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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唐妮

  那日一夥人在野地裡打尖,搭了帳篷在裡頭開會,蔣三卯特意喊了找羊在外頭守著。散會後,蔣三卯叫了他過來。

  「有沒聽見咱們在裡頭都談些什麼?」

  「有!聽見了!」找羊還笑得挺得意的。

  糟糕!蔣三卯皺了眉頭,光叫他守沒叫他別聽,就怕傻子到外頭亂說。

  「聽到啥?」蔣三卯慈笑著,眸底卻有著掩不住的殺機。

  「聽到你們在討論晚上吃啥好。」

  「討論吃啥好?」蔣三卯傻眼,誰說這回事啦?

  「是呀!有人不斷喊著打鹵打鹵,敢情是為了該吃羊雜面,還是打滷麵起了爭執。」

  聽完這話,蔣三卯松氣笑了。他拍了拍找羊的厚肩背。「沒錯,咱們正是在討論這檔子事,可往後沒事兒,還是別偷聽的好。」

  驅逐韃虜聽成了打滷麵?真是個傻孩子了!

  「對了呀,蔣大叔,我始終想不透,你腰上那塊牌子究竟是啥寶?怎麼那些官爺兒們見了牌子,都得哈了腰?」

  「說你傻,沒想到還會看臉色嘛!這上頭呀……」

  蔣三卯壓低嗓笑得神秘。「是按皇帝老兒手寫的字鐫刻成的,『如朕親臨』,這四字懂嗎?」

  「不懂。」找羊乖乖搖頭。

  「就是皇帝老兒自個兒來到你跟前的意思咩!你說既然連皇帝都來了,那些官兒,還能不恭恭謹謹的嗎?」

  「原來蔣大叔和皇帝老兒這麼熟呀!」

  「誰和那滿狗皇帝熟啦?!」蔣三卯用力呸了口濃痰。

  「這牌子是他給那皇城禁軍統領兼九門提督用的,那禁軍統領既是主管京畿兵權的人,又是皇帝老兒的貼身護衛,這塊牌子自是方便他辦事用的。」

  「所以蔣大叔是跟那皇……什麼禁統的好嘍?」

  「當然也不是嘍。」

  「那你怎麼會有他的牌子?」

  斂低眼睛,找羊壓低有些怪異的眼神。

  蔣三卯呵呵笑。「這就是大叔的本事嘍!偷偷告訴你,這牌子是那禁軍統領身邊的一個人幫咱們仿製的,仿得一模一樣,就連那禁軍統領和皇帝老兒看了,也分辨不出真假。成了,乖孩子,放飯時間到了,多做活兒少問事,活得長長久久。」

  不日,車隊來到了北京城。

  城門口,盤查的守衛見了牌子,面容更顯恭謹,只見貨物押單上個個都蓋上特速件免查快速通行的章印,依的是穀物類報單而進了城。

  見事情順利,蔣三卯眉開眼笑,沒看見身邊找羊黑糊糊的臉色更加難看。

  「京城到了,活兒完了嗎?」若聽得夠仔細,會聽見這傻子咬緊牙關的聲音。

  「不。」蔣三卯搖頭。「還沒到終點站。」

  「那終點站,究竟是在哪裡呢?」

  「九門提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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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餓鬼胡同裡,一個原是清麗嬌妍的美少女此刻卻扮成了小乞兒模樣,窩在土牆邊,那臉色像是在生悶氣似的。

  「惦著,就主動去尋他嘛!」

  含笑嗓音,由童雅惜身後響起。

  「誰惦著誰啦?」童雅惜快快別過頭,卻還是來不及掩飾臉上的情緒。

  「不就是童雅惜惦著慕朝陽呀!」

  「我才不會惦記著那死沒良心的!」

  這話說得夠絕,卻還不夠道盡她心頭的不舒坦。

  從艷香居那晚之後,倒變成那傢伙躲起來了。近一個月了,無消無息,也沒再尋她,雖然當初是她說要和他撇清關係的,但這會兒見他毫無動作,反倒是她要沈不住氣了。

  還是說,那在艷香居中的一個小挫敗,就讓他決定要放棄、要鬆手了?「他沒找妳,或許是因為有非常要緊的事要去辦嘛!」

  「師父,您誤會了,我壓根兒、一點、絲毫不在意他有沒有來找我的。」

  很好,既是「壓根兒」,又是「一點」,還來個「絲毫不」?夠了,夠了,他已經非常明白他這小徒兒,有多麼、多麼地在意著那小子了。

  西風道人呵呵笑。「不在乎就算了,那麼想來,即使慕家有難,妳也是毫不在意的嘍?」

  「師父!」童雅惜霍地轉過頭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來話長,妳也知道師父神通廣大,只是不愛理塵事,在這座京畿呀,師父可是住了將近百年,年少時貪嘴,還會摸到皇宮偷皇帝老兒的宵夜,對於那地方倒是挺熟的。那時,掌理這天下的還是上個朝代的天子。」

