這才真正的明白到她和仲翊之間已經有問題存在了,而且這些問題可能比她想像中還要複雜得多。
反反覆覆徹夜思索,隨之而來的昏眩使她不得不平躺下來,醫生的叮嚀也時時迴盪在耳際:「記住……千萬不要劇烈的活動,其實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不適合懷孕,除了原來的營養失調,你現在還嚴重的貧血,這也就是為什麼你常常暈倒的原因,所以如果你一感覺身體有任何異樣,一定要馬上到醫院來詳細檢查。"她躺在床上感覺自己稍稍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她才想起原來從昨晚開始她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餓,若是平時她怎麼也不會逼自己去吃東西,可是當她把手拿放在肚子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湧進心裡,她彷彿感受到他隱隱約約的心跳聲,他正緩緩的在自己體內成長,那是和她曾感受過的任何一種情感完全不同的體驗。
沒有聲音,只有傾瀉不止的淚水,浸濕了她的臉頰也濕了枕頭。
於是她起身為自己弄吃的。看看牆上的鍾已經快九點了,她心想仲翊如果不回來,他一定直接就到公司去,於是她鼓起勇氣撥了電話。
鈴聲響了一聲立刻被接了起來。
「喂!您好!」
是仲翊的聲音,他的聲音聽來有精神,沒有任何異樣,曉顏拿著話筒竟連一聲喂也說不出來。
她掛了電話,弄好的東西全扔進了垃圾桶,隨便換了件衣服就出門去了。
她想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嚇人,一路走進來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回過頭來看她,但是她管不了這麼多,只是一直走著,直到精疲力盡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