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如果你是打來看我瘋了沒有……」夏天低吼,「那你就白費心機了,快告訴我,寧靜在哪?」
Winter淡淡開口,「人世間真正的寧靜,只能在自己的心裡頭尋找。」
很好!夏天咬牙,他都快瘋了,他還在論禪?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Winter冷語,「只是不喜歡看見你那刺目的幸福笑容。」
「你是個瘋子!你憑什麼不許別人幸福?」
「因為你的眼睛,原是該屬於我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的眼睛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的眼睛,是從我愛人身上奪走的。」
夏天聞言一震,想起了那個在車禍中喪生,將眼角膜移植給了他的大男孩,好半天才能夠回神,「這就是你找上我和寧靜的原因?」
「不是我去找上你的寧靜,而是她來找上我的。」Winter回想起那天在PUB中的震撼,「當時我乍然一見到她,就被她那像極了文森的荏弱孩子氣表情給吸引,只可惜,她竟然是個女孩子,更可惜的是,她的心竟早已被你所佔據。」
Winter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這樣也好,我一直在注意你,一直在想著該怎麼懲罰你,沒想到你的寧靜,給了我個這麼好的機會。」
夏天額上青筋隱跳,「你憑什麼可以懲罰我?你愛人的眼睛會給了我,那是因為他死於車禍意外,就算我沒拿走他的眼睛,他也活不過來。」
「那不叫意外,那該叫做謀殺!」
Winter冷冷一句指控讓夏天陡然間擠不出話來,謀殺?!什麼意思?
「文森是由他嬸嬸養大的,對於他的『同性之愛』,她始終無法認同,但無論她如何努力卻怎麼也改變不了文森和我之間的關係,她是個虔誠的教徒,口口聲聲說我們有罪,那一天文森出了車禍,我因為出差而不在城裡,等我趕到醫院時,只見到了他的屍體和另一個剛得到了他的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天才小提琴手。」
Winter回憶著。
「那個晚上我徹夜無法成眠,跑到停屍間裡陪他,天亮前醫佐交班嗑牙閒聊,我才知道文森會死的真正原因。
「原來,文森剛被送到醫院時仍是一息尚存,只是傷得很重,他很有可能被救活,但需要即刻的急救,醫院找來了他嬸嬸,她卻不願簽下家屬同意書,寧可眼睜睜看著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就在文森斷氣後,醫生們徵得了他嬸嬸的同意,以及文森生前曾簽過的器官捐贈同意書,將他的眼角膜給了你,他嬸嬸說得好,她說這叫做『上帝的旨意』。」
說到這裡,Winter發出一聲冷笑。
「真正上帝的旨意,其實是發生在三年之後,文森的嬸嬸死了,死於艾滋病。文森的死讓她和你都是除了上帝外我最憎恨的人物,她又死得太快,現在就只剩下你了,這一回……」他的聲音愈來愈邪冷,「你的寧靜,拱手為我送來了一個復仇的機會。是的,上帝愛你,祂讓你活著,也讓你看得很清楚,但現在我要扮演上帝的角色……奪走你的愛!」
夏天大吼:「我不許!我絕對不許!Winter,你想要回眼睛我可以給你,你想要什麼我都願意,只求你把寧靜還給我!」
對他的話,Winter只是冷嗤。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嘿嘿冷笑,「知道嗎?我有多麼喜歡聽你在電話中痛苦的嘶喊,我甚至可以想像你全身冰冷僵硬、心臟抽搐──」
「停止!Winter,要是文森還在,他一定也不會贊成你去害死一個無辜的女孩。」
電話那頭Winter大吼:「文森還在?!你是想激怒我,好讓你的寧靜死得更快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文森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死了!」
「不……」夏天低喟,「Winter,文森還在,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閉上眼睛就同時看到了他和你的影像重迭著,他還在,在我的眼裡,他還在,在你的心裡,要等到你的心結完全被打開,他才能夠真真正正地從這個世界消失,進而在另一個世界裡得到他想要的安寧,你的恨太深,始終讓他無法安寧。」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良久後才再度傳來聲音。
