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知道安德烈落跑的事情。」
「怎麼可能?」朱止玲以為她在開玩笑,「你們又不認識。」
「上星期我在小君的酒吧看到他……不對,最早是在婚禮隔天,我去飯店退錢,在停車場遇到他,上星期我去小君的酒吧,他過來跟我講話,因為當時心情實在太鬱悶了,所以我跟他講了一堆話。」
這下,換朱止玲驚訝了,上星期小君的酒吧……那不就是林伯請C部同事吃飯之後,他們為了放鬆,在她的帶路下去深海的那一次?
雖然後來電話聯絡的時候約曦說她當晚人在深海,不過她很確定一行人進去的的時候並沒見到她啊。
等等,他們進去沒多久,她的電話就響了,因為地下室收訊不良,所以她到外面接聽,而且因為跟電話那頭的男朋友起了爭執,她在外面足足吵了一個多小時,會不會就是這段時間他們兩人遇上?
看到好友灰敗的臉色,朱止玲只覺得不太妙,「什麼都講了?」
「什麼都講了。」
「完全沒保留?」
韓約曦一臉痛苦,「我以為以後不會見面啊。」
天哪,她真的好想大叫,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啊?
希望住屋的同事都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慘劇,所以即使老闆頻頻跟她招手,她還是選擇到新的環境,只為了不要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但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幹麼?
那天,她不但講了很多,還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然後在他說出「妳太感情用事」之後她跟他爭執起來。
聲音不大,但卻是一陣唇槍舌劍。
兩人的爭執直到她吐了,易天君把她拉進員工休息室為止。
那是完全沒有形象的交集,因為覺得反正以後不會見到面,所以她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嘩啦啦的把情緒往外倒--如果早知道他們之間的孽緣不只那兩次見面,她多少會忍耐一下。
剛剛止玲說他叫什麼,全雅成?
什麼醜態都給那個全雅成看到了,她還在這裡工作什麼啊,那感覺就像在他面前沒穿衣服一樣。
韓約曦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個儼然也記得她的男子,「如果我說,我不做了,妳會怎麼樣?」
「不會吧,韓約曦……」
在明明沒有缺人的情況下,要鼓起三吋不爛之舌要林伯再多錄取一個業務是多困難的事情啊。
而且由於約曦不希望四季的人去以前的地方打聽她的事情,所以沒辦法說出她在希望住屋的赫赫功績,只能潦草以「在那裡工作了五年」帶過。
雖然說業務是靠業績生存,但前三個月也是要給底薪的啊,林伯的顧慮是:萬一這個人三個月都賣不掉一棟房子,那公司不是白花了五萬四?為了幫約曦,她可是跟林伯盧了很久很久很久……
她現在敢跟她說不做?
這樣她以後在林伯面前就一點地位都沒有了,別說能給個什麼建議,不要被當成負面教材就不錯了。
「看著我。」雙手扶著韓約曦的肩膀,朱止玲流氓的說:「如果妳在半年內走人,我會跟妳絕交,而且不管妳怎麼道歉,我都不會原諒妳。」
「止玲……」
「知道就知道,那又沒什麼,全台灣有多少人在婚前落跑啊,那又不是妳的錯,追根究底,那是安德烈的問題好不好,妳不需要為了那個只有一張臉好看的人覺得自己罪惡。」朱止玲頓了頓,「何況,全雅成只是會說話,但他不是大嘴巴。」
韓約曦看了正在跟同事們講話的全雅成一眼,美致的五官出現了些許的懷疑,「妳又知道了?」
「我跟他認識好幾年了,不熟是真的,可是沒聽過他說長道短也是真的。」
「說不定就是因為不熟,所以他沒在妳面前講東講西。」
「韓約曦,妳很扭曲耶。」
「我哪有。」
「我知道妳現在煩,不跟妳吵,可是妳如果明天不來上班,或者做兩、三個月就辭職……」朱止玲微笑的望著她,「我會真的跟妳絕交。」
韓約曦知道朱止玲不是開玩笑的。
她沉痛的點了點頭。
感覺背上被輕拍了一記,耳邊,又響起朱止玲的聲音,「對了,差點忘了跟妳講,他前面那張沒人用的辦公桌就是妳的位子。」
「啊?」
☆☆☆☆☆☆☆☆☆☆ ☆☆☆☆☆☆☆☆☆☆
轉著筆,兩人隔著伸手可及的距離,大眼瞪小眼。
全雅成想:這女人是哪根筋不對勁,眼睛大也不是這種展示法。
韓約曦想:這男人應該心機很重,聽了她一桶子的秘密居然還裝作不認識,演技好一點也就算了,但他的表情明明就是那種「我記得,但假裝不記得」的意思,更讓人忐忑難安。
過了一會兒,他轉而專注在屏幕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女子稍稍有了不滿--她知道他是四季的台柱,但也不需要心無旁騖成這個樣子吧。
辦公桌的玻璃墊下有一張寫有全四季員工手機號碼、常用信箱、實時通以及msn的紙張,韓約曦記下全雅成的手機號碼後,離開座位,朝茶水間走去。
小小的空間剛好沒人,白皙的手指迅速按著簡訊,「到茶水間來一下。韓約曦。」
她看著窗外,等待、等待……
不一會兒,有人推門而入--就是那傢伙。
「什麼事?」
韓約曦靠近,兇惡的臉上透出些許的不安,「你記得我吧。」雖然有預感會是肯定的答案,但心中還是帶著希望他搖頭否定。
「記得。」
「記得?」還、還真的記得?
