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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慢慢平復了情緒,喉頭的燒灼與眼睛的腫痛,讓她早已疲憊的身體如雪上加霜般的加重了痛苦,她環視一地的鈔票,接著起身開始一張一張的撿拾。那疊鈔票大概有二十幾張,她從其中抽走了兩張放入口袋,其餘的她拿在手上,踉蹌地步出浴室走到外面的長廊。
再次的,她走向長廊盡頭的那扇大門,房內已不見他的蹤影,她走近仍橫躺在地上的電話,小心翼翼的把它歸復到原先放置的地方,再把鈔票安穩的放在其旁。
在要步下樓梯時,她忽地轉身又回到浴室,站在鏡子前審視著自己髒亂的面容以及腫如核桃的眼睛。
她慢慢的先掬了一把溫水洗淨臉,再把頭髮熟練的編成一如之前的兩條辮子,洗乾淨沾上些許泥污的手腳,整理好衣服之後,重新步下樓,對於屋內豪美雅致的裝置仿若無視般的快步走了出去。
直越過庭院,看到了熟悉的道路以及小河,她才恍然明瞭她在什麼地方,也才曉得原來這棟大宅子是有人居住的。
古音跑回剛剛的地方,正要走近小河時,那個狂妄的聲音竟然在她背後響起。
「想找眼鏡?還是想找死?」
她回頭,終於瞭解為什麼他剛剛會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
那是棵很老壯的樹,而他正高高橫躺在一根枝幹上,雙手當枕頭,險象環生的把枝幹當床,只要一個些微的不平衡,他馬上就會落地摔個半死。
可是他似乎不當一回事的輕鬆倚著,她腦中突然聯想到一隻豹蓄勢待發、伺機而動的畫面,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和剛剛比起來,她竟害怕起他現在的樣子。
「如果你要找死,就走遠一點,至少在這房子的範圍之內,不能有任何一具屍體。」莫天邵給了她一個聽來最無情冷血的建議。
房子的庭院大得出奇,圍牆治著河邊道路綿延了至少兩百公尺,那棵老壯的樹就是庭院內所種植的古樹之一。
「我沒要找死。」她淡淡回應,不知是早有預感還是無所謂,她對男子的話竟無生氣的反應。
「喔?」他身子打了個橫轉,她心下一驚,瞠大眼眸,以為會看到他墜樹的場面,沒想到他只是輕巧的靠在樹幹上,看著她嘲諷道:「怎麼?以為我會掉下去嗎?」他哼了聲,嘲笑她的念頭。「如果沒要找死,怎麼剛剛一副不顧性命的樣子,還是你以為我不敢真的動手?」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眼鏡。」
「是要錢吧?」他上上下下梭巡了一遍女孩的穿著,衣服已經被洗得發白她還在穿,他輕笑了聲,「看你的樣子,過得不太好啊,家裡沒錢給你買衣服?」
「我沒要你的錢!」年紀雖小,但古音就是無法容忍別人折損她的人格。她氣得朝莫天邵大吼:「你丟掉我的眼鏡,本來就該賠我!」
「我已經賠你了,那些數目滿意嗎?不滿意的話,屋內的東西隨便你拿去變賣,再要鈔票,我可沒了。」他的樣子像個高高在上的主人正無關痛癢的施捨東西給下人似的。
古音看了,隱忍著一股怒氣說:「我才不希罕!剛剛那些錢,我沒拿全部,只拿了兩千塊,要是有剩下,我會再拿回來還你。」
「哈哈……」他突然不可遏抑的笑了起來。「這就是所謂窮人的骨氣是嗎?有趣,太有趣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竟是在你這個小鬼身上看到。」他停住刺耳的笑聲,再次譏諷:「是電視劇看太多?還是你本身有問題?啊?」
「我不看電視劇的。」她僵硬的回道。
「那麼就是你有問題?」
「我很正常,有問題的是你。」
「我有問題?」莫天邵挑起眉,挑釁地問:「你倒說說看,我把錢賠給你,哪裡有問題?」
「你……你不應該給那麼多。」
「錢是我的,要給多少由我決定,難道這樣不對?」
「不對,就是不對!」
「哪裡不對?」他冷冷地問。
古音氣悶地看著他。她一向口拙,從不與人爭論,遇到事情也已習慣默默地獨自承受,因為她從來只有接受一切的份,沒有人會聽她心裡的話;就算有,也沒有人有時間,而現在,他竟教她提出反駁的理由,她做不到。
古音眼睛發酸,似要流出委屈的淚水,看著眼前欺負她的人,她一如往常無力反擊,只能任單薄的身子在風中瑟縮。
「說不出來是嗎?那就離開,你很礙眼。」莫天邵一個仰頭,又倒臥在枝幹上。
