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的幾個字裡,女子的笑聲夾雜其中,帶著濃重的鄙視意味,飄入閻虹音的耳裡。
她猶被利刃所傷,微微的顫抖著。
瑞尹文頓了半晌,不解道:「十七歲怎麼會去脫衣陪酒?」
「好像是為了還債吧!她姐姐欠地下錢莊不少錢,她只好以這個方式去賺錢啊!」
「可是,賺錢的方式那麼多,她不會賺這種錢吧?」
「你們自家人當然會袒護自家人,我可不同!」女子一派坦蕩蕩地口吻說:「我記得前幾年她的緋聞被八卦雜誌挖出來,她不只曾經脫衣陪酒,還被人包養過,而且她很花心,男朋友老少不忌;不信的話,有資料可查,你自己去看吧!」
「這……這怎麼可能?」瑞尹文的信心微微動搖。
「隨便你信不信,總之她是個不乾淨的女人,你最好別再碰她,否則被傳染什麼病,那可就得不償失;而且,你觀察一下,你發現她有追求者嗎?」
「這……」
「沒有對吧?」看他無話可說,女子開心的說:「可見你多麼單純,因為她很髒嘛!所以沒有男人敢碰她,就只有你這個傻瓜呆呆的挑中她,怎麼樣?跟導演說去,把女主角換成我嘛!好不好?」
「若事實真相是如此,我會考慮。」
瑞尹文面無表情的說著,起身的聲音驚動立在門邊、早被惡毒言詞傷得體無完膚的閻虹音。
她沒有閃避,在門被拉開的時候,她選擇面對,面對這些無情的批評,也面對這個剛攪動她心湖的男子。
「妳……」瑞尹文顯然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閻虹音會在這裡。
凝望著她的淚,沒來由地,他的心被狠狠的敲了下,可他不知道是否該安慰她,因為她並沒有辯解,只是硬生生地將淚忍在眼眶之中,不讓它們掉下來。
閻虹音異常的平靜,即使聲音因哽咽而微顫,她還是忍氣吞聲的把話說完:「瑞尹文先生!如果你想要換女主角,我沒有二話,你自己決定即可。」
「嘿!妳倒挺識相的。」室內的女子一點也不退縮,搶先一步抱住瑞尹文道:「那他是我的囉?」
「隨便妳!」沒來由的心痛擾得閻虹音根本不想去面對他,才轉過身就聽見他在背後冷言質問。
「妳把我當成什麼?」
「什麼?你心裡又是怎麼想?」她反問。
「妳的玩具?」
「到底誰是誰的玩具?」她平白無故被他在鏡頭前耍著玩。
「好吧,那麼請妳回答我,那些謠言是真是假?」瑞尹文說什麼也不相信那些謠言,不過,她的冷靜教他信心動搖,他亟欲和她站在同一陣線駁斥傳聞,他希望這個訊息能被她接受。
可是她沒有!
閻虹音依然背對他,輕聲說:「如果你不相信我,再多的解釋也只會愈描愈黑。」
「妳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他相信這樣的選擇題並不困難。
「如果是呢?你願意用你身邊這個看起來沒什麼大腦的女人嗎?若說不是,你還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我嗎?」閻虹音轉身向他微微一笑,「我想都很難吧?」
「閻虹音,妳真的……」瑞尹文瞪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給他一個答案,雖然他和她的認識不深,但基於同公司的立場,他設身處地為她著想,卻得不到她善意的響應?可惡!
「妳真的很討人厭。」瑞尹文冷漠的瞪著她刺眼的微笑,氣得無話可說。
「那很好呀!」閻虹音淡淡地回應後,轉身離去。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因為他無情的批評而快要掉淚,她要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
好奇怪,她應該早就已經習慣這些批評,連更難聽的她亦能欣然接受,置之一笑;可是為什麼……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卻變成致命刀鋒,狠狠的刺入她的心,教她痛不欲生?
