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說寺院應不用如此緊張著吵天昊的到來,他們只是不問世事的出家人,根本不用懼於仇天昊在江湖上的威名,但是白鷺教在江湖上實在太有勢力了,大家總不敢輕忽怠慢。
「仇教主親自駕臨本寺,是本寺之光。」
「貴寺之盛名早已遠播,夫人對貴寺敬仰不已,今日便來此參拜神佛。」
「承蒙夫人抬愛了。」
「不敢,叨擾之初還望見諒。」
主持命幾名小沙彌為他們帶路到棲身的廂房。
「你要不要先歇息一會兒,再前去大殿拜神?」
「我覺得精神還很好,不用歇息了,就直接到大殿上拜神,這樣也表示誠心嘛!」
「想求些什麼?」
「求孩子健康。」她直覺地脫口而去。
「還有呢?」
「還有——」她偏側頭,想了一下。以前她若上寺廟拜神總是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在她想到的同時,她也說出口。
「就這樣了?」
「就這樣啊,不然還要求什麼?」她不明白地看著他。
算了,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哪能再奢求她會想到他呢!
卓竹翎腦袋瓜子突然明白了,她笑了出來。
「為什麼笑得這麼不明不白的?」他面無笑意地瞥她一眼。
「我還要求一件事——」她含笑的眼瞟了他一眼。「我還要幫一個現在心情不太好的男人求,希望他能展眉而笑,好心情隨之而來。」
「好啊你,竟敢取笑起我來了,看我不整治你。」
他伸出手去哈她癢。
「哎,不要——」她格格地笑著。想閃避他的快手攻擊,但仍閃不過。
才玩一會兒,她便倚在他的懷裡喘息著。
他親暱地摟緊她,臉頰磨蹭著她的烏絲。
與她在一起,他沒了那些傲氣,只愛享受與她之間如親如密的感覺。其實在他渾然天成的尊貴大教主身份下,與她的平實接近,沒有尊貴之分的感覺,意外地吸引他。能有一個女人不懼怕他,不會對他唯唯諾諾的,怎能不珍愛呢?
倚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她感覺格外的舒服,好像外界再怎麼變化,屬於她的這塊安全地方卻永遠不變。
啊,她曾打定主意,怎麼也不讓心淪陷的,但是,她現在卻早已淪陷得深了。
晚間,仇天昊讓主持給請至廳堂奉茶款待。
卓竹翎不想與會,她想再多參拜幾殿神像。仇天昊也沒強迫她,順她意。
這下她倒自由自在地在寺廟裡參拜幾尊神像。
「夫人,你還要再參拜其他神像嗎?」
「不了。」她仰望天際。「今夜月光挺美,我想在庭子裡賞一下月。」
「夜裡霧氣重,很容易染了風寒。夫人,我回去幫你拿件披風來。」
「嗯,你去吧!」
她逕自走到亭子裡,坐在石椅上賞著月色。
突然一對男女的爭吵聲自不遠處響起,好像是女的一直在抱怨。
「哼,我們都快成親了,要你陪人家來這裡拜神還願,你就顯得那麼心不甘情不願的。」
「我哪有不願意了?」男子頗無氣力地回應她。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他們的聲音愈來愈近,卓竹翎正考慮著要不要避一下比較好,人家未婚夫妻在吵架,一定很不想讓人給撞見。
她起身欲出亭子卻乍聞——
「哼,你只愛卓竹翎!」
卓竹翎大吃一驚!她困惑地朝聲音出處望去。
到底是誰?聽聲音好像是——
那對漆黑的身影顯露與月光底下成了兩條清晰的人身。
卓竹翎雙眸乍瞠。
那對爭吵的人兒因意識到有人在場,便停下口角,朝對方望去,也驚呼出聲。
「竹翎!」
「師姐!」
原來是卓松平跟卓梅仙!
