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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堯堯

  「他長得和他的兩個哥哥不大像,倒比較像演電影的那個……」

  彷彿響應觀眾的品頭論足,祁南的視線緩緩向上掃過,引起女性的輕呼。

  薇安感覺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滯了一下,甚至發現他對她揚了揚眉。她沒來由的想要逃開,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見鬼了!人家又不是對妳有意思,幹嘛自作多情?

  她早脫離偶像崇拜的階段,怎麼還這麼把持不住?不行不行,走為上策,否則她要破功了。幸好媽媽教過她三十六計中唯一管用的一計。

  薇安擠出人群,噓了一口氣,一轉身,發現站得遠遠的君婷。

  「君婷,妳不去湊熱鬧嗎?」

  「待會兒進總經理辦公室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了,何必在這兒跟人家擠?」

  「也對。」薇安注視著神情侷促的君婷,試探地問:「妳有事找我?」

  只見她面露猶豫,支吾的說:「薇安,我……可以耽誤妳一點時間嗎?」

  「當然可以啊!客氣什麼?來吧!」

  薇安拉著君婷走進二樓的會客室,在門外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然後將門鎖上。

  這是臨時的心理諮商室,薇安義務性的提供心理諮商服務。鐘點費不重要,她喜歡當「垃圾桶」,聽別人發牢騷。

  在美國,接受心理諮商或看精神科醫師就像上教堂做禮拜一般尋常;在台灣,可就不同了。花錢找人講話簡直是種不可饒恕的浪費,而且會被旁人當作精神病。

  四海重視員工的情緒,出錢聘請專業人士開設成長團體的作法,讓薇安十分感動,所以她願意撥出一點自己的時間,多貢獻一些專業幫助有需要的人。

  「君婷,妳先喝口水再說。」薇安倒了杯水給她,看得出來一定是件嚴重的事,否則她不會這麼不安。

  杯緣才觸到唇邊,淚水便滴了下來。

  薇安遞給她一盒面紙,不動聲色的等待著。

  情緒的發洩需要時間,催不得的。情緒發洩不完全,理智便出不來;理智出不來,便看不清自己的問題;看不清問題,便解決不了問題。

  心理諮商如此耗費時間,以致於求助者往往半途而廢。它不像一般疾病的診斷與治療那麼當機立斷而且效果顯著。

  人的問題太複雜啦!

  淚水滴落的速度漸漸趨緩,終於,君婷停止啜泣,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說:

  「薇安,他打我!」

  「妳是說……」

  「我先生,他打我,已經一年多了,結婚不到一個月他就開始打我,最近打得更凶……」

  說完,淚水又開始氾濫。

  ☆☆☆☆☆☆☆☆☆☆  ☆☆☆☆☆☆☆☆☆☆

  巡視了一遍工廠,三巨頭回到總經理室。

  門才關上,祁南便開始發飆。

  「太扯了吧?!生產線沒幾條在正常運作,你們是怎麼監督的?」

  老三發起飆來驚天動地,祁東和祁西面面相覷、不敢作聲。老實說,今天下午的生產線的確突槌,不過那是因為……

  「你們生產部不配合,光靠我拚命拉訂單、開發新客戶有啥用?」

  「那也是因為你……」祁西好不容易找到聲音應了一句,只是這句話無疑是火上加油。

  「你有沒有搞錯?!生產線干我屁事?!」祁南氣得差點衝上去揍他一頓,順便了斷這二、三十年的陳年舊帳。

  祁東忙拉住祁南,同時瞪了老二一眼,警告他最好閉嘴,不要再橫生枝節。

  「祁南,你冷靜點聽我說。我們生產部平時管理得很嚴格的。每條生產線由小組長執行獎懲制度,工作不力企圖摸魚要被記申誡,記滿三次申誡就會被免職;而工作賣力的則每個月加發工作獎金,並列入年終考核。」

  「那今天下午肯定很多人要被記申誡了?」祁南哼了一聲,不忘冷嘲熱諷。

  「今天下午嘛……是特例。」東西軍互看一眼,語帶促狹。

  「說重點!」南軍不耐煩的大吼一聲。

  「今天下午小組長放了員工半個小時的『假』……」

  「什麼假?」

  「列隊歡迎貴客臨門假!」

  「貴客?你是說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值得如此大張旗鼓?」

  「無聊!」

  祁南在沙發上坐下來,兩腿伸得長長的。

  「列隊歡迎」是誇張了點,不過剛才他確實看到不少人擠在二樓對他行注目禮,讓他挺有面子的。

  恐怕是祁大總經理故意放出風聲,然後再加以明示暗示,否則小組長豈敢自作主張?

