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走。」他嘴裡叼著根沒點著的煙,一甩頭,就要謹言跟他走。
好像沒什麼好猶豫的,姚謹言只好跟著那個不修邊幅的男人走到停車場。
「他們都叫我阿明,你可以叫我明哥,以顯示自己的年輕。」阿明邊走邊說。
「呃,我叫作姚謹言,你可以叫我小言。」謹言接著他的話說。
她不太擅於和人交談,但她心裡已經自動自發的分析這個人。
「你是第一次當記者是吧?別擔心,當記者一點也不難,只要能問能寫就行了。」明哥說。
「喔。」
「還有,要敢衝在最前面……那是社會記者,娛樂記者不用沒關係。」
「你的意思是,我不敢衝在最前面?」這種不符合她氣質的話又跑出來了,她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
「你看起來不像會衝在最前面的人。」明哥笑著,「你沖不到最前面沒關係,我會沖得比你快,照樣可以交差。誰教我們是搭檔?」
「不管是需要衝到最前面,還是寫稿,我會全部做到好。」謹言賭氣的說。天知道她幹嘛明知他使的是激將法,還二話不說的跳進去。
「但願如此。」
「別小看我。」
姚家很快就到了,謹言要明哥把車子停在門外,她自己上樓整理行李。
「動作敏捷是當好記者的第一步。」明哥在車中告訴她。
「我知道了。」
上樓,來到自己房間,拿出登機箱,她草草抓了幾件最喜歡的衣服和牛仔褲丟進去。
說來她心裡真有幾分不舒服,還以為會和明哥相處愉快,誰知他再三把她瞧扁,好像她什麼都不會似的,氣死人!
若不是老爸相逼,她實在不認為自己會跑去當名記者。
那天他老人家太閒時,是這麼說的——
「女兒啊,這樣一直在家裡研究容格也不是辦法,理論還是需要經驗來實證,找個機會去社會上滾幾滾吧!」她那學識淵博的老爸這樣說,大有勸她墜入紅塵歷劫之意。
她老爸是個學有專精的社會經濟學者,近來大受推崇,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對她研究人類思潮、心理學,有著難以理解的擔憂。
「爸,古人說過『當局者迷』的至理名言,告訴我們保持距離才能看清全貌,再者,容格認為『人類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在純粹的自在之黑暗中點燃光明之焰』,我想我正處於『純粹的自在之黑暗』,並且嘗試點燃光明之焰。」她隨便就可以秀出世界有名的心理分析學家——容格的名言。
深入社會核心?她認為目前的距離剛好。
「在社會經濟學的領域裡,光談理論而不付諸行動,是沒有任何效益和貢獻的。」他不贊成女兒成天窩在家裡研究古人的東西,並且認為她最大的效益和貢獻,是找個乘龍快婿來跟他鬥嘴。
「老爸,你該不是在打什麼鬼主意吧?」姚謹言機伶的問。
「我怎麼會打什麼鬼主意?只是關心你罷了,怕你整天悶在家裡,悶出病來。」姚教授說得有點心虛。女兒真機伶,他就是在打鬼主意。
「那倒不會,我想我是目前社會上唯一清醒且身心健康的人。每天的報紙報導那麼多心靈不健康的人,我還是離遠一點好。」起碼她覺得自己目前是憂鬱症、精神官能症、強迫症的免疫者。
「社會上真有那麼多駭人聽聞的事嗎?不親臨其境,怎能得知真相?最近你每天看的翡翠日報在征記者,不如去查證查證。」
老爸的措辭好像很民主,但那態度簡直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不得已,她只好先答應。
「好吧,我去應徵看看,但我可不保證一定錄取。」應付應付嘛,還不簡單,只要刻意不被錄取就好啦!
誰知,她不但被錄取,還被明哥看扁,真是天大的失算。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到社會上去歷練歷練,當作生命經歷也不錯。
重點是——要讓老爸和明哥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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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華慎行就參加了「送愛心到老人院」的公益活動,各大傳媒記者蜂擁而至,姚謹言也迫披掛上陣。
「快快快,當記者的第一要務,就是快。」謹言還沒把房間整理好,明哥就在門外催。
「我已經盡量在快了。」該不會連給她梳個頭的時間也不給吧?