三人臉上儘是驚異的表情,沒想到會在此地相逢。
第8章
卓梅仙將視線移到竹翎的小腹上。她已經許久不見卓竹翎了,聽說她懷了魔頭的孩子。
「師姐——」
再逢忠義山莊之人,卓竹翎心裡是複雜的情緒。
「我已經不是你的師姐了,我是一個被逐出師門的人,你忘了嗎?」她沒想到她還能以如此平穩的聲調說出話來。她的心早已是波濤洶湧。
「竹翎,其實——」卓松平想開口解釋些什麼。
「夫人。」女婢正好拿了披風過來。
她看見多了兩個陌生人,怔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瞥了對方一眼,然後,對卓竹翎說:「夫人,披風。」同時為她繫上披風。
這一幕看在卓松平眼底。「你此刻應是過得不錯吧?」他對卓竹翎還是很關心的。
「不敢勞你關心,不過,總算還有人肯收留我。」
她話裡的暗諷,揪得卓松平心理難過。怎會變成這樣的關係呢?敵視、諷刺。
原本一向最親切的竹翎,現在卻是滿身刺蝟,令人難以靠近。
再多待一會兒也無意義,只會更增她的怨憎。
「我們走吧!」她與女婢轉身欲走。
「竹翎——」見她要走,卓松平心裡沒來由的著急,心怕今夜一別,再見已無期。
「還有什麼事嗎?」她沒有回頭。
「我知道說這樣的話,有些矯情,但是我真的是很誠心地想告訴你,在我的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妹。」
兩行淚滑下她的臉龐,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忽地回身大喊:「為什麼?」她兩眼直瞪瞪地看著他們。其實她只想知道理由,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我到底做錯了
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
「我們有苦衷。」卓松平痛苦地看著她。
「苦衷?會是什麼苦衷?要將我逐出師門,決定權在師父,誰能逼迫他。」說什麼苦衷,好勉強的藉口。卓竹翎不以為然。
「是仇天昊逼我爹將你逐出師門的。」在一旁的梅仙忍不住地叫嚷出來。「什麼!!」卓竹翎擰起柳眉,她不相信。她詫異的雙眸投往卓松平的身上。
「師兄,真的嗎?」
卓松平在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全盤托出。「是真的。就在師父跟我要離開白鷺教的那天,仇天昊單獨來找師父——」
為什麼?天昊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夫人,你別聽他片面之詞,他一定是要挑撥你跟教主之間的感情。」女婢見眼前這對男女說著教主的壞話,心急得忘了主僕身份,逾矩地插嘴。
「我故意挑撥你們?好,你若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詞,那你再去詢問仇天昊的片面之詞啊,如果他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去聽聽他的說法。」
跟師兄相處十幾年了,她明白師兄的為人,他不可能說謊的。那真是仇天昊欺騙了她嗎!?
「師兄,別再多說,師姐已是那魔頭的人了,任你說破嘴,她也不會相信你的,我們走吧!」
「竹翎,我真的沒騙你。」他不理會卓梅仙,他只巴望著卓竹翎能相信他。此刻,她已亂了心緒。若真的是,真的是天昊逼迫師父,那這段日子,他的溫柔體貼,不就全是謊言,她活生生地陷進他的謊言裡。
不,這叫她情何以堪?這比叫她下地獄更加萬劫不復,怎能在她交出她的心後,再告訴她這是一場謊言呢?
「夫人,別再聽他瞎說,我們走。」女婢拉起心緒大亂的她,匆匆離去。仇天昊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卓竹翎的悶悶不樂,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不快樂?
自離開寺廟後,她的雙眉始終深鎖著,眼中也一直流露著愁緒。
但他似乎可以感覺出她的那抹愁緒是跟他有關,因為若是她獨自一人時,她總是歎息聲不斷,而與他共處時,又從她屢屢投射而來的若有若無的目光中,隱隱約約地透露著一些疑惑。
他沒主動探問她,倒是招來女婢打聽其原因。
「你可知道夫人為什麼這幾日顯得鬱鬱寡歡?」
「這——」起初,女婢有些不敢說。
「我問你話,你直說就是,幹什麼支吾不語?」
「是,是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
「就是在寺廟的那天晚上。」
那天他被主持邀請到廳堂飲茶去了,她不是去拜神嗎?她又詢問女婢:「發生了什麼事嗎?」
「全怪那個男人瞎說了一些話。」
「男人?什麼男人?」怎會扯上男人?
「好像是夫人的師兄或什麼的,他搬弄口舌地挑撥教主跟夫人之間——」師兄?那就是忠義山莊的人了。「那個男的說了什麼?」
「說什麼教主你逼他們將夫人逐出師門之類的話。」
好一個忠義山莊的卓松平。仇天昊冷沉的黑瞳益發漆黑。
回到白鷺教後,隨著時間的增加,卓竹翎心中那抹疑慮的陰影愈來愈大,大得令她情緒時常失控,變得容易暴躁。連她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這個樣子。她一方面催促自己去弄清事實的真相,另一方面卻有一個懦弱的聲音在牽絆著她,害怕著結果。
午後,女婢端了碗很珍貴的補品進來。
「夫人,吃碗冰鎮燕窩,這可是教主特別命人為你準備的。」
「不吃。」她煩躁地嚷了一聲。
女婢怔嚇了一跳。「夫人——」她畏畏縮縮地將手中的燕窩給遞呈到她面前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