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回得信心十足。
四仔想想,還是不放心。
「我看我還是去找個幫手。帳本給我!」一把抓過帳本。
「你也太小瞧我了!四仔。」胡姬兒敲了他一個響頭,搶回帳本。「也不想我成天算計這算計那的,這幾條帳算什麼!?」
話沒說完,帳本才掀開,才看了兩眼,便楞呆住。
「這……呃,這記的是什麼東西……」尷尬,姍姍的,擠出的笑擠得嘴巴都歪了。
帳冊錄帳,有入有出,橫牽縱連,不單只是單一樁買賣銀錢單向輸或入那麼簡單,而是幾樁、幾十樁買賣連結牽扯在一塊。
那一條一條的帳,看得胡姬兒眼花撩亂。
「我看我還是去找人解決。」這光景,不必再多廢話,四仔自取過帳本,瞧瞧四下沒人,爬了出去。
「什麼公開選親嘛!」胡姬兒不滿的咕噥。
要求那麼多,條件那麼多,尋常人家女兒哪學得來這十八般武藝!
又要拿得起針綿,又要下得了廚,還要能管帳對帳,根本存心讓人白折騰!
難怪馮嬸婆好勸歹勸。侯塱咼檻哪是那麼好跨的?就擔心她白費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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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叔,我在倉房裡找到了本舊帳冊,您看看,也跟我說說這學問。」四仔把帳本遞給廚子,一臉像發現什麼寶貝似,紅通通的,還帶幾絲興奮。
「我哪會懂這個。」廚子翻翻帳冊,頭搖個不停。
「那麼,劉大叔,您知道我們府裡誰懂這個?」
「除了總管,煌管事及帳房的執事才看得懂吧。你問這個做什麼?」
「呃,我們煌府是做買賣的不是嗎?劉大叔,我想趁有空的時候多學點,將來多少有用處。」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有志氣!」廚子哈哈笑。「劉叔沒白疼了你。四仔,來,我跟你說,你去帳房找許老二,說是我廚子讓你去的,他會教你。」
「謝謝劉大叔!」四仔大聲道謝,腳底滑溜便想跑,廚子拉住他。
「等等!把這個帶去。」給了他一盤糕點。
四仔帶著糕點,一路猛吞口水,強忍著不去看它,甚至屏住呼息,怕聞到那香甜的氣味而忍不住。
到了帳房,他找著許老二,奉上糕點,並說明來意.聽是廚子叫來的,又有他一向垂涎的廚子親手做的,平時只給主子、總管及管事吃的糕點,許老二吞口口水,忙塞了一個綠豆糕,說:
「算劉廚子會做人,知道我就喜歡吃這個。好吧,我就指點你一二。」
當下翻了翻帳冊,擇要簡單的告訴四仔。四仔根本聽得一頭霧水,只得咿咿呀呀一副興味盎然的模樣,心裡卻急得,盤算該如何詢問許老二帳本的錯處,才不會引他生疑。
「咦?這帳記錯了嘛。」許老二「咦」一聲,看到了要點。
「錯了?在哪裡?」四仔心頭一喜,忙不迭追問。
「喏,就這裡。」許老二指給四仔看。「向『福記』進的這批貨,同月進十退三,但次月入的帳卻沒有算這筆退貨,仍是以十筆貨數結帳。像這種小地方,稍一不注意就忽略了,對起帳往往十分麻煩。」
許老二說得簡單,但一看帳目卻密密麻麻的。四仔合了合眼,不敢多看,免得昏眼,死記硬背許老二剛剛講的一大堆話,謝了又謝後,便趕緊抽身離開。
怕忘記,他沾攪點灰土,抹在上頭做記號。
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小心避開各院中忙碌的家丁和丫鬟,裝作很忙,往前院快步趕去。還不待喘口氣,他四下看看沒人,將帳本揣進懷裡,身子一蹲,正待爬進棚子裡,突然身子一輕,被人拎住後襟提了起來。
「果然是你這小子!」來人陰沉沉。
「呀呀!幹什麼!放開我!」四仔雙手亂揮,企圖看清逮住他的人。
「要我放手可以,先老實招來,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我哪有做什麼!這位爺,你可別冤枉我。」
「還敢狡辯!」那人重重將他丟到地上。
「哎喲!」四仔叫痛,卻沒忘趕緊翻身爬起來。「這位爺,你這麼用力摔,很痛的……啊!是你!?」嘴巴原還在示軟討可憐,待看清了來人,猛地一楞,脫口叫起來。
那個煌什麼新,騙得他們好慘的臭管事!
