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他表情態度的大轉變,程芸舫有了深刻的體會──
天下父母心呵……
不管梁若寒在人前人後是多麼犀利凌銳,一旦提起他摯愛的孩子,再堅硬的心也會變得柔軟,再無情的言語也轉變得親善若水。
「對!你的謙謙鐵定會發現──我不是他親媽。」她肯定的語氣強調。
「不行!妳一定不能讓他發現。」梁若寒激動地伸手握住她的。「請妳無論如何,讓我兒子謙謙擁有滿滿的母愛,就算是幫我的忙,將來我會感激妳的。」
「你……你幹嘛突然這麼客氣?好怪哦!你為了兒子,翻臉像翻書似的,很恐怖耶!」程芸舫不習慣他突來的親近,覺得有點不自在。
她不會忘記打從初見開始,他總是惡臉相對、說話凶巴巴的。但眼前的他,一講到孩子,所有的誠懇真摯展露在英俊面容,為了心愛小孩付出一切的真心,委實令程芸舫無限感動。
「呵,妳不明白的。」梁若寒鬆開她的手,低頭靦腆微笑。「總有一天,妳會瞭解我的心情。為了下一代,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嗯。」程芸舫瞭解地點頭。感受一個做父親為孩子犧牲努力的心情,無限動容的她主動伸出友誼的手。「你放心吧,我學的是兒童心理,教孩子是我的專長。我既已接下這份工作,一定會好好努力的,希望我們這對『爸爸媽媽』未來能合作愉快──」
「謝謝。感謝妳的諒解──雖然,我知道妳只是勉為其難。」
梁若寒感激地與她握手,這種感覺像是碰到可以相信的合作夥伴,對於新的挑戰充滿信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是我該做的。既然都接下這份工作,難過也是做,開心也是做,聰明的人當然要開心一點去做囉!我的工作哲學就是這樣,要做就做到最好。」
「謝謝妳。程老師,以後謙謙就麻煩妳了。」他誠懇道謝。
「別客氣。」程芸舫笑得有點勉強,她是個認分的人,既然被形勢逼迫必須要做,那就看在可愛孩子的份上,盡其在我吧!
她推椅起身準備離開,之前的僵局到此算是暫告一段落。「梁院長,我該告辭了,不耽誤你工作。」
「哦?要走了嗎?其實我還有點時間……」他想多談些關於孩子的教育問題。
「重點都說完了,我想我還是先走吧!你要幫大明星整型,尤其是隆胸,那可是不能出差錯的。畢竟,這可是關係到全國男性觀眾的福利,不是嗎?」她淺淡笑道,話語裡感覺有幾分的揶揄嘲諷。
「嗯,妳有餘力說笑,表示妳心情不是太差。是吧?」
「還好。」她望著他噙笑的嘴角,驚訝像他這樣一板一眼的人,居然開得起玩笑?
其實,梁若寒也知道她是在勉為其難的情況之下答應成為謙謙的媽,為了讓孩子有個「開心的母親」,他當然可以不介意她的嘲諷,甚至,大方自我解嘲也無所謂!
「妳說得對!幫女明星隆胸關係全國男性的福利,我定會全力以赴──哈哈,為感謝妳的體恤,讓我送妳下樓吧!」
「啊?送我?不用吧……」詫異他的客氣多禮,程芸舫有點受寵若驚。
「妳是『孩子的媽』,我當然要好生款待著。」
「哦……既然你這麼認為,那……隨你高興囉。我──沒意見。」她慌亂地、語無倫次地低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發燒的臉頰。
一句『孩子的媽』當下令她羞紅了臉頰,雖然大家都心知這個「媽」只是個哄孩子的冒牌貨。
不過呢,從眼前這個出色的男人口裡說出來,就是令人掩不住的心跳加速──
哎,真不知是誰才能徹底擄獲他的心,真正成為他孩子的媽呢?