看到她的兇惡瞬間敗退,全雅成略覺好笑的追加了一句,「印象深刻。」
像她那樣的女生,大概會是他一輩子的話題跟記憶吧。
連續兩個星期的偶遇,感覺是既凶悍又可憐,他們在西亞飯店停車場的時候,她的頭上像是長出兩隻角似的,看到誰都要刺,但在深海那個晚上,她又可憐兮兮的一直哭。
哭完還嘔吐,吐了又跟他相罵。
那個似乎跟她很熟的美少年酒保把她抱進員工休息室之前,她還碎碎念的說著「不懂愛的人沒資格教訓我」之類的話。
此刻,韓約曦似乎很受打擊,「印象……深刻?」
「短時間內不會忘掉。」全雅成看著她臉上的不知所措,「我很少看到這麼笨的女人。」
笨,笨女人?
誰是笨女人?
「喂,你說誰笨?」
「這裡只有妳一個女人。」全雅成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忽憂忽怒、表情豐富的五官,「妳說呢?」
「你搞清楚,那叫信任。」韓約曦揪住他的領帶,將臉孔湊近,「雖然說安德烈的確是個爛人,但是,如果跟一個人在一起卻不信任他,那樣的愛情未免也太可笑、太可悲了。」
「喔,他叫安德烈啊?」全雅成濃眉一挑,「外國人?」
在深海的那個晚上,她可沒講到這麼多。
扳開她緊揪著他領帶的手指,他說出心中的想法,「過度的信任就是一種愚笨。」
「你說什麼?」
「過度的信任就是一種愚笨。」他一邊整理被她扯歪的領帶,一邊回答她的問題,「如果妳好好審視這段感情,就會發現從一開始就不平均,妳拚了命的在付出,可是他卻只顧著接受,他會跑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你們的愛不夠平等。」
「少說得好像很懂的樣子。」
「我不需要懂,我只要保持清醒就好了。」
「你沒談過戀愛吧?」這傢伙居然這樣講她,「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不管一切的。」
「怎麼樣的不管一切?」
「會關心他吃飯沒,下雨了要他開車小心,寒流來了,要他多加衣服,會記得所有他的喜好,配合變成一種很自然的改變,一點也不勉強,他難受的時候比他還難受,他高興的時候比他還高興,沮喪的時候只要他拍拍自己的肩膀,馬上又會充滿力氣。」韓約曦嘩啦啦的倒著,「這些,你懂嗎?」
全雅成還來不及回答,她又說了。
「你一定不懂,因為你覺得信任是種愚蠢,所以只要你一談戀愛,就會不由自主的去計較別人給自己的愛有多少,你不會主動付出,因為你怕得不到回報。你的愛情並不是真的愛情,你只是在計算投資報酬率而已。」
這女人……
就跟他對她的印象一樣--莫名其妙。
車子停得差,脾氣又大,一下哭、一下笑,看起來很精明,但實際上卻笨得可以。
他幹麼去管什麼真情假愛,賺錢比較實際吧,女人不也是嗎?小業務時代大家只把他當同事,可是現在跟他示好的女孩子多得是,她們看上的是什麼?絕對不會是他那張最多只能說有個性的臉。
「被準新郎背叛的人沒資格教人怎麼愛吧?」
「喂。」韓約曦指著他廣「你……」
「不要餵了。」他撥開她指著他的手,「有什麼事情快點說吧,我可不想跟妳在這裡討論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