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黑髮幾乎遮住了她美麗的臉龐,煙一支接著一支點著。
「那孩子呢?」
「結婚的第二個月就流掉了,孩子沒了,我們的婚姻也完了。認識兩年多,結了婚才發覺彼此根本合不來,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曉顏走回她的身後,微微顫抖的肩看起來像是在哭泣。曉顏站在那,往事一幕幕清晰鮮明的在眼前重映,原來自己並沒如想像中的恨她,那股怨恨早就被仲翊的愛情給化解了。看到這般情景,誰是勝利者,誰又是失敗者已經不重要了,儘管她對過去並不能全然釋懷,曉顏還是於心不忍。
「可是……怎麼也在一起好幾年,說分就分會不會太衝動了?」
「在一起久並不表示能一起生活,其實早在一年前我們就分居了,住在一起連話也說不上一句,你相信嗎?再怎麼相愛的人都會形同陌路,反目成仇,愛情能保證什麼?」
她自顧的嘲諷配,曉顏看著她,無言以對。
「其實,若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我們早就該分手的了。」
「我?」她不解。
「鍾珩一直認為自己背叛了你,所以我們必須過得幸福才算對得起你,我之所以忍耐到今天都是因為你啊!」
她把責任全推到曉顏身上。看著兆琪的背影,曉顏只覺得胸口像千斤巨石壓著一般喘不過氣來,她想走到一個看不到兆琪的地方,但是除了這個家,她無處可去。
右手腕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她這才明白,原來這道傷傷害她是如此之深。但是她真的不想再怨恨下去,尤其是當她看見仲翊的笑臉時,她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你看。」曉顏傾著身子趴在椅背上,伸出了她的右手,「你看我這道疤痕,很嚇人吧!」
兆琪睜大了眼睛,她真的被那道傷疤給震懾住了。
「你究竟出了什麼意外?!車禍嗎?」她不敢伸手去摸,只是看著,曉顏搖頭,「我記得那天鐘珩到宿舍來找我,其實是要跟我分手,我問他原因,你也知道他這個人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只是告訴我他愛你!我知道完了,我很清楚不能挽回什麼,他走了之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不止是你,甚至連我老公都不知道。其實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事實是不會改變的,當我清醒之後,我告訴自己,既然沒有死就重新再活一次,也是在那時候我遇到了他,一個愛管閒事的大好人。」曉顏忍不住甜甜的笑著。
曉顏淡淡的訴說她三年來的點點滴滴,過去對她來說已是回憶,根本不放在心上。她的滿足和喜悅感染了身邊的一景一物,兆琪感覺到無地自容,好像自己的悲傷自憐不屬於這個地方。同樣地,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曉顏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遇到愛她的男人,而且全都是全心全意的。
對一個女人來說,她真是打從心裡羨慕她,但是在羨慕的背後,又無法控制的點燃她內心些許的妒意。
另一樣讓兆琪無法釋懷的,是宿命的安排,她愈來愈害怕自己會走上和母親相同的路在奪人所愛之後,同樣無情地被遺棄,而且沒有任何人會同情。
她不相信,所以她要再驗證一次!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
「一切重新開始吧!我有個不情之請,你這裡方不方便讓我住幾天?找到房子我就搬走。」她拔了拔長髮,捻熄了煙頭。
「當然沒問題,房子慢慢再找,先找工作比較重要。」
雖然長久以來她已經習慣白天自己一個人在屋裡走動,但是現在面對無依無靠的兆琪,她怎麼也不忍心把她趕到飯店去住。
曉顏興高采烈的幫兆琪打點一切,她的興奮和喜悅溢於言表,這樣的結果是出乎兆琪的意料之外,她不能相信曉顏真能對過去的事如此輕易釋然,難道她真的絲毫沒有怨恨之心?
