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妳長得有點眼熟,好像……」他假裝思索片刻,隨即裝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了,好像六本木的Miranda,不過她比妳活潑一點,她說她取Miranda這個花名,就是要比過『慾望城市』裡頭那個Miranda,夠嗆吧?」
夠爛!拿風月場所的女人跟她這種千金小姐比,真是有夠爛!她臉上的笑容消退大半,試探地問:「你常去那種地方?」
「也沒有,一個月去個幾次而已,人生苦短,開心最重要,妳說是不是?」簡裡安裝出輕浮的樣子,想惹對方討厭。
開……開什麼玩笑!陽光男孩的外表下竟是個火山孝子。沈家千金收起崇敬的眼神,打探金玉外表下的敗絮。「聽我爸說,你剛回來接班,不知道在這之前,你都在忙些什麼?」
「喔,這個呀,說起來有點丟臉,我呢在外面混了兩年,我老頭對我是失望透了,差點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不過好險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外面混不下去了,回家混,反正家裡有的是錢,躺著花也花不完。」
沈家千金這下是完全斷念了,羞惱地看了還在高興的父母一眼,難不成爸媽要她嫁給這種爛貨?她才不要呢。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她忍著不發脾氣,假意去洗手間,回來之後坐回父母身邊,不再搭理簡家公子。
簡傑看出事情不對,卻又不能當著客人的面教訓兒子,一直到送走客人,他把兒子叫到跟前問──
「你和沈家小姐都聊些什麼?」
「忘了。」笨蛋才會告訴他。
簡傑氣急敗壞地說:「你騙鬼,是不是故意惹她生氣?我警告你,下次別再跟我來這套,不然我就……」
「不然就怎樣?你選的那些不合我胃口,想抱孫子的話,我去外面生給你。」簡瑞安涼涼地打斷父親的怒斥。
「你敢去外面給我亂搞試試看,你的兒子是要承繼我們簡家香火的重要繼承人,母親的出身怎麼可以不好。」
救人喔,誰來把這個老骨董抓去博物館關起來,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講這種話。要不是怕事情沒完沒了,要不是答應條件收了錢,他真想吐他的槽。
叩、叩、叩、叩,鏘──
一本金剛經終於念完了。
簡瑞安兩眼渙散,腦袋一坨醬糊,回到房間像殭屍一樣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懶得洗澡,脫了衣服就直接鑽進被窩裡,覺得很累,卻沒辦法馬上入眠,極為不安穩地翻身,而後深沉地吁了一口氣。
差不多午夜了,地球的另一端也已經中午了,鍾家上下正為晚上的聖誕Party忙,而她也會盛裝參加。他開始勾勒她窈窕的身影、美麗的容顏,以及甜美的笑容,一片死灰的腦袋才透出些許愉快的色彩。
這次父親是真的吃了秤坨鐵了心,管制之嚴遠遠超過從前,工作、進修,把他的時間排得滿滿的,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就連放假也安排一大堆無聊的拜訪和會面,包括他精心挑選的媳婦候選人。而他必須遵守男子漢的諾言,接受一切的安排,咬牙苦撐過這兩年。
像惡性循環似的,因為怕她不肯接受那筆錢,所以他不能讓她知道他和父親之間的約定,因為不能明講,所以他不能開口要她等兩年。
他本來是想裝得很瀟灑地哄她回去,沒想到搞得那麼尷尬,真是大失敗。
也許她會對他感到失望,也許她會接受別人的溫柔安慰,也許她永遠無法得知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他悵悵然地苦笑一聲,也罷,只要她從兩千萬的緊箍咒中解脫、只要她自由、只要她快樂,就足夠了,這是他愛慕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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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假期結束,又是新的一年。
精機廠的維修部門,正在換零件的簡瑞安一個閃神,手指被齒輪咬住,痛得猛然抽回手,旁邊的技師靠過來查看,還好只是小傷。
他一臉嚴肅地教訓,「最近你是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我們面對的是機器,一不小心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傷害,一定要專心、專心。」
