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那?」他彈坐起來,瞪著手中的暖玉,瞳孔因不可思議而放大。「小那?」
玉當然不會回答它,可是他身邊的東西,除了回憶,就只剩下這個而已。
「大哥、大哥!」
不遠不近的地方,好聽聲音的主人嘲弄地說:「你們的弟弟把你們當成廿四小時的快遞,隨傳即到是吧?」
「你樂什麼?」七說。
「阿凰你過來。」八說。
為什麼要我去?阿凰的眼神充滿不滿。
「把這水鏡拿去給九九。」
不要!它頭一撇,禍又不是我闖的。
「阿凰,你這是在表示無言的抗議嗎?你知道上次做出這種行為的鳳凰到哪裡去了嗎?」八轉頭問七說:「很久沒烤過鳳凰了,七,你說有多久了?你還記得鳳凰肉好不好吃嗎?」
「不記得,太久了,我想要再烤一次才會記得。」
阿凰迅速叼起水鏡,屁也不敢多放一個就匆忙飛走了。
「孬啊!真是什麼人養什麼寵物。」
「你這個沒有寵物的人憑什麼批評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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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當愛的郵差的阿凰再度翩翩降臨在為情所苦的某人身旁。
「你來幹什麼?」阿久很謹慎地四處張望。「大哥呢?我有話要問他們。」
阿凰搖搖頭。
它用翅膀指指自己嘴中的水鏡。
「另一個水鏡?給我!」他上前搶。
阿凰又搖搖頭,將嘴緊緊的閉著。
「你敢給我吞下去,看我怎麼對付你!我是不吃肉的,不過我不介意為你破例一次。」
阿凰倒退了一步,它是怕七、八,不過並不怕九。
它用翅膀做了一個下跪的手勢,要他道歉。
「為什麼?」
你說我是雞!
「你本來就是雞!」
不是!我是鳳凰。
「鳳凰就是彩色的雞!你身上的顏色就像女人臉上的胭脂一樣,塗得愈多愈可怕。」
道歉!
他上前一步,抓住阿凰的脖子,將它倒過來用力摔到地上,阿凰一吃痛,嘴裡的水鏡就滾了出來。
他立刻將水鏡握在手上。
「快滾!」他立刻將阿凰驅離。
可惡、過份、野蠻!於汝安乎?
「快點滾!」他一邊說,一邊將水鏡擺在地上,等著它化開,根本懶得再瞧它一眼。
阿凰帶著屈辱的眼淚飛走,它覺得自己好可憐……鳳兮鳳兮慘兮兮,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那你說,你要變成什麼?」
「我要成為他身上那一塊冰底翡翠,他走的時候將它帶走了,我但願化作那一塊翡翠,長相左右。」
「玉石無情,你若化作那塊翡翠,將不能言語、無感無思,雖然沒有痛苦,但也不會快樂。」
「我情願如此。」
「小那……」童氏夫妻很擔憂地看著她,誰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兒化作一塊石頭!
「阿爹,阿娘,女兒不孝,昊天之恩,永無回報,請受女兒三拜,就此別過。」
她跪著朝童氏夫妻用力磕了三個響頭,童氏夫妻還來不及阻止,只見她額頭冒出血光,然後就消失在他們面前了。
「大神……」
「別怨,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那一個阿久,不是人也不是神,他現在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的軀體,不知道要過多少年,他才會發現,自己想要的,其實就在身邊;才會知道,這個女人,是怎樣在愛他。」
水鏡再度模糊。
他不再看著水鏡,只是拿著冰底翡翠,眼也不眨的盯著。
心底酸酸的,又澀又苦;眼底熱熱的,又想落淚。
「小那,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愛我、這樣苦的……」
眼淚落在翡翠上,他哽咽地說:「我不該怪大哥,該怪我自己的,如果我早對你說出這句話,你就不必等那麼久,我愛你,小那,我真的愛你!」
翡翠淡淡地發著光,愈來愈亮,但因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並沒有看見一道光聚在眼前,漸漸形成一個人影。
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阿久、阿久!」她叫道。
「小那?」他看著她,眼神茫然沒有焦距。「大哥,你們就別再戲弄我了。」
「阿久,你不記得我了?」
「妳真是小那?」圓圓的臉、弦月的眼,眼裡水汪汪的,還冒出鹹鹹的淚水……
真是小那!大哥是不會流淚的。
「阿久,你的眼睛出水了。」她哭著笑說。
「小那……」他緊緊的抱住她。「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你……」
大哥也真夠狠,小那為他苦了四十年,他們竟要他痛上千百倍,讓他一天一天、一點一滴、不情不願地舔舐著後悔的苦與澀,世上最殘酷的刑罰莫過於此吧!
「我知道、我知道!」童舒那急急的說,他為她流淚了,這就證明了一切。
「你不會知道,我好後悔沒對你說過那句話。」
「哪句話?」她傻傻地問。
「我……」剛剛他已經說了,可是她沒聽見,可惜她沒聽見……
「你要對我說什麼?」
「我……」
「說嘛!」
「我……」
終曲
「你們的弟弟在害羞呢,真好玩!」
「嗯,看他臉紅比看他哭泣有趣。」
「喂,要不要來打賭,看他要說幾次『我』以後,才會說出那句話?」
「我賭廿個。」
「那我卅個。」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小那心機變重了喔,其實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明明就已經有神智了,為什麼還要逼他再講一次呢?」
「女人的心機本來就重。」
「管他的,好玩就好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