望著他器宇非凡的俊帥臉龐,程芸舫不得不說句坦白的真心話──梁若寒,還真是個迷人的男人──要是他不要老是習慣性地板起臉來教訓人,那便更叫人著迷了……
搭電梯下樓的幾十秒,程芸舫的心底腦裡全部填滿他的音容笑語……
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她怎麼也想不到──原來見了面就劍拔弩張的怪怪男人,此刻竟成了必須朝夕相處的「工作夥伴」。
對於即將展開的褓姆生活,她從一開始的抗拒漸漸轉為些許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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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幼兒園,程芸舫從老師變成高薪私家褓姆了,她的朋友聽聞這等好事,莫不羨慕得流口水。
「喂,真有妳的!去哪裡找到這麼棒的好差事?住豪宅當少奶奶,每月還有十萬塊錢可領,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差不多都有了。對厚,如果妳有本事把孩子的爸佔為己有,哈哈哈,真是千金難求的十全十美啊!」
「哎,嫻君妳未免想得太多了。那不過是一份工作,而且,是吃力不見得討得了好的工作。」
在賃居的頂樓鐵皮屋裡,程芸舫與好姐妹蜷窩在傳了不知第幾手的舊沙發上聊是非。齊嫻君聽聞她接到超高薪的「新工作」,羨慕得眼珠子快滾下地了。
反倒是程芸舫這當事人感覺不痛不癢,逕自按動手上的電視遙控器,任屏幕影像不斷換來換去。
「欸,妳講這話是準備要酸死我的是嗎?」齊嫻君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妳知不知道我失業多久了?一年!整整一年耶!『暗崁』這種好缺自己用也就算了,還一副很不樂意的樣子──厚,擺明了刺激人……」
「不要這樣說嘛,人家我本來就很猶豫──」程芸舫丟下遙控器,走到超迷你的小廚房沖了兩杯速溶咖啡,端到齊嫻君面前。「說真的,我一點兒都不想假扮別人的媽──有夠荒謬的。」
「妳實在很龜毛耶!」齊嫻君大口喝著咖啡,萬般不以為然的口氣。「扮媽每月有十萬可領,而且是有錢人的媽哦!是我的話,別說是扮人家的媽媽,叫我演小卒仔我都願意!妳哦,就是腦袋死板。」
「哎……要不是我嫂子尖酸刻薄,硬是要我得公平分擔我媽的住院安養費,就為了籌那一筆嚇死人的費用,我才不會去當什麼見鬼家教兼冒牌母親,寧可在幼兒園裡當一個平凡的幼教老師,多快樂啊?!」
「多快樂?快樂妳個頭!也不想妳在那個地方多麼被虧待?工作都幾年了,還是窩在鐵皮屋,夏天熱到可以烤蛋糕,冬天直接當冷凍庫……妳快樂?哼,我看是被虐待得很快樂吧!」
又是皺眉、又是嘟嘴地,齊嫻君叨叨唸唸活像個老太婆。
「鐵皮屋哪裡不好?夠遮風避雨了,反正,我本來就很能過簡樸生活──況且工作以來,我的大部分收入全用在我媽身上了,她那個病……哎。」
「好了、好了!心情正好,別講這個啦!」齊嫻君立刻打斷話題。
身為好友的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從程家母親得了的罕見腎臟方面的重症,不斷的洗腎、開刀、復健,一迭比一迭龐大的醫藥費,一直是他們兄妹倆最大的壓力來源。
「噹!看過來!看過來!瞧瞧我給妳帶什麼好吃的──」轉移了話題,齊嫻君興沖沖地拿出包包裡私藏的提拉米蘇蛋糕,眉飛色舞地道:「哇……看!好濃、好香的巧克力哦!怎樣?很贊吧?」
「……發生什麼事啊?」程芸舫看著濃香漂亮的蛋糕,不解地問。
「來來,慶祝妳逮到大肥羊,佔到大肥缺,最大塊的給妳。」
「……我的大小姐!妳……到底怎麼了?路上撿到錢嗎?」對於好友突來的大手筆,程芸舫怎麼也想不明白。
「厚!什麼撿到錢啊?今天呢,本人小小走運,在路上碰巧遇到以前的主管,人家知道我陷入赤貧很久了,才大發慈悲好心施捨的。」
「哦,這麼好啊。」程芸舫半信半疑接過那塊蛋糕,小口品嚐著。
「是啊,人沒有永遠倒霉的嘛,偶爾也會走運──」說著,齊嫻君突然眸光黯淡,語氣低沉惻然。「……哎,我就沒有妳的幸運,妳那個工作薪水那麼好,要吃多少蛋糕都嘛沒問題。」
「如果是那個垃圾,拜託妳就別再提了。」看見好友眼底隱約的黯然,程芸舫約莫猜到她感歎的鐵定是她前任混帳男友。
「也是,蛋糕吃歸吃,我才懶得管他生孩子有沒有屁眼呢?!」
「對對對!能這樣想就好。」程芸舫鼓勵地拍拍她的肩膀。「開心一點,好運才會來。」
「呵!妳說得簡單。」齊嫻君語氣裡仍有沮喪。
她縱然是芸舫的好朋友,照理應該為朋友的好運感到欣喜,然而──齊嫻君此時的心情卻是不平──為什麼她的運氣就是比自己好呢?
「芸舫,如果換成妳是我,會真的那麼看得開嗎?」
「看不開只是跟自己過不去而已。好好面對現實才是真的。」程芸舫努力開解齊嫻君愛鑽牛角尖的毛病,深怕她腦子裡亂鑽,會鑽到偏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