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溥靳楓的背上微微地笑著,卻冷不防讓他的緊急煞車給嚇了一跳,雖然時速很低,我還是前傾地衝撞了下。
「幹什麼啦!」我洩憤似的搥了下他的背,口氣無限抱怨。
「噓!妳哥和夢菱。」他摘下了安全帽,使了個眼色,手指在嘴上比了比,示意我小聲點。
前方是我家社區的巷口,這麼晚了,他們怎麼會在這裡,而且氣氛膠著?
我也摘下安全帽,定神看著哥哥他們。巷口的路燈有些幽暗,光投射在兩人的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夢菱姐微垂著眸,似乎在等著什麼答案,而哥哥緊抿著唇,拳握得死緊,掙扎過後開了口:
「那很好啊!」
夢菱姐猛然抬頭,一伸手,哥的臉上多了五道指痕,夢菱姐的淚就噙在眼眶口。
似乎打算永遠這麼對峙下去,噙著淚的夢菱姐倔強地瞪住哥哥,而哥則是用著黯然的眼神凝望住夢菱姐。
他們是什麼問題,我不清楚。向來哥都當我是小孩子,他的感情從不讓我知道,只是這份沉默總得打破,要不難道這麼僵到天亮?但是我沒有這份量打破呀!我的出面只會讓他們覺得尷尬。
從機車上下來,溥靳楓牽著我走到他們兩人面前,看著他們,他似乎了然一切,輕輕地開口對著我哥說:
「你把小桃帶回去,我送夢菱。」
輕易地化解僵持的氣氛,溥靳楓輕攬著夢菱姐的肩,將她帶上機車。哥哥一直站在原地癡望著夢菱姐的身影,直到他們走了,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影像了,哥哥才垂下眼輕歎一口氣,然後揉揉我的頭要我和他一起回家。
回家後哥哥沒說什麼,很沉默,眼底有著悲傷的痕跡。
那晚,我也沉默地在床上翻著,不能明白哥和夢菱姐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是相愛著嗎?相愛著的兩個人,為什麼會這麼痛苦?
哥哥的難過感染了我,壓制住了我晚上原本的愉悅。
我起床拿出了楓葉便條紙,在紙上寫下:
臭屁楓,如果我們相愛,不要有痛苦好嗎?
然後塞入豬小妹的肚中。
對著豬小妹,我輕輕地親了一下,幸福甜蜜的感覺又回復了一些許……
第五章
週末假日,我在床上沉睡。突然「You Will Be In My Heart」的和絃樂響起,擾得我不得好夢。
下意識地,我伸手按下鬧鐘,下一秒鐘聲音卻仍然響著,我才想起,這是我手機裡最愛的和弦鈴聲。極其下耐地伸手探向床邊的桌子,幾番探索後,終於摸到惱人的源頭,通話鍵一按,我將手機放到了我耳邊。
「喂!」我的聲音是昏迷中的咕噥,意識純粹的不清。
「桃花豬,起床了。」電話那頭是溥靳楓精神奕奕的清朗聲音。
突然清醒,終於記起,這個週末我輪班。我一躍而起跪坐在床上,驚慌地問著電話裡的人:
「我又遲到了?」
「快了,妳再不起床就來不及了。」電話裡的聲音轉為恐嚇,口氣甚為嚴重。
我慌忙地下床,急得手忙腳亂,一個踉蹌,我撞到了床邊的桌腳,「啊」地慘叫一聲後,我看到了我的鬧鐘,時間指著六點半。
「你又戲弄我!現在才六點半,我九點才上班,從我家到花店只要半小時,你這麼早把我叫起來做什麼?」我停止了所有慌亂的動作,一手叉著腰,拿著電話對裡頭大吼。
他這個人……果然好不了幾天,才覺得他終於變成熟了,不會記恨地捉弄我,結果才幾天就恢復本性,他真是……真是……惡劣透頂了!
「給妳十分鐘,刷牙、洗臉、換衣服,我在妳家樓下等妳,妳不來或遲到,包妳遺憾終生。」伴著臭屁的笑聲,溥靳楓說完話就掛了電話。
拿著斷了線的電話,我瞪了將近十秒鐘,然後忿忿地將電話摔在床上。
「什麼東西!他是誰啊!叫我下去我就下去,踉個什麼勁,什麼遺憾終生,我若不找機會好好報仇,我才會遺憾終生咧!」邊生氣地罵著,我邊動手梳洗,動作一點也不敢慢。
十分鐘後,我準時在我家樓下出現,一臉臭得和被倒了五千萬一樣,不!比被倒了五千萬還臭。原則上,我沒有五千萬給人家倒,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被倒了五千萬臉會有多臭,可是我可以肯定,一定不會比現在臭。
樓下等著的溥靳楓是一臉的神清氣爽、笑意盈盈。看到我出現後,從機車上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
「清醒了沒啊!桃花豬。」他用手將我匆忙中忘了梳的頭髮揉得更亂,還居然一臉愉悅的模樣。
這個可惡的傢伙,又叫我桃花豬!