古音站在原地凝眼望他,突然問了句:「你為什麼能這樣毫不在乎的傷害別人?」
莫天邵轉頭,不意她有此一問,有趣的瞥了她一眼後,霸道的回道:「因為我高興,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你真壞!」
「壞?」他因她的說辭發出一連串的笑聲,震顫的身子使得枝葉一陣劇烈晃動。
古音的呼吸霎時一頓,見他仍是那般不在意,等到笑聲止住的時候,她才小心的緩緩吁了口氣。
「壞又如何?」莫天邵惡意說道。「我看所有人在你眼裡都成了壞人,包括剛剛那群小鬼。」
她瞪視他好半晌沒出聲,一會兒後才怒道:「你的行為和他們一樣!」
莫天邵輕視的眼神橫掃過她。「你以為我以捉弄你為樂嗎?」
她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被他先一步開口。
「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偉大,你渺小得很,不要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把捉弄你當成他們的娛樂。就算你為此而有輕生的念頭,我告訴你,沒人會同情你,只會在你背後繼續嘲笑你!」
他的話無情的打擊著她,她忍住一股想逃跑的衝動,再次強硬的反駁:「可是你是大人!」她看不出他的年齡,但他很高,應該也有一定的年紀吧。
「怎麼?這是指責我的理由?」他哼了一聲,「你搞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長輩或小孩對我來說統統一樣,你不要自恃年紀小,就可以無賴撒野。」
古音不服氣的大吼回去:「我沒有無賴撒野!」
他一點都不留情的繼續批評:「沒有?想想你剛剛的行為吧,你不僅無賴撒野,還無知、自不量力!」
「我才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她氣得握緊拳頭,迅速轉過身子,走近河邊,赤腳套進鞋子,往先前她跑來的反方向盡全力飛奔而去,像是極不願意再多留此地,人影迅速縮小,直至消失在路的彼端。
第二章
古音一路奔進家門,還來不及緩下心跳,一道責備的聲音隨即衝她而來,她身子立時僵住。
「你跑哪兒去玩了?叫你送個東西你去了這麼久,家裡的地板還沒拖呢!你以為你有這麼多時間在外面玩嗎?」一個有著尖削臉蛋的婦人朝她走近,一副指責的眼神看著她。
「哎喲!你去哪裡搞成這麼髒!還有,你的眼鏡呢?」她擰著眉,嫌惡的神情毫不保留的表現在臉上。
古音從乾澀的喉嚨發出細微嘶啞的聲音,緊張的情緒顯而易見。「我丟在路上了。」一見婦人準備破口大罵的樣子,她馬上補充:「我回去找!」她嚥了嚥口水,「我知道掉在哪裡,我在那附近找找就可以找到。」
婦人打量了她一會兒,過了許久才慢慢的吐出一句:「你最好找得到。」
她轉過身去,古音這時才微微的鬆了口氣。
婦人接著又說:「我可沒那個閒錢讓你再配一副,要是那眼鏡真不見,就跟你媽說去,可別來煩我。」她在真皮沙發上坐下,一看到她還站在原地不動,馬上發難道:「還站在那裡幹嘛?趕快去拖地板!你以為你是大小姐呀,站著不動等人伺候你嗎?」
她一聽馬上快步走到後院,身後仍傳來一陣刺耳的謾罵,叨叨念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在這裡白吃白住的……」
古音在水桶裡注滿了水,心情沉鬱得有如暮秋,帶著那麼點淒涼、蕭瑟。
「太濕啦!」拖鞋踏踏的聲音一近,譴責的話語如影隨形。
「跟你說過多少次?拖把擰乾些,地板擦得這麼濕,要人跌倒是嗎?去去去!弄乾些再回來拖。」
「是。」古音依言照做,如一具傀儡般。
「動作快點!我出去一下,回來的時候要看到你已經拖好,知道嗎?」不等她的回應,婦人拎起錢包隨即出門。
古音站在客廳目送婦人離開,心裡一輕鬆,動作更加迅速。
等到她把三層樓的地板全拖完時,太陽已經西垂,她小手捏揉著酸疼的肩膀,只稍作休息,又到後院把衣服全收進屋內一件件熨燙整齊,再一件件摺疊,然後放到各個房間去。
疲憊至極的身體仍無法完全放鬆休息,還有晚餐等著她去張羅。當她正要走下樓時,突來的一陣暈眩讓她身子一軟,她馬上扶住扶梯,靠坐在階梯間。一波波不斷襲來的暈眩讓她徹底感到無力,她緊緊抓住扶梯,感覺身子慢慢變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