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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向玄纁

  雖然如此,他還是喜歡看她那明媚的笑臉,以及看似矯揉做作,實則大方率直的舉止態度。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真心溫婉的笑容,笑裡有純真、有謙虛,也有一些屬於早熟的智能。

  他突然發現,也突然印證心中某些模糊的、還未完全成形的猜測,也許她並不是他原來所以為的--只是個愛笑、愛鬧、愛玩又倔強的女孩,而是也有一些刻意隱藏起來的個性存在?

  她的笑容,像是一個烙印,在他滿十四歲的前一天,深深地,毫無預警地烙上了他的腦海--他青春期時所有的、最美的記憶。

  從那之後,他們快速建立起堅定的友誼,那種近乎毫無保留的交心知己……

  第三章

  青春歲月總是消逝飛快,還來不及定下心欣賞月升日落,時間就已經在眨眼之間匆匆流過……

  剛升上三年級的學期初,學校照例舉行一年一度的教室佈置比賽。今天正好是假日,班上幹部們於是約好下午兩點半在教室內集合,而除了幹部之外,其它同學們若有興趣幫忙佈置教室者,也可以自行參與。

  顏巽行懷裡抱著牆報紙,手中還提著大包小包的材料,慢慢走到教室,優閒的神色在看到教室中獨坐的纖細身影之後轉為訝異。

  「舒蔓?」顏巽行口氣不掩意外。「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大家不是約兩點半才集合嗎?」

  與人有約時,他總是習慣早到,可以在等人的同時處理一些事情,或是趁閒看看書也好。可是現在才一點半,他以為自己會最早到達教室,也想好等一下要做什麼了,沒想到竟然有人比他還早,而這人還是每次都在遲到邊緣徘徊的舒蔓?!

  「我偶爾也想體驗看看教室裡面空無一人是什麼感覺,不行嗎?」原本讓右手撐著的秀美臉蛋抬起,睨了他一眼,而後低下頭,讓兩手同時撐著尖巧的下巴,嘟起紅嫩的唇看向窗外的草地,表情是儼然已經成為金字招牌的故作嬌嗔。

  他卻沒有錯過她抬起頭以前那略顯迷濛的神情。

  「怎麼了?」他迅速放下手中準備佈置教室的材料,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頰,看著她微紅的眼眶。

  她垂下眼,躲不開他雙手溫和又有力的箝制。

  「外婆……前晚去世了……」

  他聽完先是一愣,而後將她的頭壓入懷中,輕聲開口:「對不起,生死這種事情,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妳……」

  「沒關係,你的胸懷借我靠一下就好。」她倚在他懷中,汲取溫暖與支持。

  「那妳今天怎麼還來這兒工作?打電話跟我說一聲就好了呀。」他輕撫她及肩的烏亮頭髮,為她在這種時候還堅持負責的態度心疼。

  他們老早就卸下班長和副班長的職務,只是同學們總是不打算讓他們兩人清閒,先是票選他們當了一學年的風紀,這個學期又獲選為正副學藝,負責班上的許多大小比賽。

  教室佈置比賽在學校內算是大事,整體設計是他和舒蔓共同完成,也因此他更明白她不願意缺席的心情。

  她在他懷中搖頭,語氣哽咽。「爸媽又吵架了,我不想待在家裡。」

  「需不需要面紙?」他只能這麼低問。

  這兩年來,他們幾乎到哪兒都同進同出,感情好到曾經讓許多人不停探問,他們究竟是不是一對戀人?

  但比較親近他們的朋友們都明白,他們其實並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交往。真要說彼此之間的交情與其它人有什麼不同,也只能說是死黨,是知己之間的情份。

  任何想法或心情,他們都會和彼此分享,無論是討論功課、理想、人生觀或感情觀,都直言不諱,少有隱瞞。

  身邊的同學們從原來的懷疑,到之後習慣成自然。如果再有其它人問起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是不是有曖昧時,還會哈哈大笑,幫忙解釋絕不可能,要發生什麼的話老早就發生了。

  卻沒有人明白他藏在心底,真正的渴望和心情……

  舒蔓雖然看似活潑開朗,性格中卻藏著陰暗的角落,不讓人觸碰。

  她從來不提,他也不會主動問她。

  漸漸地,他開始明白,不是她刻意隱瞞他什麼事情,只因為她可能自己也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她是堅強的,卻也好強,不容許自己軟弱,所以,她會逃避她自己所認為的,應該是堅強成熟人格中的不完美。

