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一份特餐。」他冷冷一笑,將幾乎沒看的MENU傲慢地扔回給她。
他刻意用最粗蠻的態度對待她,但貝曉風依然沒說什麼,只是低下頭,默默將他點的餐抄在紙上。
「既然妳推薦,那就給我一份A餐好了。」苗天祐比較捧場,笑嘻嘻地點了A餐。
「謝謝您!」貝曉風感激地朝他點點頭,然後飛快記在點餐單上。
「不會吧?你這麼容易相信她的話?勸你最好三思,畢竟她有撒謊的前科!」馮君翰冷冷地譏諷。
「你這人真是小鼻子小眼睛,這麼愛記恨?」苗天祐嘀咕著回嘴。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像她這種謊言連篇而面不改色的女人,每個人都得當心提防!」
「只是一份餐而已,有什麼好提防的?難不成她是迷魂大盜,專門迷昏客人洗劫財物?」苗天祐又好氣又好笑地挑眉。
這傢伙該不會有被害妄想症吧?
「那可很難說!世風日下,人心隔肚皮,她心裡想什麼誰知道呢?」馮君翰扭唇嗤笑。
貝曉風黯然傷懷,但是依然沒表現在臉上。
「既然兩位點過餐了,那麼請稍候一下,餐點會盡快為你們送來。」
貝曉風向他們微欠身子,隨即將點餐單送往廚房。
而一直表現出對她極其不屑的馮君翰,一雙凌厲的眼眸卻在她不注意時,悄悄地隨著她的身影,在餐廳內游移。
第二章
這一年來,她沒有多大改變!
原以為她過去的氣質與優雅,是虛假地以名牌服飾堆砌出來的,沒想到即使只穿著一身簡單清爽的制服,頭髮整齊地梳成馬尾,也未損她簡潔雅致的氣質。
甚至,他有種荒謬的錯覺──她好像更開朗漂亮了!
一種與過去的沉靜截然不同的朝氣,出現在她秀麗的臉龐上,而她窈窕依舊,白衣黑窄裙合身地包裹住玲瓏的身段,娉婷端莊的模樣分外引人注目。
從一進門馮君翰就留意到,她根本是盞聚光燈,專門吸引店裡男客的目光,那些癡迷的視線全像傻瓜似的跟著她轉。
他滿肚子酸氣,出口的話才會那麼刺耳難聽。
沒多久,貝曉風送來他們的餐點,馮君翰不抱期望地嘗了一口,心中卻暗自驚奇。
沒想到這樣一間不起眼的小餐館,居然有這等的好滋味!他不禁想起和曉風交往時,曾在碧紗漁港嘗到看起來同樣毫不起眼,卻很好吃的炸蚵嗲。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愈想,只是愈心痛。
他原以為自己早把過去一切都忘了,然而沒想到,如今回想,他甚至連她當天的衣著都記得清清楚楚。還有她臉上嬌俏開懷的笑顏……
驀然,一股怒氣由心而生,他將刀叉扔回餐盤上,發出驚人的聲響。
「這是什麼該死的特餐?!這種粗糙的東西,果然是這種三流的餐館,和滿口謊言的騙子女侍才端得出的料理!」
他憤然推開椅子起身,對嘴裡塞滿食物、一臉錯愕的苗天祐說:「我先回辦公室,你慢用,我自己搭出租車回去!」
說完,他果真毫不遲疑地轉身離去。經過不知所措的貝曉風身旁時,他刻意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遍,這才傲慢地大步離開。
「唔……」苗天祐眼看好友跑了,可是叫來的午餐才剛要開始吃哪,他不捨地看著,心中兩頭拔河,實在感到為難。
掙扎幾秒後,他決定拋棄罪惡感,繼續享用美食。
反正君翰又不是三歲小孩,再說他自己也說會叫出租車回去,那麼他也不必愧疚,繼續吃飯就是啦!
他拋開最後一絲猶豫,開懷地大快朵頤,還把馮君翰沒吃的餐點也拉到自己面前一併享用。
「唔……特餐也很好吃,改天我非要挖走這個廚子不可……」他不斷咕噥著,沒發現貝曉風已怔忡走開。
她來到放置餐具的檯子前,兩手忙碌地整理剛用消毒機烘好送出的刀叉,竭力抑止眼底逐漸瀰漫的水氣。
一年了!她終於又見到他了,遺憾的是,他依然恨她──或許更恨她?
她很難過,因為她永遠記得,他曾經有雙溫柔、帶笑的眼眸,她真的不希望他還牢記著不愉快的過去,無法自怨恨的牢籠中掙脫。
這麼說雖然有點癡人說夢,但她希望一切令他痛苦的根源,都能自他的生命中消失。如果說忘記她能令他好過點,那麼她寧願他忘了她!
