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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立刻就離開大宅,連話都不想對孫雲泰多說,只對廚娘李嬸說了幾句道別的話就離開了。
她無地方可去,只好住在麗花阿姨家裡,但是住在那裡,就要忍受麗花阿姨的疲勞轟炸。
她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白花花的鈔票飛了一樣,不斷的抱怨怒罵,罵的全都是她的愚蠢。
「誰叫妳不多等一下,誰叫妳要先跟他離婚的,我從來就沒有看過像妳這麼笨的女人,妳陪孫雲集多少年了?最後換來的是什麼?現在妳是自討苦吃,什麼也沒拿到。」
她在阿姨面前不敢多說什麼,但是一到了身後,就吐舌頭回答道:「自由,我換來的是自由。」
而跟麗花阿姨住非常的不容易,她有很嚴重的潔癖,說話則完全不留口德,連她開個燈看電視,她都很有意見的直喃念。
「看個電視開那麼多燈幹什麼?要花多少電費啊?也沒見妳拿個一分半毛給我。」
她看著自己頭頂上的燈,其實微弱得可以。
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寄人籬下,有苦難言,就算她有補貼麗花阿姨一點錢,恐怕那一點錢她也看不在眼裡,所以她當成她根本沒拿錢給她。
最後不只是開燈的問題,就連她吃了多少東西,冰箱裡她認為變少的,全都是她的錯。
凌曉糖無奈的上樓,心想也許該是她離開的時候。她拎著本來就很簡單的行李搬出去,麗花阿姨也沒挽留,好像早就恨不得她這個白食的房客趕快搬出。
她找了一間很小的套房,裡面有衛浴設備,一個月只需付五千元,沒有電視,沒附傢俱,她搬進去的第一天就買了報紙,開始翻閱求職欄。
但是她找的秘書工作幾乎全都石沉大海,因為這一兩年景氣差,很多公司已經盡量的裁減行政人員,更別說她都二十多歲了,還沒有任何工作經驗,更難找到合適的工作。
她懊惱的坐視自己原本存款就不多的銀行賬戶金額越來越少。
但是禍不單行,這一兩天下雨,她住的地方竟然會漏水,滴得地板一片濕透。
她緊急敲了房東的門,可房東家裡根本沒人,這才想到房東曾經說過,他有一個禮拜要回南部辦事,該不會就是這個禮拜吧?
到後來不只是天花板滴水,連廁所的水都莫名其妙的湧出來,讓她又害怕又緊張的不斷把東西往高處移。
最後她的高跟鞋在水面上款款擺舞,她怎麼用,水就是停不了,搞了兩個小時,水已濺得她滿身濕。
凌曉糖疲憊的鎖上門,又餓又冷的到旁邊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個飯團食不知味的吞進喉嚨裡。
「嘿,妳怎麼了?剛洗完澡沒擦乾嗎?」
她茫然的抬頭,望向手裡拿著一瓶汽水的男人,竟是孫雲泰!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穿著合宜的套頭毛衣,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不像她,她一定就跟個瘋婆子一樣,全身濕答答的出來買東西吃,還像個餓死鬼一樣拚命把飯團往嘴裡塞,一副好幾天沒吃東西的樣子,雖然她今天中午的確沒吃飽。
「不關你的事。」
她硬要裝出沒事的樣子掉頭就走,而孫雲泰還跟在她的後面,她走幾步,他就跟著走幾步。
凌曉糖立定腳步,轉頭對他怒吼,「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
「妳頭髮、衣服都濕了,還有,一個飯團吃得飽嗎?」
她抽氣,一臉不屑的說:「我在減肥不行嗎?你沒聽過女生喜歡減肥,我剛買了一件最喜歡的衣服,只要我的腰再少個一吋,就可以穿著它去招搖。」
「妳夠瘦了,不需要減肥,更何況我也不喜歡女人抱起來太瘦,像根木頭一樣硬。」
「誰管你的嗜好是喜歡瘦的或胖的,你離我遠一點,我說過我不想見你第二次吧。」
一想到他當初在大宅裡對她說的話,凌曉糖就有滿腹的憤怒,更別說現在最落魄的樣子被他給看見。
孫雲泰對她的怒吼,似乎完全沒聽進耳朵裡,逕自道:「妳住哪裡?我送妳回去。」
他要是看到她現在住的地方的慘狀,一定會捧著肚子笑都笑死,她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不需要,我男朋友在我租的地方,我可不希望對他解釋我跟你之間的關係,我騙他說我沒結婚過,你少來打擾我。」
他黝黑的目光露出幾絲情感的起伏,「妳沒有男朋友。」
她爭辯著,「我有,我隨隨便便一釣就有。」