  當某些悲觀因子已經完全滲透、內化入性格和思想之中時,當事人往往已經毫無所覺了。而這樣的她,看在他眼裡,也只能默默心疼,在沉默中將所有關懷化作歎息。

  和舒蔓相處愈久,他就愈是知覺到她性格上的空洞矛盾;深藏的心意,也愈來愈說不出口。

  「面紙喔?等一下吧,我記得書上都是說,美人梨花帶雨的臉龐,最是淒艷了,所以就讓我再保持這種唯美幾分鐘吧!」她在他懷中搖頭,故作輕快地嬌聲推卻,下方的水泥地上,卻迅速累積水珠,緩緩暈開、滲透。

  「書上說的妳全都信啊,那電視上每天上演的苦情連續劇妳信不信?」他故意取笑她,明白她這時候不希望有多餘的安慰。「這種時候還要考慮哭得唯美不唯美,許小姐,妳會不會自戀到有點過火?」

  她莫名所以地搖頭又點頭,因為他的話而輕輕笑了開來,他輕觸她頭頂的手掌,溫柔到讓人覺得好安心、好溫暖……

  「拿來。」她的頭依然低垂,伸高一隻手毫不客氣地跟他索取面紙。

  「喏!」他從口袋中拿出袖珍面紙,抽兩張給她。

  面紙上仍有他體熱的微溫,頭靠在他溫暖的懷中,她等於完全被他的氣息包圍。

  擦掉淚水,再擤擤鼻涕後,她離開他的懷抱,眼光掉向窗外,神情有些空洞。

  「自我有記憶以來,爸媽幾乎天天吵架,後來愈吵愈凶,兩個人開始酗酒,然後,也開始會打我出氣。」

  「這……」

  初認識時,他曾經以為她是從小就被疼寵到大的女孩子,應該會單純、快樂到老,後來雖然不敢再如此肯定了,卻沒想到事實與他所以為的會差異這麼大。

  難怪,在兩年來的相處言談中,幾乎沒有聽過舒蔓提起自己的家人。要有也是他人提問,她則輕描淡寫地回答。而在那些回答中,多半只提及她自己的外婆和早逝的外公,卻鮮少談到她的父母。

  想起前一陣子他教她學游泳的時候,看到她的大腿上有一道細長的淡色疤痕,而她那時候面對他的詢問,也只是笑著回答那是不小心摔下樓梯時所受的傷。

  有哪一類的樓梯會讓不小心跌下的人受那樣的傷?

  當時他雖然懷疑,卻也沒有加以追問。

  沒想到……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以為我是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女孩子,而之所以會和你槓上,是因為我個性好強不肯服輸所致,所以你才會老是有意無意地激我,不是嗎?不過我也真的很不肯服輸就是了。」她輕笑著,面容上有絲成熟的憂傷。「其實也還好啦,至少我有外婆寵我,只要她在,我可以躲在她的羽翼下。」

  她的話讓他又一時無語。當時他會激她的原因,她只說對了一半。

  另外一半原因,則是他早在兩人初識之時,就喜歡上她了,所以下意識地,不想看到她行為中隱隱顯現的幽暗面。

  這樣的心情,他也是後來才發現的,但是這些剖白,他說不出口。

  也就是說,在舒蔓的認定裡,也許外婆才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受到的打擊才會如此之大……

  他因為明白她情緒失控的原因而心疼,卻也為她偏執的認定而心驚,只能啞著嗓子開口:「妳下午要不要去別的地方散散心,或者我等一下也跟其它人請假去陪妳?」

  「你發神經喔,不用了啦!去年我們班教室佈置得到全年級第一名,今年還說一定要保持名次,不是嗎?我們怎麼可以落跑不參與呢?」她深深吸一口氣後,轉過頭看他,語氣仍是帶有些許顫抖的試圖輕快。「我本來以為自己的年紀已經夠大,也無所謂了,可是他們居然在外婆的靈前又吵起來,所以我才會一時情緒失控。對不起,害你被我嚇到了。」

  他深深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而後又抽出面紙,溫柔地擦去她眼眶中再度無意識滾落的眼淚。

  她望著他替她心疼的表情,心底猛然一動,好像有某段原本堅固的城牆,被突然狠狠敲碎、摧毀,並帶入前所未有的溫暖與明亮。

  「哎呀,怎麼會這樣?」她連忙搗住臉,想止住眼淚,可是那些溫熱的液體卻彷彿有自己的意志似的,愈流愈多,愈流愈急。

  「妳先去找地方洗洗臉吧。等一下如果其它人來了,我會告訴他們妳突然有事,會晚一點到。」他將整包面紙塞入她手心。

  「謝謝。」她抬頭凝望他,被水霧遮蔽的視線,將他臉上那體貼溫柔的笑容變得模糊不清,也讓他眼中的深情遭到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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