她真的寧願……
☆☆☆☆☆☆☆☆☆☆ ☆☆☆☆☆☆☆☆☆☆
傍晚六點,貝曉風餐廳下班後,立即換下制服背起書袋,準備趕往學校上課。
經過半年的苦讀,她終於順利考上一所國立大學的夜間部,現在是會計系一年級的學生。因為珍惜得來不易的就學機會,所以她一直很認真也很努力,從不輕易遲到早退,更不曠課請假。
只不過,想準時到校是得付出很大代價的!因為她六點才下班,而學校六點四十開始上課,短短四十分鐘的時間,得從餐廳搭公車趕到學校,在下班的交通巔峰時間來說,是很勉強的一件事。
只要稍有耽擱,就會趕不及上課時間,當然更不可能有多餘的時間吃晚餐,因此她都是隨便買個麵包三明治什麼的,利用下課的時間吃。
她向晚班的同事道別後奔出餐廳,一輛亮晃晃的黑色進口高級車,忽然緊急煞車停在店門前,貼著黑色遮陽紙的車窗搖下,一張俊挺冷傲的面孔映入她驚訝的眼中。
是馮君翰!貝曉風驚訝得忘了說話。
「我有話和妳說,上車!」這是絕對強勢、且不容拒絕的命令。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站著不動,也不肯上車。
「先上車再說!妳妨礙到其它人了。」馮君翰不耐地掃視左右一眼。
貝曉風轉頭看看四周,她擋在店門口影響餐廳的生意,而他的黑色大房車則佔據巷弄道路的大半,過路的車輛行人莫不氣憤地丟來幾隻白眼。
貝曉風一慌,想也不想地打開車門上了車,黑色房車很快駛離。
馮君翰轉動方向盤,同時漠然問:「妳家往哪個方向走?」
「你要送我回去?不用了……」貝曉風吶吶地搖頭。
「我問妳住哪裡?」他用冰塊般的冷眼斜睨她。以往充滿溫柔與愛戀的眼眸,如今只剩下鄙夷、厭煩與不耐。
既然如此,他何必來找她呢?貝曉風委屈得直想掉淚。
這個問題,正是馮君翰想問自己的!
今天中午意外撞見她,他態度惡劣地當場拂袖而去,然而一整個下午他都心神不寧,不是打翻咖啡,就是簽錯文件,開會時甚至連部屬的名字都喊錯。
因此他一下班就立刻離開辦公室,開著車在擁擠的市區到處亂晃,直到看見她從餐廳走出來,他才驚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開到這裡來。
她咬著唇道:「你真的不用送我回去,因為現在我還不能回家。我目前在T大夜間部唸書,得馬上趕到學校上課才行。」
「妳去唸書?」馮君翰臉上出現一抹詫異,但仍舊朝她就讀的大學駛去,技巧熟練地在車陣中穿梭。「妳為什麼要再回到學校讀書?」
貝曉風雙頰微紅,迴避地轉開視線。
她怎麼好意思告訴他,因為她希望做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雖然他們已經分手了,早已毫無瓜葛,但她依然努力充實自己,偷偷以一個有資格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為目標。
即使在愛情的道路上他已經離她而去,她依然堅持自己的人生方向,毫不退縮地前進。
「哼──我明白了!」馮君翰突然發出不屑的冷哼。「妳該不會想去混個大學文憑,打算再釣一隻更大的金龜婿吧?」
一想到她會再接近其它男人,用那高雅的氣質和甜美的微笑引誘男人上鉤,一股莫名的嫉妒就猛烈地向他襲來。
「妳以為念了大學,就能提高自己的文化層次,然後輕而易舉躋身上流社會?告訴妳,並非所有的男人都是蠢蛋,只要我在上流社會一宣揚,妳鐵定一身臭名,連只蒼蠅都別想抓到。想再重施故計?奉勸妳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我讀書只能為了男人嗎?難道我不能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充實自己、想要成長,並不是想以此作為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手段!」她失望他不瞭解她,又氣惱他竟如此看輕她。
「為了妳自己?」馮君翰諷刺地大笑。「這是笑話,還是妳的另一個謊言?」
對於他根深蒂固的輕蔑與怨恨,貝曉風深感無力,只能心碎地閉上眼,自嘲地問:「馮氏企業的少東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給我這些珍貴的建言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謝謝你了,我確實受益良多!」
她居然能如此平靜地開口向他道謝?!難道真的沒有任何事能令她傷心痛哭嗎?馮君翰挫敗地瞪著她。
「既然妳問起,那我就索性坦白說了──我想知道,當初妳到底為什麼要撒那樣的謊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