「我若是妳的男朋友,不會讓妳這樣子下來買東西,更不會讓妳晚餐只吃個便利商店的難吃飯團。」
再也受不了他的糾纏,她幾乎快要歇斯底里。
「你到底要幹什麼?你說啊,是要看我有多慘嗎?那你看到了,我沒有親人,沒有男朋友,更加沒有錢,連要找個工作,也因為從來沒有工作經驗而找不到,很快的我賬戶裡的錢就會用完,到時你再到台北車站,看我會不會在捷運地下街乞討好了。」
孫雲泰靜靜的聽完,朝她遞出面紙。
凌曉糖這才知道自己失態的在他面前狂哭大吼。她沒有接過面紙,只蹲下來搖了搖手,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用光了。
此刻她才願意承認,孫雲集是她這一生最大的貴人,若是沒有他,也許她這幾年會很慘。
「拜託,我就像孫雲集說的什麼也不會,如果不是他好心的娶了我,也許現在就是我二十二歲時的寫照,是他挽救了我,讓這些事沒有發生。」
「妳很堅強,妳會熬過,他知道的。」他出乎意料的安慰她。
她的哭音變成了哽咽,「我沒有一個人生活過,我好害怕,我努力的想要試著找一份工作,可是就是找不到,也許我該去應徵洗碗的工作,我現在至少會洗碗了,他以前還嘲笑過我根本就不會洗碗。」
凌曉糖抹了抹眼淚,站了起來,她的裙子都濕透了,剛才蹲下來,裙子邊緣沾到馬路上的沙土,又黑成一大片。
「我陪妳走回去吧。」
她尷尬的拍拍裙子上的沙土,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發什麼瘋,現在孫雲泰一定認為她很可憐,甚至會認為她精神壓力太大,快要不正常。
雨開始變大,孫雲泰已經打開手裡的傘,幫她撐著,讓她不必受雨淋。
「其實撐不撐傘已經無所謂了,反正我全身早就濕透了。」她小聲的說話,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歉,「還有剛才真是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會吼那麼大聲。」
「沒關係,吼一吼心情應該會比較好,當我遇到挫折的時候,也會跑到沒人的地方吼一吼,吼完後就感覺舒服多了。」
凌曉糖驚疑的望著他的側臉,看不出他這麼嚴肅的人也會想要吼一吼發洩壓力,「你說你也會?」
孫雲泰望著馬路淡淡道:「有人是唱歌,有人是花錢血拼發洩壓力,這些都要花錢,但叫一叫就能發洩壓力,又不用花錢,不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他這樣說也沒錯啦,想想看,剛才叫上一叫,好像壓力真的減輕了不少,他陪著她走到破舊公寓前,她正不知道該怎麼說謝謝時,孫雲泰問她──
「妳住幾樓?」
「四樓。」
想阻止自己說出住處,但為時已晚,她的大嘴巴怎麼這麼不緊,到時孫雲泰看到滿屋子淹水的樣子,一定會被嚇到。
「妳屋子是不是淹水?」
她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這麼神機妙算,她口氣有點虛弱的問:「你怎麼知道?」
他嘴角連扯也沒扯一下,「因為水流下來了。」
凌曉糖望向公寓的樓梯正在大淹水,她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房東回來一定會把我趕出去。」
孫雲泰把傘遞給她,忽然往後跑,她呆怔的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想,只是淹水,有必要跑這麼快嗎?
就算她屋子淹水,也不是她故意弄的,他何必當她是禍水一樣的迫不及待跑走?
哼,她早知道他們兄弟一個樣,都是沒用的男人,頂多水越淹越嚴重而已,她得趕快上樓挽救她為數不多的家當。
咬牙握住樓梯手把,才上了幾階,就見孫雲泰提了一個塑料袋跑過來,她驚訝的望著他,他則毫不客氣的猜中她的心事。
「妳以為我被這些水嚇到,連忙跑了嗎?」
她坦言,「對。」
孫雲泰頭一次對她笑了,「這些小水沒有妳可怕。」
他把她說得像母夜叉一樣,讓凌曉糖不滿道:「你說這是什麼話?我哪裡惹到你了?」
他又收斂了微笑,彷彿他是個很不愛笑的人。
「快點上去吧,妳走慢一點,我就打一下妳的肥屁股。」
凌曉糖怒視他一眼,「你這是言語上的性騷擾,我可以告你的。」
她才剛說完,孫雲泰就不太使力的拍了她一下屁股。
她驚叫,「你幹什麼?色狼!」
「走快一點,我可不想看到水淹進樓下住戶,讓他們上門找妳賠償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