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樣?那你該不會是又在懊惱如何推拒掉我的好意吧?」老是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他也不好受啊!
「我……」陳毅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卻還是打住了。
「我知道,你是不是又要說你有你自己的生涯規畫?你曾經說過三十歲以前只想專心在事業上衝刺,不想談感情。但是,現在你已經到了而立之年,所以這次我可不許你再有任何借口推拒,了嗎?」
「照片是大嫂硬塞給你的?」陳毅輕啜一口咖啡,終於專注地打量起照片裡的女人。
照片裡的女人蓄著一頭長髮,眉眼如畫,唇若紅櫻,膚白似雪,玲瓏有致的纖軀高挑迷人,是位氣韻不俗的美女,綻露在唇角的甜笑,令她看來就像個蕙質蘭心的好女人。
「你瞭解就好,別讓我太為難。」邱勝凱露出一副「老公真命苦」的表情。
「這次又是大嫂的誰?」陳毅直覺地問,臉上一片莞爾。
「她學妹的表妹……聽說仰慕你好久了,所以拿著照片毛遂自薦,非要你大嫂幫這個忙不可!」邱勝凱聳聳肩,拿了根煙叼在嘴上,忽又想起這裡是禁煙的,只好又將煙放回煙盒裡,改捧起咖啡。
陳毅眉間才撫平的深紋不覺又悄悄揪起。
「毛遂自薦」這四個字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某個令人頭痛的女孩,下意識地,他又按揉起太陽穴。
「陳毅,回公司前你要不要先去看個醫生?」邱勝凱憂慮地蹙起眉。
「為什麼?」陳毅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潛意識的行為,因此十分納悶。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頭很痛的樣子。」邱勝凱比了比自己額角,面露擔憂。
「……」陳毅愕然,隨即掩飾性地輕咳了幾下。
「沒事,等會吞顆止痛錠就好。」他擺擺手,一語帶過。
他總不能說,他正在為一位足足小自己十二歲的黃毛小丫頭的求愛,感到十二萬分頭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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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們這些王八蛋!瞎了狗眼啦?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回來給我道歉!」孫皓皓揚聲怒吼,嬌小的身子繃得死緊,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姊姊……」一隻瘦弱的小手及時拉住了她的衣角。
「妳放心,我一定將這兩個王八蛋逮回來向妳道歉!妳等等!」她用力地扳著手指,頭也不回地說。
「姊姊不要……我、我沒事啦!妳別去!」剛從地上爬起的小女孩一臉驚慌,擔心嬌小的孫皓皓一不小心就會被那兩個又凶又壯的大漢給打死,忙不迭地阻止她。
「可是我看妳摔了好大一跤呢!」義憤填膺的孫皓皓心有不甘地瞪著兩個肇事者漸去漸遠的囂張背影。
「沒關係啦!我只是有點擦傷而已。」小女孩羞澀一笑,眼裡有著隱忍疼痛的濕潤。
「什麼『只是』擦傷而已,這已經很嚴重了欸!來,讓我瞧瞧!」孫皓皓連忙拉住小女孩,仔細地檢查她身上的傷口。
「可是我的花……」小女孩想先收拾好自己散落一地的生財工具。
「沒關係,我幫妳,妳先在這裡坐著。」孫皓皓個子雖小,動作卻十分利落,沒幾下功夫,她就將一籃玫瑰花完整地送回主人手上。
「我數了一下,有二十朵,數目對嗎?」
她見小女孩高興地點了點頭,自己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好了,現在讓我們來瞧瞧妳的擦傷吧!是手,還是腳……都有嗎?好,妳把袖子和褲管捲起來,我拿藥幫妳擦擦,妳等等喔!」
「姊姊,妳的書包是用來裝藥的啊?」小女孩邊忍著雙氧水和紅藥水的刺激感,邊好奇地問。
「呃,這……嘿嘿!因為姊姊喜歡運動和練拳頭,常常會不小心練過頭,然後不小心的打到自己,所以姊姊有個雞婆的好朋友就在我的書包裡,塞了這幾瓶藥……嘿!別說我了!倒是妹妹妳,這麼小就天天出來賣花啊?」從不知什麼叫汗顏的孫皓皓,難得感到不好意思,趕忙話鋒一轉。
「沒上課的時候,我就會出來幫奶奶賣花。」小女孩怯怯地笑著。
「那爸爸和媽媽呢?」奇怪,怎麼會只有祖孫倆在工作?
「小乖只有奶奶。」
「那奶奶一定很疼小乖囉?」
「奶奶最疼小乖,小乖也最愛奶奶了!」
孫皓皓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是啊!有人疼就很幸福了,對吧?」
「姊姊也有人疼嗎?」這個姊姊這麼好心,一定也有很多人疼吧?