  東西軍是要替他做面子,又不想太明顯,所以才來這一手。這一番功夫多少是為了彌補兩個月前將他騙回台灣的罪惡。

  想到那個卑鄙無恥、齷齪下流的騙局,祁南就又一肚子火!一向和他同一條戰線的祁北居然窩裡反也摻了ㄎㄚ!這氣一輩子也消不了,區區列隊歡迎又能彌補什麼?太天真了!

  他左顧右盼,看看能不能多找一點麻煩。

  「祁大,你這工廠的門面挺氣派的,可這總經理室的裝潢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好歹四海也是家股票上市公司。」

  「創業維艱,守成不易,凡事節儉為上。」祁東不以為意的說。

  是嗎?那為什麼把他的業務經理辦公室裝潢得那麼豪華?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他祁南才是總經理呢。

  「少來!老爸的陳腔濫調,我聽膩了。」祁南不死心的繼續找碴,「貴客臨門總該給杯水喝吧,祁總,你的待客之道需要檢討。」

  「喔,我的秘書中午去參加成長團體,可能還沒結束。你要咖啡還是茶,我親自為你服務。」

  祁東卑躬屈膝、百般討好,祁西實在看不下去了,乾脆走到一旁去打手機聯絡事情。

  他們是使了點不入流的詭計,但又不是犯了滔天大罪,祁南憑什麼頤指氣使、跩得二五八萬?何況為四海打拚本來就是天經地義。四海是祁家的家族事業呀!

  「成長團體?你們還真先進。」

  「員工的福祉是老闆的責任,何況身心健康、家庭圓滿才能安心為公司賣命啊。你放心,她們只能用中午休息時間參加,不影響工作的。」

  「嗯。」原來台灣現在也流行這一套?

  「而且那位叫洪薇安的領導者挺有個人魅力的,她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大學心理系講師,我的秘書每次去參加回來都是眉開眼笑的呢!」

  「哦?」心理系講師?會不會是他剛才瞄到的那個女的?她在人群中顯得與眾不同,不是很容易被忽略的那種類型。但他並不怎麼欣賞她……深色套裝、頭髮後扎,就像他大學時代的教授一樣,拘謹而保守。祁南懷疑她的個人魅力究竟在哪裡?

  叩叩叩。

  「進來。」

  門開了,君婷端著托盤輕巧的閃入。她將三杯咖啡放在桌上,低垂著臉說:「總經理對不起,我剛才和洪小姐談話,耽誤了下午上班時間,我會向人事室補請假。」

  「發生了什麼事?妳看起來不大對勁。」豈止不大對勁,根本就是很不對勁。她的兩眼紅腫,有明顯哭過的痕跡。

  「沒什麼,謝謝總經理關心,我出去了。」

  「妳去忙吧。還有,假不必請了,妳平常加班都沒報。」

  「謝謝總經理,以及兩位經理。」

  君婷欠了欠身離開,從頭到尾沒抬頭看過屋裡的任何一個人,包括今天的風雲人物祁南。

  門一關上,祁南便調侃道:

  「看來你對眉開眼笑的定義和我有點出入。」

  祁東搔了搔頭說:「今天情況的確異於往常,君婷一定是遇到困難了,待會兒我得問個清楚。」

  「好了,我要再去看一遍生產線,要是被我抓到混水摸魚的,我就要徑行開申誡單。祁總,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我要確保出貨不會有任何閃失。」

  「那當然!我陪你去。」

  「不必,我認得路。」祁南轉過頭對一直杵著的祁西說:「你忙的話請便,待會我自個兒回公司。」

  開一門,祁南像陣風似的消失。

  祁東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祁東,你何必低聲下氣,助長他的威勢?」祁西忍不住埋怨,他就是看不慣祁南那副張牙舞爪的德行。會拉訂單有什麼了不起?好像他是天皇老子似的。」

  「算了,他這次被我們整得這麼慘,讓他發洩一下也是應該的。何況他一回來,公司的訂單馬上以倍數成長,光衝著這點,我們忍耐一下也並不為過啊。」

  「哼!」祁東說得有理,祁西即使心裡不爽,嘴裡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三年前,祁南不顧祁家的集體利益遠走高飛,更離譜的是,在大陸做的竟然就是他們原本要求他接手的業務工作,全家人簡直被他給氣炸了。要做業務幹嘛不在自己公司做,根本就是存心和祁家作對!就算要報從小遭受東西軍聯手欺負的宿仇,也不能做得這麼絕呀!

  只是氣歸氣,他們依然少不了他。外聘的業務人員要不就是老出狀況,要不就是忠誠度不夠,把好不容易開發到的客戶賣給別家公司,讓他們蒙受不少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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