這個名稱的由來,還是因為他的一項惡行。
兩年前,我二十歲生日,他不知哪根神經被蟲蛀了,突然送了個生日禮物給我。接過手時,我實在很懷疑裡面裝的是炸彈,戰戰兢兢地打開包裝後,不是炸彈,但比炸彈好不到哪裡去--就是我床頭的那只桃紅色豬小妹撲滿。他竟然連送個生日禮物都要暗喻我笨,一氣之下,我抱著豬小妹就找他理論,他的臉鐵青了一下,然後「桃花豬」就變成他對我的稱呼。
所以說,他這個人真的對我很壞,於是那只桃紅色豬小妹撲滿的功用就改變了,專門用來存一些我罵不到他的時候的洩忿話。
「你到底要做什麼啦?」我怒眼瞪他。這麼早把我叫醒,又規定我這麼短的時間下樓,下會只是要讓我清醒吧?
「先上車再說,再晚真的會來不及。」他將我專用的桃紅色安全帽罩上我的頭,細心地幫我扣好。
「什麼來不及?你要載我去哪裡?我今天要上班耶!」在他把我拉上機車時,我有些抗拒地推拒。
「我已經幫妳請了半天假了。」不顧我的推拒,他一把將我半抱地拉上機車,然後拉住我的雙手往他的腰一環。「抱緊嘍!」
哪有這樣的,自己自作主張幫我請假,他以為他是我誰呀!
不過他好像真的在趕時間,他今天的車速和那天晚上的差很多,讓我不抱緊他都沒辦法。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緊摟著他,我的頭靠在他肩上問著。就算要被賣,也要知道一下要被賣到哪裡去啊!
「夢菱今天要和學長出國,妳哥終於決定去阻止了,為了怕他又說不出口,我們得去幫他。」隨著風向後吹,他的聲音飄向後面來。
「哥和夢菱姐到底怎麼回事?我看夢菱姐明明就對哥有意思,為什麼哥老是覺得他在失戀?」真的很不懂耶!他們這樣糾纏著也很多年了,我知道哥一直在等夢菱姐,可是夢菱姐出現的時候,他又不表示,真是搞不懂老哥。
「妳看得出來?」溥靳楓似乎有一點訝異,又覺得好笑。
「那麼明顯的事,誰看不出來?」夢菱姐若不喜歡我哥,怎麼會訴心事的時候找他,心情不好時找他,心情好時也找他?
「那可不一定,就是有人那麼遲鈍啊……」溥靳楓的尾音拉得長長的,似乎意有所指。
「對呀!哥真的很遲鈍耶!」我想他指的是我哥,因為我也這麼認為。夢菱姐看哥的時候、對哥笑的時候,都明顯地表示她有多喜歡他,我哥怎麼還不明白呢?
「你們家的--都一樣。」溥靳楓的語氣裡竟然有歎息,說出的口氣還有無奈。
「幹嘛連我爸媽都罵?」在他背後使勁搥了一下,抗議他一語罵了我們一家人。
他莫名其妙地哀怨歎了一口氣後,將哥的事都告訴我了。
夢菱姐和他們是大學的同班同學,老哥第一眼看到夢菱姐就迷上人家。選課故意和她選一樣,上課還故意挑她身旁坐,這樣持續一個學期後,終於將夢菱姐這個有些冷的美人千金大小姐變成了--好朋友。
「要是我早就變成了女朋友了,因為羽槐實在太木訥了。」這是溥靳楓在故事外補充的,當然偷偷地挨了我一記白眼。
變成好朋友後,哥終於知道了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原來夢菱姐在高三就有男朋友了,而且她的男朋友是他們這些大一小毛頭學弟最敬愛的、能力超群、文武雙全、品性優良、長相俊逸的李尚奕學長。
這個青天霹靂就是證明了哥不會嫁給溥靳楓的那一次借酒澆愁事件。
而後哥就只能「愛妳在心口難開」了。
不過像李尚奕學長這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願意只局限在一間小小的大學當風雲人物?他的志向是全世界,目標遠大得讓他大三就放棄他第一流大學文憑到國外去闖。
臨走前,他將他心愛的女友交給他最信任的學弟兼他女友最好的朋友去照顧。
好了!這樣一來,我哥不只「愛妳在心口難開」而已,他是「啞巴吃黃連」,所有的苦只能自己吞,頂多是倒一些給溥靳楓這個死黨幫他消化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