「……」聞言,孫皓皓靈巧的手突然一頓,眼神跟著一黯,頓時沉默無語。
「大姊姊,怎麼了?」敏感的小女孩嗅到不對勁,削瘦的小臉浮現不安,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得花多少錢,才能擁有妳這籃漂亮的玫瑰花呢?」她刻意忽略胸口的酸楚,揚首笑道。
「來,這裡是五百元,姊姊把妳這些花全都買下。」摸出一張五百元大鈔,她拉開大剌剌的笑,將它塞進那雙枯瘦的小手裡。
「姊姊真的要把花全都買下?」小女孩顯得十分訝異。
「是啊!告訴妳喔!姊姊最近發薪水,身上有好多錢呢!所以姊姊心情很好,想把妳的花全都買來送人……對了,這些錢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姊姊再補給妳!」她作勢又要掏錢。
「夠了、夠了!小乖還要找給大姊姊錢呢!」高興得幾乎要掉下淚來的小女孩,趕緊跳起來,慌張地揮著手。
「還要找錢啊?不用那麼麻煩了,好了,大姊姊要走囉!小乖走路要小心,別被人撞到了喔!」
發現孫皓皓忘了拿走玫瑰花,小乖連忙喚道:「大姊姊,妳的花忘了拿!」
「大姊姊把它們送給小乖了!拜拜──」
「嗚!」俏鼻沒預期地撞上一堵肉牆,硬生生地撞出了一陣令人齜牙咧嘴的痛意。
「該死!是哪個王八蛋沒事杵在路中間……間……呃,不,我是說,是哪位先生,幹嘛不吭聲地站在別人的背後,存、存、心嚇死人……啊!哈……這……你……好、好巧!又……又碰上啦?哈!那個……那個已經下班啦?」被嚇得不輕的孫皓皓,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完全忘了現在才正午時分。
「和同事出來用餐。」凜著一張俊容的陳毅實在無法理解兩人之間這種詭異的巧合,明明住在同一棟大樓,卻鮮少碰面,反而常常在外頭不期而遇。
瞧,就連他先到外頭等學長結完帳出來,也能教他撞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張牙舞爪地對著兩名凶神惡煞大聲謾罵的場面,他該說,這世界真是小嗎?還是該懷疑自己被跟蹤了?
很顯然地,答案並不是後者。因為那張娃娃臉上的表情,明顯地比他還要吃驚。
孫皓皓似乎總是喜歡先出其不意地把他嚇個半死,然後就又逃逸無蹤,從她上次消失在他眼前,已經過了十天之久。
「我還沒下班,不過妳看來倒像是『下課』了。」冷颼颼的語氣令高掛天空的太陽都失了溫度。
來不及遮掩身上制服的孫皓皓,不由得感到頭皮發麻。「呃,那個……其實……我是……」奇怪,舌頭怎麼不聽使喚?哇咧……
「我知道,因為妳老大不爽,所以妳逃課。」陳毅板著臉,冷冷地替她把借口說完。
「呃,這個……」哇咧!她今天怎麼這麼倒霉啊?被地中海誣賴打破玻璃也就算了,居然連蹺個半天課,也會被這個律人律己一樣嚴格的男人給撞個正著?
其實,那天聽完朱小倩的分析後,她非但沒有退縮,反倒有股越挫越勇的決心。
她決定讓自己以「足以匹配陳毅」為目標,發憤圖強、努力前進。因此她洗心革面,浪「女」回頭,整整八天以來,不遲到、不早退,努力做個乖乖牌。
如果不是地中海那個訓導主任存心找碴,她可以繼續維持這樣的優良紀錄,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哇咧!都怪自己沉不住氣啦!
「咳,如果你不急著走的話……咳,其實我可以解釋一下,事情並不是如你所見的那麼……那麼單純。」
懷疑自己的勇氣都跑哪兒去的孫皓皓,很「俗辣」地低垂著纖頸,盯著眼前那雙閃閃發亮的高級男鞋,然後像只小貓咪般,很沒有志氣地喵了兩聲。
「逃課?」陳毅挑眉,俊臉上還是一片森冷。
孫皓皓立刻點頭如搗蒜。
「我沒興趣。不過我可以告訴妳,對於一個動不動就逃課的小女孩,我想,我是很難對她產生任何感覺的。」
咦!她氣息一屏,呆呆地抬首望著他。
「所以,我才會說『當然不行』。因為妳連學生最基本的本分都做不到。妳的不成熟,只會造成我的困擾。」
冷漠的面孔、生疏的語氣……瞪著這樣的他,孫皓皓感到很受傷。她面容發白,緊緊咬著下唇,竟找不到任何能反駁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