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城裡好多店都在打折,貨色很不錯!妳看看這絲綢,跟京城裡賣的不相上下,還有這金飾,份量夠重、成色夠足。」曲施施一臉興奮,「姊,我明天還要上街!」
這幾日,曲安安心情忐忑,愁眉苦臉,不知該用何種方法與殷飛龍和好,而她這個妹妹嘴上說要替姊姊「分憂解勞」,卻到處閒逛、吃吃喝喝、買東買西,沒有一丁點兒實際行動,簡直可惡!
「施施,」曲安安懶懶道,「最近店裡生意不太好,妳省著點花。」
「姊,這個妳就不必擔心了,」她笑若春花,:垣些東西都是別人送的。」
「誰?這麼慷慨?」
「一個老相識,」她洋洋得意地說,「我的裙下之臣!」
「又遇到一個傻瓜?」
曲施施花名在外,崇拜者多如繁星,一年四季護花使者紛至沓來。
「人家才不是傻瓜呢,」她不承認自己的追求者水準低,「人家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什麼人物?」
「江湖上有名的『包打聽』!」
「嘿嘿,」曲安安一聲冷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
「姊,妳不要看不起人家,」她眼珠子一轉,「說不定妳還要求人家呢!」
「我會求他?」曲安安想不出如今還有什麼值得心灰意冷的她托人打聽的事。
「對呀,妳不想知道殷飛龍為什麼會來君州嗎?」曲施施對自家姊姊拋個媚眼。
「難道……」她頓了一頓,驟然抬眸,「妳知道?」
「那個『包打聽』今天告訴了我一些事。」搖頭晃腦,她故作神秘。
「快說!」曲安安抓緊妹子的胳膊,「妳快說!」
「姊,不要著急嘛,」她慢條斯理的拿起茶杯,「待我一邊喝水,一邊說。」
「趕快說,」曲安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否則下個月不給妳零花錢!」
「好好好,」曲施施歎了一口氣,「那個『包打聽』告訴我,殷飛龍發了武林帖,在本月十五邀請各路英豪到春香院一聚。」
「春香院?」不就是她剛剛去的那間妓院嗎?「他想幹什麼?」
「請江湖中人前來觀看雪玲瓏。」
「他瘋了?」那雪玲瓏何其珍貴,人人無不垂涎,如此招搖過市,說不定會惹來殺身之禍。
「其實他是想藉此畢找到當年雪沁山莊的遺孤,將雪玲瓏物歸原主。」
「呃?」她又是一驚,「不是說當年雪沁山莊一百餘人皆死於非命,何來遺孤?」
「雪沁山莊莊主晚年在莊外曾私養了一房小妾,聽說生有一子,殷飛龍所要尋找的,便是這個孩子。」
「那他可以暗中察訪呀,何必如此大張旗鼓?」
「就是因為暗中察訪不到,所以才無可奈何的發出武林帖,希望那個孩子能自動現身。」
「他、他……」她焦急地咬牙跺足,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強盜、一個土匪,名聲早巳壞了,幹麼學人家做什麼好事?萬一把性命賠上……我,我絕饒不了他!」
「姊,如果妳不想他冒險,也不是沒有辦法。」曲施施微微一笑。
「有什麼辦法?」她眼睛一亮,跳了起來。
「假如我們在十五日前搶先一步找到雪沁山莊的遺孤,讓殷飛龍了卻自己的心願,春香院那個『展覽會』也就不必開了。」
「對呀!」曲安安一撫掌,豁然開朗。
「不過,這樣就得去求我那個朋友『包打聽』了。」
「飛龍都打聽不到,他能打聽得到?」
「其實他早就知道那孩子在哪兒,只不過有人出重金命他閉口,不讓殷飛龍得知那孩子的下落。」
「誰?是誰出重金阻擋飛龍打探消息?」
「就是那個托風揚鏢局押送雪玲瓏的『飛鳩子』,也就是十年前血洗雪沁山莊搶奪寶物的賊人。如今雪玲瓏被盜,他當然要想方設法找回那寶貝,怎麼可能讓殷飛龍將它物歸原主。」
「好,施施,那我們馬上就去求那『包打聽』,請他告訴我們那孩子的下落。」
「姊,妳剛才不是還說人家不是什麼大人物,妳不會求他嗎?」抓住了把柄,曲施施笑得更歡。
「我……」她啞口無言,害羞地打了妹子一下,「算我說錯了,好嗎?」
「姊,妳跟殷飛龍和好了嗎?幹麼這樣幫他?」
「就算沒有和好,我也要幫他的。」曲安安的臉色不知不覺地一沉,語意幽幽。
「怎麼?他不肯原諒妳?」
「不管原不原諒,我也該幫他做這一件事……畢竟是我錯怪了他,欠他的。」
她對自己說,死心吧。可聽到與他相關的一切,又忍不住東打聽、西打聽起來……其實她已經沒有什麼奢望了,只是想讓他平平安安的,就算兩人永遠也不會再見。
