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王!」一聲呼喊,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從敞開的門內出來,一看到阿曼就急步走來在她額頭親吻數下。藍風注意到她的眼裡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蒼老的臉上帶著最真誠的關心。
「拉拉!」阿曼也欣喜地雙手環住她的頸子,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親吻著。
原來她就是拉拉。藍風看看老人,被她們之間流露出的真情所感動,他猶豫著是不是該把阿曼放下,可她的一隻腳還不能落地,而且那隻腳也沒穿鞋。
就在他猶豫時,門口響起了一個洪鐘般的聲音:「我的小鳥回家了!」
「阿爸!大哥!二哥!」阿曼欣喜地轉向那幾個立在台階上的高大男人喊著,並指指藍風說:「他叫藍風,是他送我回家的。」
又轉頭對藍風說:「這是我阿爸巴穆爾,我大哥納葛,二哥納嘉。」
男人們在她興沖沖地作介紹時,都在冷靜地觀察著對方。藉著月光和燈火,藍風看出阿曼的阿爸,人稱「山虎」的黔嶺王其實並不是十分高大,但很健壯。藍風注意到他的目光雖然犀利,但面容溫和,一點都沒有外界傳言的那種凶悍和霸氣。
站在黔嶺王身側的阿曼的兩個哥哥,身材卻高大得多。她大哥年約四十,二哥估計三十六、七左右。
「藍都統,謝謝你送小女回府,改日本王定親向大琊國王致意。」黔嶺王聲音宏亮地說。
對他一開口就說出自己的身份藍風毫不奇怪,但奇怪的是,為什麼他們每個人都表現出對阿曼回家由衷的歡迎,卻沒有一個人走來接過她,將她安置在更舒適的地方?而阿曼似乎也無意離開他的懷抱。除了擁抱拉拉的片刻外,她的兩條胳膊一直緊緊地吊在他的頸子上。
於是他不卑不亢地說:「黔嶺王不必客氣,小臣奉吾王之令行舉手之勞,無足掛齒,倒是公主需要休息了。」
黔嶺王面露喜悅之色,顯然對藍風如此關心他的寶貝女兒感到高興。他溫和地說:「失禮,請進!」
藍風一愣,對他這似乎答非所問的態度感到無法理解,他低頭看看阿曼。
阿曼對他一笑,說:「你抱我進去吧。」
她的笑容略顯僵硬,而她透著靈氣的大眼睛裡閃爍著不確定的光彩。
藍風雖感覺到有點奇怪,但也不想浪費時間。於是他抱著阿曼走進了明亮豪華的大廳,廳裡和所有諾蘇族家庭一樣i--一進門就是一個大火塘,火塘邊仍是一圈長板凳,不同的是這裡一切佈置都很舒適華麗而已。
他一步跨過火塘,將阿曼放置在最裡面那條唯一空著的長凳上。
「妳還好嗎?」因看到她秀眉微顰,似有難色,他不由輕柔地低聲問。
「我、我沒事,你會生我的氣嗎?」阿曼想到自己的行為:心裡不由產生了一絲罪惡感。
藍風笑了。「生什麼氣?妳已經到家了,我為什麼要生氣?」
阿曼還想再說什麼,可是拉拉這時帶著幾個女孩進來,將她抬走了。
目送阿曼離去,藍風轉回身,立即對上三雙幾乎跟阿曼一模一樣的眼睛。只是這三雙眼睛裡都沒有阿曼的那種頑皮和任性,顯得深沉和謹慎。
藍風看他們無意開口,便也冷靜地站著迎視他們的審視。
過了半晌,黔嶺王終於開口:「好樣的,請坐!」藍風按照他的指引坐在他的左側。
阿曼的兩個哥哥面色也和緩下來,眼裡流露出欽佩和欣賞。他們坐在兩側,一聲口哨,那兩長凳上躺著睡覺的大狗忽地躍下地,蹲伏在主人身邊。
藍風看看那幾條身軀高大的狼狗,牠們樣子很兇猛,但是比起大琊國王宮中的獵犬還是小巫見大巫。
極短的時間,在他們面前的火塘已經放上了各式烤具,長凳前擺了矮桌,幾個身穿五顏六色花裙子的女僕動作利索地為他們端來熱水,藍風也不客氣地洗了臉和手。
接著,美味佳餚不斷送上,在經過數日奔波後吃上這樣的美食確實令人愉快。藍風痛快地吃著,但堅決婉拒他們一再的勸酒。
他嘗試著提出想明天離開,但每當他話才開頭,就被他們打斷。
當晚藍風沒有再見到阿曼,飯後他被安置在距離主樓不遠的一幢很舒適的小樓內,睡了一夜好覺。
第二天,藍風在阿曼的大哥納葛的陪同下參觀了莊園。作為「黔嶺王」王位的繼承人,納葛曾被送到京城國子監深造,深諳中原文化,藍風對他頗有好感。
藍風發現,白天看「黔嶺王族」莊園更顯氣派。它座落在濃蔭蔽日,翠綠滿山的大青山北麓,背倚虎跳巖,氣勢恢宏、蔚為壯觀。特別是巨門頭上「黔嶺世族」的大字匾額濃筆重彩,十分惹人注目。