「對不起。」他想自己大概是漏電了,沒電似的不來勁。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跟你受傷的手指頭說。去去去,去上藥!」
簡瑞安無精打彩地晃進旁邊的辦公室,拿了藥箱擦藥包紮,電話正好響起,他接了起來。
「有我的訪客?姓鍾的小姐?!」
他掛上電話,大步奔向辦公大樓,衝進總經理室,一看是鍾婷,他失望地翻了一個大白眼。
「簡瑞安,你這是什麼意思?要不是凱文正好是你大姊夫的學弟,你打算就這樣躲起來了嗎?」鍾婷站起來氣勢洶洶地質問。
「我沒事幹麼躲?」簡瑞安懶懶地坐下,經過那樣尷尬的場面,他也不怪她對他齜牙咧嘴。
「我妹妹呢?快把她交出來!」
「小曼早就回去了。」他眼睛掃過陪她一起來的莊凱文、一向很少來公司找大姊的大姊夫,還有難得對他板著臉孔的大姊,他猛然倒吸一口氣,愕然反問:「難道她沒有回去?!」
「你裝得可真像,你這個小偷。」
「我沒裝,半個月前她就應該已經回去了,她真的沒回去?」
那時她大聲地說她馬上就回去,從那之後就再也沒見到她,錢也沒被退回來,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已經接受那筆錢,回波士頓當她的小公主,而他繼續服他的有期徒刑。
「是真的。」莊凱文拉住情緒激動的鍾婷,向鍾婷以外的人解說。
隨著日子愈拉愈長,鍾家終於失去耐性了,透過律師事務所要莊凱文進行瞭解。莊凱文和曼沁在傻樂為咖啡館中碰了好幾次面,但無論怎麼勸,她就是不肯回去,聖誕節前,她要莊凱文代為轉交兩千萬,言明想留在台灣的決心。
鍾子淇驚怒交集,鍾婷自動請命前來接妹妹回去,怎知不但妹妹不見了,連簡瑞安也沒了蹤影,要不是莊凱文正好是他大姊夫的學弟,還真找不到這裡來。
「王家那邊沒有?咖啡館那邊也沒有?怎麼可能──」這下簡瑞安真的慌了。
鍾婷撥開礙事的莊凱文,衝出去發飆。「怎麼不可能,因為人被你藏起來了。你以為兩千萬就可以買我妹妹嗎?告訴你,我們不賣!快把人交出來,不然告你誘拐純潔少女。」
「妳真的是有理說不清的番婆,要是有時間和我吵,不如快點去找人。」
莊凱文等人手忙腳亂地拉開吵成一團的簡瑞安和鍾婷,怒氣未消的兩人各據房間的一側,遠遠地對罵。
簡德安覺得很意外,雖然早就知道弟弟是為了借錢才和父親做下那樣的約定,但沒想到是為了女人,更沒想到還把人家偷偷地藏起來。
「小七,你真的沒把鍾小姐藏起來?」
「大姊,除非我有分身,不然我怎麼去做那些事?」別人不知道,家裡的人總該知道他現在的自由不會比犯人多。
「說的也是。」簡德安同意地點點頭,這次父親是卯足了勁修理弟弟,他就跟掛在蜘蛛網上的蟲子一樣。
「不在你這裡,她會去哪裡?!」鍾婷失聲大叫。
這也是所有人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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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問出結果,你幹麼拉我走?!」鍾婷大聲地興師問罪。
莊凱文再喝一口咖啡,才放下杯子。「據我瞭解,小簡不是會說謊的人,他說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妳再吵下去也於事無補,當然要拉妳離開。」
「那也不必來這裡呀!」鍾婷不悅地瞄了傻樂為咖啡館一圈,要不是妹妹被這裡的事給絆住,說不定早就回家了,她也不必飛來台灣受那傢伙的閒氣。
「這裡的咖啡很好喝。」
莊凱文端起咖啡杯再喝一口,形狀漂亮的單鳳眼直視著她,上次對她的美貌和談吐有了很深的好感,但這次對她蠻橫不講理的態度感到失望。也許因為一見面就吵架,所以她不喜歡簡瑞安,但事隔多時,照理不應該這麼生氣。也許因為擔心妹妹,心情急了些,但她的情緒反應未免也太過了,總覺得多了些什麼。
「妳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妳和他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嗎?」上次他只待一天就走了,簡瑞安待了兩個星期,夠發生些什麼了。
她臉色倏忽漲紅,支支吾吾地說:「哪有,你別亂說,你到底是幫他還是幫我?」
「真的嗎?」
鍾婷低頭喝咖啡,躲避這個問題。
杯子空了,莊凱文再叫一杯,方修月煮好後送了過來。
「喂,你們真的不說我妹上哪兒去了?」她抬頭,凶辣地瞪人。
方修月淡淡地瞄她一眼。「如果妳真為她好,就該尊重她的決定給她一點時間做她想做的事,而不是急著抓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