第二章
苦惱了一夜,閻虹音依然沒有得出結論,她還是乖乖地前往公司,很認命的不再掙扎。
不過,多虧班夢飛的提醒,她想起當初說「瑞尹文和閻虹音是天生一對」這句話的人是誰了,就是那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臭導演。
偏偏這支MV又得獎,一夕之間成了經典,各大媒體爭相報導討論,連帶捧紅那位導演。
拜此盛況之賜,關於她的謠言又多了一個──
她是靠瑞尹文才竄紅的模特兒。
唉!這句話著實抹煞她多年的努力。
後來瑞尹文進軍好萊塢,這次回國是為了宣傳他擔綱演出的文藝愛情片。
昨日她已經看到新聞,這部影片的卡司及製作群的來頭全都不小,相信已經為這部影片掛上票房保證。
可公司在獲悉他回國的消息後,早已敲定一連串的工作等著他來挑,也就是說……她這幾天別想清閒了。
果不其然,她在走進公司的第一步,就看到宣佈全公司大小事件的公佈欄前聚集一群圍觀者。
與其說它是公佈欄,倒不如用公佈「牆」來形容貼切些,因為它龐大的佔滿牆面,非常醒目。
所有MD的員工一旦在上頭看到任何事項和命令,一如主管直接下達的指令,必須馬上執行;所以,查看公佈欄的事項已成為MD員工上班前第一件要事。
不過,閻虹音自認沒她的事,連頭也不抬的就走入電梯,繼而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在MD內,除了輩分,階級差異也很明顯,所有的名模都有自己專屬的休息室,知名度愈高,休息室愈高級。
閻虹音亦然,她的休息室位在女模特兒中的A級區,上面那層樓則是男模的A級休息區。
而她的休息室則好巧不巧地正對瑞尹文休息室的下方。
不過瑞尹文不常回來,他的休息室幾乎成了迷哥迷姐所送禮物的堆放室。
接下來,她的工作就是等候差遣。
若是以前,她的工作表早就放在休息室內等著她,不過,在瑞尹文回國的那天起,她的工作就自動轉成了機動式,配合他的行程。
配合……她永遠在配合他,不過她早已懶得多費唇舌去埋怨。
閻虹音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習慣性的瞪著天花板發呆,思索接下來的幾天該怎麼過?是不是該向總監提出退出幕前的決定?
不再參與走秀,對模特兒而言是項重大的決定;可是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擺脫身上的包袱。
在眾新人之中,她已自覺老態,退休也是遲早的事,不如急流湧退。
嗯……愈想愈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決定。
正當她神遊四方昏昏欲睡的時候,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砰砰……
來者似乎失去耐性,忍無可忍的敲著,甚至想破門而入。
她猛地將門打開,差點讓來者失去重心跌倒。
閻虹音瞪著瑞尹文難得的滑稽模樣,眨了眨眼。
「你幹嘛?」
「我想問妳在幹嘛?」瑞尹文忙站定,沒好氣的瞪著她好一會兒才道:「我已經敲了十幾分鐘的門,妳睡著了?」
不管她是不是睡著,他用不著如此大驚小怪吧?
「有什麼事?」她疑惑的問,現在除了天塌下來以外,她不認為還有什麼事值得他這個大名人驚天動地的。
「妳沒有看公佈欄嗎?」瑞尹文反問她,他才剛進門就被同事包圍,好不容易看到了最新命令,他已迫不及待的前來找她。
她靜靜的搖頭,「除了你回來的新聞之外,還有什麼天大的消息值得我注意的?」
「妳老是喜歡挖苦我。」他微皺起眉頭,自從和她共事以來,工作以外的私人時間她從未給他好臉色看,相敬如「冰」的態度好似將他當成陌生人,這一點令他不舒服極了。
「我只是說出事實。」她沒好氣地追問,「到底有什麼事?」
「公司決定對外招生。」
啊?她沒聽錯吧?
「什麼時候我們公司需要『招生』了?」她從沒聽說公司經營不善,再說,MD儼若是模特兒業界的名牌,哪還需要「招生」來尋找新人?
「我們的模特兒全是公司內的專業經紀人從一般學生中挖掘且訓練出來的,不是嗎?」
他不請自入的往內跨進,不明白她為何總是將他拒在門外,從未請他造訪,多年來始終不變。
很顯然,他的闖入讓她眉前的小山更為凸起,他滿不在乎的睨了她一眼,轉身坐入仍有她餘溫的沙發裡。
她雙手抱胸的看著他,他彷彿把這裡當成他的休息室。
不得已下,她只好先放下問題,指責道:「你霸佔了我的沙發,先生,你的休息室在樓上,我這個小地方又髒又亂,不適合你。」
聞言,他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兒,種種複雜的思緒在他眼中流竄,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悲傷。
「妳一定要這樣嗎?」他厚實的嗓音裡含著濃烈的哀歎。
多年前的無心批評,他相當愧疚;再多的道歉也彌補不了她一再被傷害而結不了痂的傷口,所以她總是習慣的諷刺自己,不斷的傷害自己,可痛的卻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