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辰星這才放手,忍住衝動不去理整她發上傾歪的頭飾。
「都怪我太大意,請姑娘見諒。」煌辰月滿臉歉意。
「不,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丟了一回丑,胡姬兒努力擠出最雅致的笑容。
「妳發上的釵飾快掉了,胡姑娘。若不介意,我幫妳理整一下。」
「有勞公子了。」胡姬兒含笑答謝。感覺到身後有股目光陰沉,不知怎地,竟不敢回頭去看煌辰星。
酸溜醋澀湧上喉腔,煌辰星冷冷瞅著,努力壓下一腔翻滾的火焰。
「杜姑娘,請。」他慇勤扶持被忽視的杜青荷。
胡姬兒飛快的瞄他們一眼。煌辰星何曾對她那般慇勤、那般小心柔情?心裡莫名生出氣。
漲滿了一腔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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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亭不期而遇」一事,傳到了花惜語耳裡。先機讓杜、胡兩人佔盡,她覺得大吃其虧,找上華秋香及崔翡翠。
「華姑娘,妳不覺得這樣,我們太吃虧了?便宜都讓她們兩人佔盡?」花惜語說得義憤填膺,極是憤慨。
「花姑娘,妳若覺得不平,也可與煌公子來個『不期而遇』,未必不可。」華秋香慧黠的雙眸眨了眨,眨出似笑非笑的不恭。
「可是,妳甘心嗎?」花惜語仍不死心。
華秋香耐性又一笑,打了個呵欠。
「不好意思,花姑娘,我有點累了。」婉轉的下逐客令。
一心扳回「劣勢」的花惜語,不洩氣的轉向「蘭院」。崔翡翠更加冷淡,甚至借口身體不適,讓丫鬟打發她。
花惜語快快不樂,悻悻的離開。
「這樣好嗎?小姐。花姑娘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崔翡翠的貼身丫鬟小翠替小姐憂心。
「花姑娘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是什麼身份,怎能跟她一般見識,隨她起舞?」崔翡翠搖頭,滿頭珠釵搖晃,極是好看動人。
「可是,這樣成天待在屋子也不是辦法。小姐,妳得想想法子吸引煌公子……」
「小翠!」崔翡翠斥了一聲。「不許胡說!以後不許妳再說這種話!」心比天高的她,不容許自己做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
「是,小翠知道錯了。」小翠哪不明瞭崔翡翠的心思,歎了一聲。「唉!都是老爺不好,害小姐受這樣的委屈。」
「別再多話了,快去研墨鋪紙。」吟詩行書繪丹青,在煌府的生活與在崔府深閨裡無多大相異。
五位姑娘,五樣心情。崔翡翠不知道其它人心裡怎麼想;她含蓄矜持卻不無期盼,但除了期盼,只能期盼,如胡、杜之流的行徑她做不出來,甚至如花惜語的憤慨不滿,她也無法毫不保留的流露出來。
心裡一點怨,也只能莫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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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秋香與崔翡翠自恃身份,花惜語卻沒那麼多顧慮。她細心雕琢、滿懷希望直赴「曉園」。不料,卻撲個空。
秦世玉嫌日日待在煌府裡悶,拽著煌辰月出府。
煌辰星沒阻攔,贊同煌辰月該出府多走走。季伯嘀嘀咕咕,他不禁笑說:
「季伯,辰月又不是小孩,你別瞎操心。」
「辰月少爺身子骨一直不硬朗,要是累出病來怎麼是好?」
「有秦世玉在,不會有問題的。」
「就是因為有司坊大人在,我才更擔心。」季伯愁眉苦臉。平素對秦世玉這個司坊令的恭敬是一回事,可是季伯也知道,這個司坊令好事又唯恐天下不亂,有他在,事晴只會更多,不會變少。
煌辰星不禁莞莆,擺手說:「放心,季伯,不會有事。辰月成天待在府裡,多出府走走也是好。」
「可是……」
「別再可是了。」煌辰星打斷季伯的話。「府裡的事就交給你了,季伯。我到酒樓布莊一趟。」
他先到布莊巡視,然後到米店轉了一周,跟著在兩家錢莊各待了一會,閱查帳目,最後則轉到酒樓。
煌府在東西兩市各有一家酒樓。他由西而東。到了東市的酒樓,已經過午。
「煌管事,您來了!」掌櫃慇勤的招呼。「真巧!公子和秦大人也來了。」
「他們也來了?」
「對!就在二樓上座。煌管事請上樓。」
煌辰星隨掌櫃上樓。秦世玉與煌辰月坐在臨街窗旁的桌位。臨東的窗位有包廂,面南臨街這方也有,但秦世玉嫌氣悶,又已有客在,兩人便撿坐臨街窗旁的位置。