「你騙人!」Winter躁惱恨吼。
「我沒有騙人,文森是不是單眼皮、綠眸,身高約莫五呎十一吋,棕髮白種人──」
「夠了!」Winter吼住了他。
很久很久之後,夏天屏氣凝神的等待著,終於聽見了Winter蕭索陰冷的嗓音。
「OK,如果這真是文森的意思,我給你一個機會,我只能說──天使已杳,憾矣!」
話筒裡傳來斷線聲響,夏天蹙眉思索,外頭的雪彷彿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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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前。
維也那森林的東北邊緣有座卡倫山,站在山頂極目遠眺,南方是阿爾卑斯山,東邊是匈牙利平原,此外還能遠眺著穿過平原的多瑙河,但可以看見這樣的景致指的是春夏時節,在冬天,尤其是飄雪時分,不論朝哪個方向看,都只看得到白雪皚皚。
寧靜就是被Winter載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的,她瞪大眼睛瞪著窗外雪景,甫出門時看見雪花的興奮早已消失,當車子轉了彎,駛進了那掩隱在林蔭深處、白雪封頂的一座公墓時,她總算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不對勁了。
「Winter……」她的牙齒隱隱打顫,「大雪天的,你帶我到這兒到底想幹嘛?」
Winter只是專心開車沒理會她。
「我……我想回家了。」不蓋人的,她甚至有點想上廁所了。
「快到了,乖小靜……」他依舊沒偏過頭來,嗓音平靜,「待會到了後,妳想做什麼都可以。」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終於停下,Winter開了車門催她下車,在風雪中,他領著她來到一座墳前。
「這墳裡的主人叫做桃爾微瑟,據說她是一八一五年維也納會議期間全城最美麗的女孩,她的墓碑上刻滿著愛慕者的銘文,老實說,對於一個同樣美麗的女孩,這裡還真是個很適合的人生終點站。」
「你在說什麼?」寧靜皺著眉頭,白雪飄飄,她覺得好像連血管都要被凍僵了。「我不懂。」
「小靜,別說我沒給妳機會……」
他走近她,用著兩人初次見面時他曾著迷地盯緊著她的眼神,他溫柔伸手,但臉上的邪佞笑容卻讓她害怕得一步步後退。
「我再問妳一遍,Winter and Summer,妳要選擇哪一個?」
寧靜全身打顫,終於明白了。
「如果我選的是夏天,你就會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Winter邪佞一笑,「聰明!」
寧靜氣得咬牙,方纔的恐懼已全讓怒火給燒盡,她抬高下巴,「卑鄙!虧我當你是朋友,我告訴你,不論你用什麼方法威脅我,我都只有一個答案,我要我的夏天。」
Winter眼神寒凜如刀,隨即輕淺地勾起了微笑。
「OK,妳不用擔心,我不會強迫妳更改決定……現在我只希望妳的夏天,能給妳一段更加精采的墓銘。」
他轉身上車發動引擎,毫不留戀地將寧靜一個人扔在墓園裡,雪下得更大了,她在風雪中雙手環緊著身子,絕望地坐倒在地,突然好想哭。
這麼大的雪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將她埋成個雪人,可能要等到明年春天,雪融冰解,她的屍體才會被人發現。
她瑟縮在桃爾微瑟的墓園及墓碑旁邊,渴盼那些墓碑能為她擋去些許降雪。
在這一刻,她再也感受不出雪花帶來的興奮了,她渴盼著夏天,她的夏天。
她想起了夏天的話──
妳就是非得用各種方法來考驗我對妳的愛,是嗎?
那當然!
她在心頭低低的回答:誰教你是我的夏天!
她突然起了擔心,擔心她的死將會為夏天帶來沉重的打擊,因為她明白,他們只是兩個膽小鬼,得靠著彼此的依賴才能夠活下去。
寧靜的體溫和意識在雪花不斷降下時遭到了冰封,她一邊禱告,一邊用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身旁墓碑的銘文,她摸到了一串字,上頭寫著──
天使已杳,憾矣!
當夏天終於憑藉著那一串墓銘找到了寧靜時,她已經被凍成了一根小棒冰,她的呼吸若有似無,體溫低得不像話,他趕緊將她抱回車上,把暖氣開到最大,再一口口為她哺下他準備的熱姜茶及烈酒。
好半天之後,寧靜終於嗆咳著清醒過來,張開眼睛看見是他,她又是驚呼又是尖叫,緊抱著他的頸項恍若隔世一般。
「小靜!」
夏天摟緊她,藉以刺激自己方才被嚇停了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