尤其是在劃下那麼深的一道傷口之後。
「這個房間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沒有浴室,要麻煩一點走到外面來。」
曉顏打開門,耀眼的陽光立刻刺人她的眼中。這房間並不大,裡面的傢俱和擺設都很簡單,一張四腳的復古木床,上頭鋪著鵝黃色的碎花床單和被子,和其他房間一樣,這裡也有個落地窗,窗旁有張原木的梳妝台,桌上放著一瓶盛開的白玫瑰,香味飄散著整個房間,站在門口,兆琪就感受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馨感覺。
「喜歡嗎?」
「喜歡?!你乾脆把它租給我算了,這全是你自己佈置的嗎?」她搶先一步走進房裡,對於這一切所帶給她的驚喜,她無法用言語形容。
「別太驚訝,除了那兩幅畫和那瓶花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部都是仲翊挑選然後佈置,這是他的專長。」 曉顏放下行李走到落地窗前,開了窗讓風吹進來。
「你是說,這全部都是你老公……」兆琪有點不太相信這全是出自一個男人的手中。
「他是學建築的,室內設計只是興趣,家裡是最好的實驗室。」
「聽你愈說,我就愈想見見他。」她的眼裡充滿了期待。
「他快下班了,你要不要先睡一會兒,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不用了,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出現而改變你們原來的生活步調,更伺況離婚紀念日沒什麼好慶祝的,在家吃就行了。」
兆琪坐在床上,唯一的念頭只想睡個三天三夜,尤其是在她完全放鬆情緒之後,臉上原有的光彩全部消失,她的眼裡儘是落寞和疲憊的神情。
曉顏沒有勉強她,走到落地窗前把窗簾拉上,房內頓時暗了許多。
「曉顏,有沒有安眠或是鎮定劑?我想好好睡一下。」
「沒有,我和仲翊從來不吃這些藥的。」她很為難的說,這時這才稍稍的感覺到三年的空白,造成她們之間那種無形的隔閡,那份疏離感也使她有不安。
「沒有就算了,看你那是什麼表情。」她無所謂地笑著說。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曉顏輕輕的掩上門,走出房間,有一段時間,她幾乎不敢相信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尤其是這又沉又悶的下午,好像作一場白日夢。
但是,一切都是事實,而且不容許她有一絲的懷疑。
今天她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感相信自己竟會有勇氣去面對兆琪,而且還會原諒她曾對自己所造成的一切傷害。
她從來不知道寬恕的感覺竟然如此美好。
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是來不及準備什麼豐盛的大餐了,但是至少,她想給兆琪有家的感覺。
曉顏在婚前是完全不懂廚藝的,由於是獨生女,家中除了父母只有一個弟弟,從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高中畢業之後,為了鍾珩她放棄了念藝術學院的志願,和他進了同一所大學,也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了剛復學的潘兆琪。雖然不高卻有著比例完美的身軀,加上靈秀的五官充滿了稚氣,看起來真不像二十五歲的少婦。
早在高中時,她和鍾衍已經是人人稱羨的校園情侶,一百八十公分高的鍾珩站在曉顏身邊就像是她的守護神,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對曉顏來說已經成為一種習慣,而她的嬌氣任性和兆琪的成熟世故形成了很強烈的對比。
兆琪的美麗和聰明是每個女孩羨慕的,她永遠是學校的風頭人物,在人群之中她永遠是最吸引人們的目光,開始時她們彼此並沒有刻意的親近對方,但是一切就是那麼巧,她們所選的科目、課程幾乎完全一樣,見面多了,自然而然逐漸熟悉起來。
久而久之,兆琪的果斷漸漸開始為她決定一切事情,最後甚至取代曉顏的地位,公然和鍾珩出雙人對。
事到如今,她仍舊想不明白他們究竟從何時開始產生情愫,自己又為何愚蠢到對身邊的事全無知覺。
那真是個惡夢。
偶爾,她會從夢中驚醒而大哭不止,她也不知道該對仲翊如何解釋。
正當她轉身開冰箱時,看到兆琪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怎麼起來了?不再多睡一會兒?!」
曉顏忙著鍋裡又忙著說話,動作卻一點也不慌張。
「我只是躺一會,要是真睡著了,三天三夜都起不來。」
她走進廚房, 「要不要我幫忙?」
兆琪稍微的梳洗過,臉上的妝卸了,衣服也換過了,長長的頭髮紮成一條馬尾巴,少了剛才的艷麗卻還是有股吸引人的清麗。
「不用幫忙,你去客廳坐著,再一會兒就好了。」
曉顏打開冰箱,倒了一大杯檸檬汁遞給她。
走進客廳,她這才更清楚的看著這完全屬於曉顏的藍色小屋。
客廳的地板從玄關開始共有三層,全是昂貴的樺木所鋪成的,除了沙發之外,所有的傢俱都是木製品,而且光看外表就知道是高級品,再加上廳內的裝飾品、整套的音響器材,沒有一樣東西不在顯示出曉顏富裕的物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