難得她今天心血來潮,選了最喜歡的改良式旗袍,總要把頭髮綰起來,整體造型才搭得上。
「見習生,再快一點!」明哥的車子呼呼地排出濁氣,好像在咆哮。
「好啦。」謹言回答,邊咬著髮夾邊往外走。
「用跑的!」明哥回到車上,看起來氣急敗壞。
「你沒看見我穿旗袍?要跑你跑給我看。」
「誰叫你穿旗袍?你看過哪個記者穿旗袍追新聞?去換掉!」明哥一臉「你是白癡啊」的表情。唉,想不到這個見習生這麼天兵。
「不是趕時間嗎?我換一件衣服大概要半個小時,因為我還沒想到要穿哪一件。」她的步調已經慢習慣了。
「你……」明哥很想撞牆自盡,到底是誰錄取這個天兵?「好啦,快上車。」
「我們要去哪兒?」謹言邊撲腮紅邊問。她平常很少出門,所以很少注重外表,但現在要拋頭露面,總不能讓自己顯得太粗拙。
「去老人院。」車子一路飆得飛快,沒多久老人院就遙遙在望。
只是老人院從五公里外就呈現交通癱瘓狀態,各大電台、電視的採訪車排在車陣中,動彈不得。
「車子根本沒在前進……下車,跑過去。」明哥發號施令。
「什麼?跑過去?很遠耶。」少說也有五百公尺。
「這點距離算什麼,上刀山下油鍋都是小Case。」明哥二話不說的跳下車,扛起攝影器材就往前跑。
「等等我。」她實在不想像明哥那麼性急亂衝,但一個人悶在車上也不是辦法,謹言只好也跟著跳下車。
早知道就不要穿這什麼鬼旗袍,早知道也不要穿這什麼鬼高跟鞋,早知道……謹言邊跑邊後悔。
沿路還有許多記者、分辨不出身份的人,從車內跳出來,加入路跑的行列,他們爭先恐後,謹言差點變成鞋下亡魂,而明哥早已不知去向。
終於,謹言在數次差點跌倒後,被那些人擠到老人院。
「華慎行,華大總裁!」
還沒進入老人院的圍牆,這個名字就充斥在耳邊,而圍牆內,這三個字就像空氣中的灰塵般喧騰不安。
「到底是何方神聖?」謹言忍不住跟著張望,只見一個身穿長袍馬褂,看起來氣質儒雅的男人被包圍在中央。
那男人有深刻的五官、颯爽的笑容、從容的行止,和一對燦陽般的眼神,現場上至九十歲、下至三歲的雌性動物,都拚命擠向他。
姚謹言雖然不是自發性的移向他,眼神無法移開卻是不爭的事實。
「愣在那裡做什麼?快衝上去訪問他!」明哥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劈下來,「麥克風拿去。」還遞給她一支貼有報社名的麥克風。
謹言不自覺的伸手接過來,被一股力量擠到中間去。
「華總裁,請說幾句話。」
「受到這個邀請是我的榮幸,我個人也決定捐贈一百萬台幣給這家老人贍養中心,希望可以拋磚引玉,讓更多人共襄盛舉。」華慎行笑著說。
「華總裁身邊又換了女伴,請問是否是主辦單位的安排?」
「華總裁對經濟部發表的下季財經指標,是否有不同的看法?」
「華總裁……」
一堆人在提問題,很少置身這種狀況的謹言,腦中轟轟作響,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那個是華慎行,旁邊那個是他的新女友王莉,快衝上去問問題啊,愣在那裡做什麼?」明哥的吼聲又傳來,謹言雙腳自動自發的衝上去,結果沖得太快,衝到他面前去了。
謹言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見現場一陣悄寂。
「看來這位朋友有很重要的事要問。」華慎行一副寬容的模樣。
謹言抬起頭來看他一眼,肩膀馬上又往下縮。
天啊,這是什麼情況,她幾時跑到他面前來,變得這麼「出眾」的?
「你盡量問,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照實回答。」華慎行的眼中有促狹的光芒。
這名記者太有趣了,居然穿旗袍追新聞,真是前所未聞,不逗逗她,恐怕對不起自己。
看她手中的麥克風,上頭寫著翡翠日報,恐怕是新上任的記者吧!難得有生面孔,當然不能錯過加深對方印象的機會。
「你忘了要問什麼?稿子呢?」他刻意俯下身,湊近她,低聲問。
謹言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這、這、這……這實在太刺激了!
「稿子……」他暖暖的氣息噴到她臉上,令她的心狂跳不止,「請問你喜歡怎樣的女人?」她就像小學生回答問題那麼直接而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