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去哪裡了?
歉疚、自責、不安,複雜的情緒在心海裡冒泡泡,一個又一個,聚成漩渦。
他連打了幾通電話,她都沒接,想找其它人探問,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何況對方的電話。
漩渦翻騰成浪,衝擊著他胸膛。
詩音從不會這樣的,結婚以來,她從未有哪個晚上下在家裡等著他,就算真有事,也該給他一通電話。
一定出事了!
雷電般的念頭劈過,方醒亞驚悚得腦海空白,不知過了多久,才找回理智。
他抓起車鑰匙,剛要往門外沖,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他趕忙接起電話。「喂,詩音嗎?」
對方沉默。
他更焦急了。「喂,是詩音吧?妳沒事吧?妳說話啊!」
「……是我。」沈鬱的嗓音揚起。
他一愣,好片刻,才反應過來。「敏蕙?」
「嗯。」
「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給你嗎?」聽出他語氣的急迫,她更加怨懟。
「別鬧了,敏蔥。」他無暇理會她的哀怨。「詩音不見了,我要出門找她,妳如果沒事--」
「你老婆不見了?」她打斷他。「蹺家嗎?」
蹺家?不會吧?方醒亞一凜。
「她終於受不了你,決定提前跟你說再見了?」
「不會的!」他直覺反駁,拉高聲調。「詩音不會這麼任性,她不會不說一聲就離家出走!」
她一向善解人意,去哪兒都會告訴他一聲的,不可能就這樣默不作聲地離開,不會的--
方醒亞驚慌,氣息頓時急促。
「我也只是猜猜而已。瞧你緊張兮兮的,天要塌下來了嗎?」秦敏蕙不滿地譏刺他。
他無暇理會她的譏諷。「敏蕙,我要出門找人了,改天再說,先掛了。」匆匆拋下幾句後,方醒亞迅速切線,沒給秦敏蕙任何回話的機會。
他知道她一定會不高興,從他們認識至今,他從不曾主動掛過她電話,這回破例,肯定氣瘋了她。
但他顧不得了,強烈的擔憂教他整個人昏頭昏腦,除了他那個深夜末歸的妻子,什麼也不能想。
他真的擔心詩音。她太溫柔和婉了,就算遇上了壞蛋,怕也會滿腔同情地替人家數鈔票。她根本不懂得自我保護,她太嫩了!
方醒亞昏沈地想,拉開大門,火速衝往電梯,電梯門開啟,他衝進去,迎面撞上一具柔軟嬌軀。
「嗨。」玉人兒在他懷裡揚起粉紅的容顏,淺淺地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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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醒亞撐住軟軟跌入他懷裡的沈詩音,她面色緋紅,眼眸迷濛,身上穿著件質料輕軟的洋裝,搭著件披肩,酥胸微露,顯得格外性感。
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呆滯幾秒,忽然從她身上嗅得一絲酒氣。
「妳喝酒了?」
「一點點。」她用手指比了個手勢。
他倒抽一口氣,瞬間怒髮衝冠。
虧他魂不守舍,這麼緊張她,還以為她可能遇上了什麼危險,結果原來她是出門喝酒去了?
「妳居然跑去喝酒?!」他氣得咆哮。「還喝到這麼晚才回來?妳跟誰去的?去哪裡喝?」
她嚇了一跳。「是、是跟夏蓉,她說我沒見識過Pub,特地找了一家店幫我辦了個派對,還請了一些朋友……」
「她幫妳辦派對?無緣無故搞什麼派對?」他繼續吼叫。
「我……」她怯怯地望著他發青的臉,彷彿沒料到他發起脾氣來竟會如此驚天動地。「今天我生日啊。」
「生日就可以在外頭鬼混嗎?為什麼不在我們家辦就好?」
「因為那些朋友你又不認識,我怕你不高興。」
「妳在外頭亂喝酒我更不高興!」他狠狠搖晃她。「說!今天去參加派對的都是哪些人?為什麼不敢帶回來見我?」眼眸陰沈瞇起。「有男人嗎?」
「當、當然有啊。」她小小聲地應。
他更火大了。男人!天知道那個整天高吹戀愛與自由的兩性關係作家,感情生活多采多姿的夏蓉,會介紹給他老婆哪些三教九流的男人?
「我不知道妳有那麼多『男性』朋友!」
「呃,也不多啦,只有五、六個而已。」
五、六個?方醒亞眼角抽搐。這還不夠多嗎?
「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冷聲問。
「嗯,太多人了,我記不太清楚,有一個就是那間Pub的老闆,還有一個好像是畫畫的,還有做廣播節目的,還有……」
「夠了!不用說了!」他不想聽她細數別的男人,更不想知道她連人家名字身份都搞不清楚,就可以跟著一起喝酒玩樂。
她不知道對那些成天在社交場合鬼混的大野狼而言,她就像誤闖進叢林的純潔小白兔嗎?
