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律的態度不同了!
他不耍大少爺脾氣,不再說話刺激她,不玩幼稚的整人遊戲,超低姿態近乎溫柔,一雙眼澄直地盯著她,弄得她再沒勇氣正視他。
「還是我叫醫生先看妳,我爸爸認識……」
勿藥抬眼瞪他,臉上的表情控訴著他濫用特權,正是她所討厭的那種人。
她不喜歡的事情他也不想做來讓她討厭啊!「可是妳不舒服。」
勿藥簡直無法接受這個她不瞭解的一律,他為什麼要一副凡事以她為優先的姿態?他究竟想對她做什麼?為什麼不一次乾乾脆脆的解決?
他讓她每天活得提心吊膽。
難不成這是他另一項樂趣?
看著勿藥皺了眉頭,一律一顆心都揪在一起,第一次體會到感同身受這回事,起身想叫醫生,卻被勿藥拉住。
「你做什麼?」
「我還是……」叫醫生。
勿藥打斷他:「我……」
聽勿藥似有說話之意,一律又坐回位置上,專心準備聆聽。
吞吞吐吐的,勿藥說:「……我沒生病。」迅速低下頭。
「我猜也是這樣。」平順的語氣。
勿藥猛然抬頭。
他說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他沒有大發脾氣嗎?他不是應該臭女人、臭女人的喊個不停嗎?今天的一律難道戴了孫悟空的頭箍,乖順成這樣?
還是一律有個雙胞胎兄弟,性格完全不一樣的?
看勿藥不相信地望著自己,一律歎了口氣,專注地望進勿藥眼裡,不容勿藥逃避地捧著勿藥雙頰:「我……我喜歡妳。」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藉此鼓滿勇氣。「我喜歡妳,我知道妳不想再見到我,我才會到妳學校去接妳,我不是順路的,我怕妳不想再見我。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是一時衝動,我不是故意的,妳不理我,還說討厭我,我一慌,才會……才會對妳……對不起。」
勿藥完完全全被震撼住了,眼神逃避地下垂,她把一律想得過份惡劣,以致於她根本沒有朝這方面想過。他說喜歡她?這……這太荒謬了!
他是哪裡搞錯了吧?比方說自我認知錯誤什麼的,她只是他的家教,年齡比他大,兩人根本是針鋒相對、水火不容,討厭和喜歡這些感覺,沒有說變就變的吧?
可是一律向她說對不起,那個完全不會道歉的死硬派,跟她道歉了。
勿藥製止自己心中湧起的莫名軟弱,抬眼:「好,我原諒你。」
曙光出現一律眼中。「真的?」激動地就想一把抱住勿藥。
勿藥掙開他,逕自站了起來:「我原諒你,只要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一律的歡欣倏然冷卻,他站起身,強硬地摟勿藥入懷。「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迭聲說著,直到音量變小,像耳語似的,貼著勿藥臉頰耳畔。「我不要見不到妳,算我……算我……拜託妳,我很少跟人這樣低聲下氣的。」強調般:「妳知道的!」
勿藥沉默。
他彷若怕勿藥消失似的又緊了環住勿藥的手臂。「拜託妳不要再生我的氣,讓妳生氣我真的比妳不好過,我只是想再見到妳,妳不要逃避我啦!那……大不了妳不要喜歡我,好不好?不要讓我看不到妳。」
一律抱著勿藥低喃的模樣,吸引了醫院走道上其它人的眼光,經過的醫生、護士們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他們一眼。
「小倆口吵架啦?」
勿藥困窘地紅了雙頰,但愈想把一律推開,一律卻抱她愈緊。
勿藥輕聲:「我不想再教你了,我好累,沒自信,橫一律,算了好不好?」
一律緩緩放開勿藥,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為什麼就是無法讓勿藥感受到呢?他不會一輩子是小鬼頭,為什麼勿藥就是不明白呢?有多少女生為他爭風吃醋,做盡小動作只求他看她們一眼,他每天被別人稱讚,接受別人的恭維,他就算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也多得是人爭相把他當國王,她卻還叫他「橫一律」,一點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想離他世界宇宙遠。
為了勿藥,他改了很多壞習慣,盡量對別人親切,用功讀書,開始坦承自己,開始學習負責,可是勿藥並不在乎,就像他輕視那些追著他跑的女生,他被勿藥的輕忽放逐到天邊,飽嘗痛苦。
求她看自己一眼竟是這麼難的事。
他無力歎口氣,不想繼續這話題。「我先送妳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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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K著課本,看不下去時就翻翻勿藥寫在課本上的字,偷偷地親兩下當作燃料,唉,好變態,再親兩下。
沮喪、沮喪、沮喪……永無止盡的沮喪……沮喪的地獄……
「喂,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的感情世界嗎?」
此話一出,大正興致勃勃地靠近一律:「我我我,我最有興趣了,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幫你出一本書。」
「神經病!」小美嗤之以鼻。
大正回頭:「哼,妳不好奇?」
「好了啦!」海清好笑地制止。
「我大概沒有大人緣。」一律歎氣。
「豬頭!」大正劈頭一句。「這跟那並沒有關係好不好?」
「那,我沒女人緣。」
「你欠扁是不是?妳沒女人緣?那我們算什麼?小癟三啊!」
一個天天被女人追著跑,厭煩到想叫救命的男人,竟然有種在大庭廣眾下說自己沒女人緣?