「好吧,」曲施施點了點頭,「我這就去替妳張羅,不過接下來的事妳得聽我的。」
「聽妳的?」她微愕抬眸,不知這個妹子又要耍什麼鬼把戲。
而那貌美如花的人,卻像存心搗亂似的,笑容詭異。
第八章
這一夜,殷飛龍沒有喝酒,因為明天便是武林豪傑們齊聚春香院觀賞雪玲瓏的日子,他修身養息,坐在廂房內運氣練功。
春香院裡老鴇,花娘,龜奴得了他的賞銀,皆放假三日,將樓層上下打掃乾淨後便飛也似的離開了。誰也不想惹上麻煩,而有雪玲瓏的地方,便有麻煩。
這一夜,整座青樓冷冷清清,燭光搖曳,除了窗外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四週一片寂靜。
但忽然地,他聽到一陣車輪的聲音輾過妓院門前的長街。
咕碌……咕碌……
像是某人推著一輛大車,緩緩向這兒走來。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殷飛龍豎著耳朵,正覺得疑惑,卻看到魏子慌張失色地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
「大哥,大哥!」
「怎麼了?」
「有人推著一副棺材上門找咱們。」
「棺材?」他一怔,「你看清了?」
「那人就在門外,」魏子惶恐地點點頭,「不如大哥你親自下去瞧一瞧。」
殷飛龍劍眉緊蹙,邁開大步往樓下走去。
大門敞著,那輛裝有棺材的推車已經停在廳堂之內,一個青袍瘦小的男子留著長鬚,雙目明亮地望著他。
「既然毆寨主已經下來,你可以走了。」男子嗓音尖細,似太監一般。只見他轉身扔給車伕一錠銀,那幫他運送棺材的車伕便霎時溜得無影無蹤。
「不知尊駕何人?」殷飛龍向他抱了抱拳,「來此所為何事?」
「殷寨主不認識在下?」男子盈盈笑道。
「殷某近日深居簡出,許多江湖上的老朋友都不太記得了。」送來棺材,定是刻意前來挑釁,他心下提防,面色不悅地「回敬」對方。
「不記得老朋友,為何卻要廣發武林帖,請各路老朋友前來這春香院?」男子不疾不徐地道。
「如果尊駕是賞臉前來赴約的,那麼很抱歉,」他語調平穩地說,「我們約好的日子是明天,今夜天色已晚,還請尊駕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聚。」
「在下對雪玲瓏仰慕已久,很想先睹為快,恐怕等不到明天了。」男子站定不走。
「對不起,」雙拳暗暗握緊,準備接迎一場腥風血雨的廝殺,「說好明天便是明天,殷某不能擅自更改日期,恐怕今夜要害尊駕白跑一趟了。」
「我用另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來換,殷寨主也不答應嗎?」男子的笑容愈發詭異。
「另一件寶物?」知道對方在引誘他,殷飛龍故作不屑,「天底下還有比雪玲瓏更值錢的東西嗎?」
「有呀,」他拍了拍棺材蓋,「就在這裡面。」
「這麼說……尊駕是現寶來的?」他絕對不會受對方哄騙,對那棺中之物產生興趣--誰知道那裡邊是否裝有獨門暗器?
「殷寨主不打算打開來看看嗎?」男子盯著他,「這件寶物,對別人而言未必值錢,可對您而言,或許比心頭肉更可貴。」
「尊駕似乎很瞭解我,」殷飛龍哈哈大笑,「但這世上,我還想不出有什麼比我的心頭肉更可貴。」
「如果……這棺材中裝的是一個人呢?」
「一個人?」他微微一愣。
「一個女子,」瘦小的青衣男子滿臉自信,「一個您熟悉的女子,您會不會為了她讓我瞧瞧那顆夜明珠?」
「誰?」殷飛龍身形頓時僵立,聲音裡帶著不為人知的震動。
「曲家大姑娘。」那人悠悠吐出答案。
「嘿,」他沉默半晌,低沉道:「我與她並無瓜葛,尊駕如果是要找一個可以威脅我的人,那麼恐怕你找錯人了。」
「真的嗎?」細長的胳膊一揚,棺蓋在掌風之下霎時滑開,一個女子的纖纖身軀倏地呈現在殷飛龍眼前。
她似被點了穴,瞪大著眼睛,渾身不能動彈,面色微慍。
「安安--」他再也不能假裝視若無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想把她從棺材中搶救出來。
「殷寨主,您這樣做是沒有用的,」青衣男子笑道,「就算您從我手中把人搶了過去,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