城堡建築獨特,城牆堅實厚重,一幢幢極富諾蘇族傳統色彩的「土掌房」鱗次櫛比。這種土掌房一般以石塊為房基,土坯砌牆,形成平台屋頂。屋頂滴水不漏,其上既可以做觀星賞月的觀景台,又可以晾曬穀物。而且冬暖夏涼,防火性能好,非常實用。
站在角樓往下眺望,山下的村落盡展眼前,整齊的農田和茶山錯落有致。稻粟兩熟的農田里和坡上的茶山有不少人在幹活。
藍風心想,今後也許可以建議南宮翔與黔嶺王做些交易。大琊國雖然富裕,但諾蘇人的鹿豹皮等上產是大琊國沒有的。
想到南宮翔,藍風的心情又不安了,不知那個什麼教主有沒有被抓住?七星堡是否安然無恙?想到這些,他歸心似箭。於是轉身對納葛說:「多謝大王子相陪,無奈小弟有要事在身,實在不便耽擱,能否讓小弟取回坐騎,容我先行告辭?」
一聽他想走,納葛當然不答應,否則小妹怪罪誰人能當?
他一抱拳,道:「藍兄弟赤膽忠心,令人敬佩,但今晚的盛宴是特地為感謝你護送小妹回來而設,你怎可不參加?」
見他言語懇切,表情真誠,藍風也不好再堅持。
就在藍風參觀莊園時,莊園後的山澗邊,幾個漢子正商議著。
「我們真要這麼做嗎?」面色紅潤,青布包頭上插著一根羽毛的年輕男子說。
他身邊年紀略長的男人一掌拍在他的後腦勺,罵道:「不動腦筋,不這樣做能留住人嗎?你是不是骨頭癢了?」
吃了一巴掌的男人摸摸腦袋瓜子道:「沒聽過骨頭癢的,皮癢還差不多。」
坐在石頭上的男子一聲低笑,粗壯男子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一副凶狠的樣子。
「好了,別鬧了。」站在樹下的高個兒男人銳利的目光一掃,其它男人都安靜下來。「沒什麼好擔心的,都到這個份上了,有用沒用,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損失呢?」他顯然是幾人中年紀最大的,也是領頭的。他聲音不大,但很有權威。
「是啊,沒什麼好擔心的。」坐在石頭上的男人站起身,悠閒地說:「反正我們得盡力而為。」
「那就這麼辦,走吧!」粗壯漢子說著,領頭往坡下果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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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黔嶺王族」莊園裡點起了篝火,一片歡樂,彷彿所有族人都到了這裡。大家身著盛裝,圍成大小不同的圈子,踏著歡快的樂曲,唱著悅耳的調子,跳著舞。每一堆篝火旁都有豐富的美酒美食,讓大家共同分享。
諾蘇人是個能歌善舞的民族,每逢喜慶或婚喪嫁娶人們都會以歌舞形式表達自己的感情。
藍風隨黔嶺王及兩位王子圍成圓圈,坐在庭院內的大檯子上喝著「轉轉酒」,這是族人習慣大家將一個酒杯倒滿酒後,依次輪流喝,象徵著飲酒人親密如兄弟。
藍風開始時想拒絕喝酒,可黔嶺王不准。大王子納葛對他解釋:「這一輪你一定要喝,不然會被認為是向主人挑戰。」
聞言,藍風只好喝了一輪。美酒佳餚令他心情開朗,很快他便被美妙的音樂和眼前歡樂歌舞的人群無拘無束的快樂感染了。
但藍風一直沒有見到阿曼,不免有點遺憾,從昨天將她抱進家門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熱鬧的舞會和晚宴都過了一半,仍未見她出現,藍風開始坐立不安了,暗自擔心難道她的腳傷未癒?鹿茸膏會失效嗎?
他不由自主地頻頻回頭尋找那個叫拉拉的女人,想探問一下阿曼的情況。
「你是在找阿曼嗎?」精明的納葛低聲問他。
被人識破,藍風不好意思地說:「我想知道她的腳好了沒有。」
納葛笑了,說:「好很多了,不過今晚她還不能跳舞。你看,她就在那裡。」
「真的?」藍風立即轉頭尋找,可是大家都穿紅戴綠,女孩們幾乎是一樣的喇叭裙子、花頭帕,他實在看不出誰是阿曼。
「那裡,被小孩子們圍住的那個啦!」見他東張西望卻毫無所獲,二王子納嘉笑了,拍拍他的肩指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