  老人捏了幾隻跳蚤,慢條斯理地繼續。

  「之後,就是外族入侵了。按我說,換個異族皇帝也沒啥不安,前朝昏君無心理政,換一片天也好。他們改朝換代不干我事,卻讓我無意間撞見了他們為著保護皇族遺儲,在皇宮不遠處挖建了座大型地下皇城,並設有暗道直通地上皇城。後來新朝天子入關登基,那前朝的遺族便以此地做為反攻勢力的基地。」

  「師父,您剛剛說慕家有難,難不成這遺族所建的地下皇城竟是……」

  「好聰明的徒兒!」西風道人點點頭、笑咪咪。「這慕府呀,風水還真不錯,那座地下皇城正是隱蔽於這所大宅院地底。

  「當時天下甫定,那塊地因著戰禍,上頭成了塊蔓草叢生的荒地,新朝重整,將那兒圈了好大一塊土地興建屋宇,那就是先前的相爺府、現今的九門提督府了。」

  「慕家的人,並不知道這件事吧!」

  「若知道了,還會容著這叛逆組織存在嗎?事實上,慕家人不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這幾十年下來,那組織裡的叛黨,可有不少滲透進了慕府裡當差唷,他們還取了個名字叫……」西風道人抓抓亂髮,驀地彈指一笑。「叫啥天宮會的。」

  天宮會?!童雅惜聞言一愣。是的,她曾聽朝陽提起過這個叛逆組織,只是她不知道,他們竟是潛在慕府裡。

  想起慕家二老、想起朝陽,她那再也不要與慕家人有所關係的決心,再度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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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宮會,由前朝君臣遺族組成,一股反現今朝廷的在野勢力。

  據聞其領袖乃前朝皇帝二代遺孤,人稱「鐵娘子」的昇平公主,在她的帶領下,「天宮會」這三個字,近年來已在各省各地打出了響亮名號,入會之人趨之若鶩。

  據大內密探「隱狐會」查訪的結果,已知它至少有四十八個分舵。查出了卻遲遲不動手,是因為這些分舵人物都不是他們在意的,他們想要的是那鐵娘子。

  擒賊必先擒王,惟有如此方能徹底斷了這些叛黨分子的念頭。

  經過一再的查訪,他們只知天宮會總壇隱身於京城,就是查不出其真正據點所在。

  時值深夜,一隊騾馬車隊在經過長途跋涉後,終於停下。

  停下之後,蔣三卯先遣散那些沿路雇來的幫手,除了自個兒弟兄外,他只留下傻大個兒木找羊幫忙。

  盯著眼前高聳圍牆,木找羊打著呵欠問:「蔣大叔,這就是那有九個門的傢伙住的地方?」

  「那傢伙官拜『九門提督』,這兒是他住宅大後院的西南角尾側邊門。」

  「這麼高的牆,咱們怎生爬得進去?」

  「傻孩子,咱們不用爬的。」

  「不爬?」找羊搔搔頭。「人家是當官的,會理咱們嗎?夜半三更,難不成門會自個兒開?」

  傻小子倒猜對了幾分,只不過,門是被「吹」開的。

  蔣三卯由懷中摸出了一隻短笛,一陣像是野禽鳴叫的尖啼讓門開了道縫,門後邊,有個隱約不清的人影。

  「這麼早?天還未明。」黑影問了。

  「熬著夜,捱出光明。」蔣三卯答了。

  「天有日月星辰。」

  「宮有君臣將士。」

  「齊照青天下?」

  「一統舊山河!」

  「閣下喝了酒來?敢問是上哪家鋪口打來的?」

  「不才只喝茶水,是蒼梧嶺上九斤九的涼茶。」

  ……

  就這麼一來一往、一問一答熬了半盞茶時刻,就在其它人靠著牆都快睡癱了之際,那道門可總算是敞開了,接著,一輛輛騾車馬車踩進了九門提督府後院。

  這道後門地處偏僻,就這麼進進出出,竟也無人出來過問或好奇。方才開門的人,這會兒在火把映照下,現出了輪廓。

  那人是慕宅裡的總管事陸七辰。除此之外,那幫忙領著騾馬前進的、幫忙招呼入的,個個都是慕府家丁。

  打從入門後,木找羊那原就黝黑的臉色,似乎更加泛著鐵青了。

  「怎麼多了個生面孔?」

  問話的是陸七辰。他的眼神忍不住多溜了找羊幾回,雖是夜裡黑,但他怎麼老覺得這傻大個兒的身影很是眼熟?

  「路太長,途中有幾個弟兄倒下了,只得正路上加聘了人。」

  「替補的都查過了背景?」

  「那當然!」蔣三卯拍拍胸脯。「我辦事你放心!」

  騾子馬匹卸下貨,一匹匹被領進了慕府畜槽裡,板車上的貨物改由人力一箱箱馱起。箱裡頭不知裝啥,重量頗為驚人,論到出力的活兒,自然那木找羊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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