「你也來了!」秦世玉抬頭。
「煌管事,您要用點什麼?我馬上讓廚房準備。」掌櫃擦椅抹桌,伺候煌辰星入座。
「不必了。給我壺涼茶就可以。」桌上各式菜餚,素葷皆有,都還剩大半。
「大哥,你到各店舖去巡視了?」煌辰月問。
「嗯。陳掌櫃他們幾個人打理得很好,省了我不少事。」雖然如此,各店奔波也不輕鬆。
煌辰月有絲慚愧。「虧我這麼大一個人,卻沒能幫得上大哥半點忙。」
「你想無事也忙,以後多的是機會,到時就算想逃也逃不了。」秦世玉出聲笑。
「世玉說的沒錯。」煌辰星說:「等這回事情定了,你也該開始接手管理煌家的生意,到時就算你喊累,我也不會讓你閒著。」
「我會盡力而為。」煌辰月自己明白,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性情是一回事,他比不上自己兄長的決斷及行動力。
掌櫃送茶上樓。煌辰星一口就喝了大半杯。
天氣熱,他又奔波了一上午,口渴得緊,一身全是汗。
他取出帕子,瞧了一眼,明顯頓住,卻不去擦汗。
白帕淨白,上頭有塊黃漬,似是沾了污垢。
「你這帕子髒了。丟了吧!用我的。」秦世玉眼尖,發現煌辰星的白帕沾了污,取出自己乾淨未用過的手巾。
「不用了,我隨便擦擦就好。」哪料煌辰星竟飛快將沾了污垢的白帕收進懷內,隨便用衣袖抹掉臉上的汗。
反倒令人費解。秦世玉狐疑地與煌辰月對視一眼。煌辰星愈若無其事,他愈覺奇怪;本來不注意,現下反倒不去注意變得難。
「咦?辰星,你常戴的那塊玉珮呢?怎不見了?」上上下下打量煌辰星,一看就看出問題。
玉珮是家傳之物,他們兄弟一人各一塊,向來是不離身的。煌辰月不禁覺得奇怪。
「我怕弄丟,收起來了。」煌辰星勉強解釋,迴避煌辰月詢問的目光。「在外頭跑來跑去,收起來藏放比較安心。」
理由勉強可通。煌辰月原就不是多疑多心的人,當下便寬心笑說:「原來如此。不過,大哥,真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的玉珮弄丟了。」
秦世玉卻沒那麼好打發。但他知道,他要是追問個不停,一定會惹惱煌辰星。事情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勁。如果不是煌辰星自己一副心虛的模樣,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煌辰星埋頭悶喝光涼茶,抬起頭,目光往大街掠去,星目忽地一閃,起身說:
「你們慢坐。我還有事處理,先回府了。」
「我也該回去了。」煌辰月跟著起身。
煌辰星按住他。「你難得出來,不必急著回去。」
「就是啊,」秦世玉拉下煌辰月。「還不到未時呢!掌燈前回去還來得及。放心,我不會把你弄丟的。」
最後一句話,說得煌辰月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煌辰星慢條斯理拍拍衣襬,從容的走下樓。一下樓,他立即加快腳步飛快往外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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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仔,你快點,別拖拖拉拉的!」胡姬兒不耐煩的回頭,扯著嗓門催促四仔。
大街上人來人往,繁華熱鬧不說,有趣的玩意兒不少,新鮮好玩的事更多。四仔每定到一攤一處,都要停下來看看聽聽或摸一摸,一條街走了半個時辰還沒走到一半。
「別急嘛,老虎兒。妳看!這挺有意思的!」拿起一個紙風車吹弄一下,高興的呵呵笑。
在煌府悶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溜出來,四仔簡直就像放出籠外的蟋蟀,一跳不可收拾。
「不就個紙風車!快點走啦!」
「馬上就走。」四仔嘴巴咿呀應著,卻停在賣糖葫蘆的攤子前。「老虎兒,這糖葫蘆看起來挺好吃的。」
胡姬兒翻個白眼,快步走過去,付了錢,取支糖葫蘆遞給四仔。
「喏。現在可以走了吧?」
「妳那麼急做什麼?煌公子又不會丟了。」
「是不會丟了。但要是去遲了,煌公子跑了,豈不前功盡棄!」一番力氣全白費了。
聽說煌辰月不在府裡,胡姬兒趕緊指派四仔到碧月那裡探查消息。四仔旁敲側擊,問出是秦世玉拉了煌辰月出府;秦世玉愛熱鬧,必是拉了煌辰月往熱鬧的大街去,到酒樓用午膳。煌府在東西市雖各有一家酒樓,但想來秦世玉不會走遠,多半會在東市流連而已。
胡姬兒便帶著四仔偷溜出來,又打算製造一個「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