而且她居然還穿成這樣!他低下頭,陰鬱地打量她--除了陪同他出席的幾次正式晚宴,他從不曾見過她打扮如此嫵媚。
她就那麼想誘人一口吞下她嗎?
「妳這笨女人!誰說妳可以這麼晚了還在外頭混的?」他憤慨地嚷嚷。「妳知不知道我今天晚上七點多就到家了,等了妳快三個小時!」
「我們……一定要在這裡討論嗎?」她被他吼得耳朵發痛,可憐兮兮地睇他。
「鄰居們會聽到。」
鄰居!方醒亞一凜,這才發現他們倆是在電梯門吵架。老天!他居然氣到完全失去理智,忘了身在何處。
他板著臉,拉著沈詩音回家,用力甩上大門。
她教他粗魯的動作給弄疼了手肘,卻不敢喊疼,悄悄揉了揉,從眼睫下偷窺他。
「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好像?他根本是氣炸了!方醒亞狠狠瞪她。
「你、你幹麼這麼生氣啊?」她努力讓嗓音不發顫。「以前你晚點回來,我不也都沒說什麼嗎?而且你不是也說過,我偶爾也可以出去跟朋友聚會嗎?」
一報還一報,她只不過想讓他也嘗嘗等待的滋味。
但他顯然很痛恨這種滋味,面色十分難看。「我是這麼說過沒錯!問題是妳起碼也打個電話通知我一聲吧。」
她伸手撫胸:心慌慌。「我有打電話給你秘書啊,我請她轉告你我今天會晚點回家。」
「妳打電話給蕭秘書?」
「嗯。」
「她沒通知我。」
「嗄?」沈詩音驚愕,酒意至此完全清醒。「所以你不知道我會晚回來?」
「我是不知道!」他低吼。
她懂了。
原來他不只生氣,更是擔心。
沈詩音惶然咬唇。她本意是不想讓他擔心的,只想藉此暗示他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可是現在看來,她似乎做得過火了。
「對不起,醒亞,真的對不起。」她挽住他臂膀,急切地、真誠地道歉。「我不是故意惹你擔心的,我真的告訴蕭秘書了,我沒想到她忘了通知你。」
「我今天趕著下班,沒見到她,她大概沒機會通知我。」他還是板著臉。
「對不起。」
「為什麼連手機也不接?」
「手機?」她一愣。「我今天忘了帶。」為了怕她意志不堅,夏蓉特地交代她今天別帶手機。
「妳沒帶手機?」他怪叫。
「嗯,我放在房裡。」
方醒亞怒視她幾秒,陡地大踏步轉身走進臥房,一眼望見了擱在梳妝台上的手機,他打開,發現屏幕上顯現幾通留言和未接電話,手機調成震動模式。
怪不得他沒聽見鈴聲了。
他抓狂地將手機甩向床,氣得想仰天長嘯。
沈詩音站在臥房門口,不安地看著他氣憤難抑的模樣。她從沒見他臉色如此鐵青過,也不曾聽他對她大聲咆吼,對她,他即使冷淡,也是溫和的、內斂的冷。
看來她真的惹毛他了。
她顫顫啟唇,想喚他,一陣鈴聲打斷了她。
他不耐地接起手機。「哪一位……對,我是……不好意思,我們臨時有點事,要取消了,錢我會照付,麻煩你們了。」
他切線,兩道凌厲眼光朝她砍過來。
她臉色發白。「是、是誰打來的?」
「美麗華。」他一字一句迸出。「我預約了摩天輪。」
她屏息。「你預約了摩天輪?」
「還要他們準備了蛋糕與香檳。」他不悅地撇撇嘴。「這下全泡湯了!」
他為她預約了摩天輪,還準備了蛋糕跟香檳?沈詩音不敢相信,呆望著他,一顆心狂跳。
「我還買了妳最喜歡的白玫瑰,妳沒看到嗎?」他白她一眼。
「嗄?白玫瑰?」她眨眨眼,趕忙回到客廳,果然在茶几上發現那束燦爛嬌美的白玫瑰,她喉頭一酸。
他如此費心地準備為她慶祝生日,她的回報竟是深夜遲歸,讓他焦慮地等了一晚。
怪不得他會這麼火大了。
她旋身,望向默默跟來客廳的方醒亞。「對不起!」
他別過頭。
「對不起啦,醒亞。」她走向他,放軟了嗓音,輕聲祈求他原諒。「你別生氣好不好?」
他抿緊嘴。
「我知道我錯了,醒亞,你原諒我好不好?」她輕輕搖晃他臂膀。「不然我們現在去吧。」
「來不及了!現在開車去到那裡,人家早打烊了。」他沒好氣地駁斥,孩子似的鬧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