哈!哈哈!哈哈哈!
「好啦!你少耍白癡了!」大正催促,難得一律自己提起了這個話題,說什麼也不要讓他縮回殼裡,這可是為了朋友四人以後的幸福安樂。
「被討厭了!」
「說點新鮮的,拜託!」大正誇張地打躬作揖。
「人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人,又不被那個人喜歡呢?」
大正立刻:「問海清。」
海清瞪了口沒遮攔的大正一眼。
一律陷入沉思中。「我還不夠努力嗎?我對她笑,她只會對我生氣;靠近她,她就防備我;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沒辦法讓她相信我是真的喜歡她,我的存在就是錯誤。」他忽然望向海清:「海清,我和你交換好不好?你來當我,我來當你,這樣她就不會一看到我就生氣了,說不定還會像以前一樣,開心時會對我微笑,像春天突然看到漂亮的蝴蝶在花朵上跳舞一樣,那麼讓人舒服的微笑……」
唉,勿藥的笑是很難得出現的,但是只要看過了就絕對忘不了。
想著想著,又忍不住低頭看著勿藥的字,整個臉頰貼在攤平的書面上,閉上眼,將自己抽離了整間吵鬧的教室,世界只剩勿藥。
三人看著他詭異的舉動,呆了幾秒。
大正首先回復正常:「咳咳,這不是一律的感情世界,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個癡情種的單戀故事。」
「這個時候就別開玩笑了。」
「難道你要我像一律一樣瘋瘋的?」
海清看向一律,不得不同意到:「嗯,實在太奇怪了,你不覺得她有點像故意在傷害一律嗎?」
「她?」
「一律的家教。」
「為什麼?」
「一律已經懺悔到神經質的地步了,現在的一律溫馴得像只小貓,根本不可能對任何人有威脅性,他的家教應該也不是怕他,誰會怕這樣的一律?我看她只是故意用惡劣的態度,執意將一律排拒在她的世界之外,看到一律痛苦她才覺得有所補償。」
「那,我們是不是該為一律做點什麼?」
第五章
「我們有話想跟妳說。」
一下課,一律的三個好朋友圍著勿藥,硬是把勿藥帶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勿藥一開始就擺明不願合作,不管他們說什麼,勿藥都是波瀾不驚,不說話,甚至不正眼瞧三人。
「為什麼?為什麼妳就不對一律溫柔一點?他現在簡直是個神經病!」大正雖早從一律口中聽過她這樣冷淡的態度,但現下面對面,不免也冷得讓他受不了。
一律的家教的確是美得讓人整個心靈為之撼動,但是真要和她相處,大正相信,除了一律,沒人做得到這樣死心塌地,他簡直要佩服起一律來了。
海清看著勿藥:「妳不可能沒有感覺吧?一律對妳做的事,真真切切,全都發自他的內心,他從沒這麼努力想要讓一個人開心,他從來沒這麼在乎過一個人,妳只要對他好一點,不要冷著臉,甚至一個小小的微笑,就夠他高興上好幾天,對妳而言這樣輕而易舉的事,妳也做不到嗎?」
「她根本是故意想折磨一律的,看一律痛苦,她才覺得稱心如意。」
勿藥靜靜抬眼看向小美,看出了她對一律的喜歡,也不深究自己心態,帶點惡意想挫折她:「自大的少爺不該受點教訓嗎?就當我是懲罰他,如何?」
「妳……妳跩什麼?跩個屁啊!一律瞎了眼才喜歡妳這種沒心少肺的女人。」
勿藥附和地拍拍手:「說的對、說的對。」
大正看了氣爆的小美一眼,又看向勿藥,小美雖然衝動、任性,可是這樣神靈活現的才像個人,相形之下,一律的家教不知道為何總沒有情緒起伏,跟她講話像對著沒反應的木雕美人,任憑自己大吼大叫,對方仍是這樣輕輕渺渺。或許一律就是被她這樣虛無的氣質所吸引,但他大正可以發誓,這樣的女生絕不會是他欣賞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