「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還有,你是怎麼混進來的?」煌辰星身量高大,矗立在四仔面前,倒像頭大狼對小羊。
這回他特別留意胡姬兒的角落,總算察覺到一絲鬼祟的氣氛。礙著秦世玉,他按捺了許久才找個借口繞出來察看,正好教他逮個正著。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四仔抵賴。
「你還不說!看來你是要我將你交給官府是不是?我看看,這私闖民宅、意圖不軌該當何罪?」
「你你你……我我……」被煌辰星一威脅,四仔平時的滑溜全派不上用場,急得口吃。
「你怎麼了?」前些時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事情一忙,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碧月說的「四仔」,竟真是這小子。
「我沒有!」
煌辰星臉色一沉。「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別以為你年紀小,我就會手下留情了……」
「我就說我沒有嘛!」四仔急著叫說:「我哪有私闖民宅!我可是正正當當在煌府裡當差!」
煌辰星臉色又是一沉。「誰帶你進府的?」他這個「管事」居然不知道!
四仔磨蹭半天,在煌辰星陰森眸子的威脅下,只得供出林大,又招出了劉廚子。
「這劉廚子膽子也太大了,沒我的允許,竟敢隨便留人!」啪地,煌辰星用力擊了一旁的樹幹,一副怒火中燒,嚇得四仔打個哆嗦。
「我問你,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你難道不曉得這兒是禁止閒雜人出入的?」
也不必煌辰星大聲脅嚇,他只消那麼一站、臉色一陰沉,就有股難以形容的氣勢。四仔再滑頭,也被壓得透不過氣,滑溜不起來。
「我……」他兩隻眼骨祿亂轉,還想做困獸之鬥。「我迷路了……對!我迷路了!這院子這麼大,搞得我昏頭轉向,找不著地方!」靈機一動,想到了借口,舌頭也順滑起來。
「哦?你要去哪裡?」
「呃,我要去……『荷院』。劉大叔讓我去搬清理出的樹枝曬乾,好當柴火。」
「『荷院』的事『荷院』的家丁自會處理,哪輪得到廚房來管。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謊欺瞞!」
「我沒有!」四仔連忙否認,搖頭又搖手。「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您……」甚至舉手狀若發誓,以示他的清白。
就在他舉起雙手時,從他懷中跌落出那冊帳本下來。
「這什麼?」煌辰星撿起帳本。一看,臉色大變,垮了下來。
四仔也是臉色大變,心頭暗暗叫糟。
「你怎麼會有這帳本?」翻了幾頁,翻到作記號的部份,臉色又是一沉。一個箭步上前,捉住四仔,沉聲喝問:「快說!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怎麼拿到這帳冊的?。」
四仔急得冒汗,只想抵賴過去,偏偏急中卻生不了智,望著帳冊乾瞪眼。
「你說不說?來人……」
「我說!我說就是!」四仔只得硬著頭皮老實說:「那是要交給老虎兒的。」
「老虎兒?」煌辰星愕愣一下。
「就我胡姐。」
「胡姬兒?」果然是她!一大一小狼狽為奸。
四仔翻個白眼,一副「不就是她,還會有誰。」
「你怎麼知道問題出在這裡的?老老實實給我招來!」煌辰星指指帳本裡做了記號的地方,不問清楚不肯罷休。
四仔只好一五一十全都招出來。
「那繡帕與炒三菇呢?也是你裡應外合?」
四仔不情不願的把他怎麼哄劉廚子及搏取碧月同情的事都交代出來。
這時,一棚之隔的胡姬兒聽到騷動,還以為是四仔;等了半天,卻見不到人,覺得奇怪,小聲喊說:
「四仔?四仔?是你嗎?」
四仔望望煌辰星,不敢吭聲。煌辰星面無表情,取出刀子往棚子一割,割出一條裂縫,將四仔塞進去,自己也跟著穿進去。
「四仔!」看見四仔忽然「破棚」而入,胡姬兒不禁低訝出聲。
再看到煌辰星,她「啊」一聲,又驚又愣,然後著慌起來。
「胡姐,我們慘了!」四仔扁扁嘴,垂頭喪氣的。
煌辰星冷口冷面,哼一聲,一把將帳本丟在桌子上。
胡姬兒一看,罪證確鑿,賴也賴不掉,只得認了,硬著頭皮說:「好吧,算我運氣不好,被你逮個正著。你想怎麼樣?」
「哼!難道妳一點都不知羞恥嗎?」
胡姬兒嘴硬,強詞奮理:「這有何可羞?說到底是你們煌府自己不好!不單要能下得了廚房,出得了帳房,又要能縫縫補補刺刺繡繡。尋常人家的女兒,誰做得到這麼多?我看骨子裡根本就藏有門戶之限,還美名什麼公開選親,不過只是尋我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