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留下來當我的妻子?一定要走!」白灝不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只道她治好傷疤就要走,純粹是想利用他罷了。
「我是狐狸呀!我們不同道……況且,族規不允許未修行千年的狐狸下山,否則後果自負,我已經犯了族規,我們注定要分離的。」她淌下了眼淚。
本以為不提,這事可以擱在心頭;甚或,她偷偷地離開,時間一久,他會忘了她的……
是嗎?體內又有道強烈的聲音在提醒著,若他真忘了她,她知道自己會如何難受,單是自己在相思,她不會情願的……
「誰說的,我去跟你們族長談!不管要受什麼樣的懲罰,我陪你!」他堅定地說,握緊她的手,那手勁的力道有多麼重,他就有多麼的堅決。
她的目光鎖著他,心裡卻癡笑他傻,他怎麼能跟有法力的族長過招呢?還有娘親的那一關……
老天啊!既然不能在一起,又為何要讓他們相遇呢?
那一日她若安分地待在房裡,啥也不想,今天就不會面臨這樣的痛苦了。
甚而,她不要明白相思是什麼滋味,就不會明瞭自己動了情。
什麼都不懂,才是大幸呀!
「珊瑚,我們一起回去!」白灝的眸底閃爍著堅決,有意共生共死。
他們的雙瞳在空中交會,彼此皆顯示著堅毅,可只有內心知道,這事解決不易。
不知過了多久,鐵珊瑚微笑,似是不在意這事一般,她淡道:「我們先不提這個,我來到這裡這麼久,你還沒有帶我四處逛逛走走哩!溪周山下的風光我還沒有機會看過,你帶我去好嗎?」
鐵珊瑚揮去那惱人的煩思,她決定把握當下。
而白灝不知她心裡的打算,他已決定好就這麼做了。於是,他點頭同意,她想做什麼,他都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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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
他們出了高崗,站在上頭放眼望去,溪周山西峰的頂巔,只見一片夕陽餘暉在那兒綻放神采。
山腳下的他們有一半兒是被晚霞給照耀著的,似沐浴在霞光之中,雲朵之下僅有他倆相伴。
「這就是西嶺夕霞。」白灝指著那一大片金光,黑眸被金黃色彩給取代,而鐵珊瑚則是用手半擋著光,睜大了水眸細瞧。
西嶺夕霞、東嶺朝陽……這就是溪周山令人稱奇的地方。
「我知道,我是從那兒來的。」她指著南側的方向,不論是朝是夕,南側的頂端都是雲霧繚繞,如一縷輕煙照不著一絲金芒。
不消她說,白灝也知道,老祖宗的記載裡,有鳳尾族的傳奇。可幾百年來,他們不曾上去過,鳳尾族人亦不曾到來,彼此過著井水下犯河水的日子,直到——他射中了她。
「想知道夕霞的故事嗎?」
她挑眉,疑道:「這也有故事?」
她不禁驚歎人類的博學多聞,觀望美景、走遍山水林間,即能編織出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傳說。
看來,鳳尾族的世界是小了些,否則怎容得了一個小小的她心高氣傲呢?
「當然有。很久很久以前,這西嶺下住著一位名喚霞妹的姑娘。她生得十分美麗……」見著她的嘴兒微噘,白灝趕忙加了句,「就跟你一樣。」
她滿意地笑了,急問:「然後呢?」
「霞妹的美艷是連牡丹花都要自歎弗如的,而且她的一雙手靈巧,能織能編,運用各色的絲線織出最美麗的圖案、巾帕。不久,她的名聲遠播,想追求這位巧手美人的男人多如老鼠……」
「老鼠?」她一訝。
白灝失言,改口道:「老鼠一次多胎,這樣比喻不為過。」
「真那麼多呀!」她不禁嫉妒起來,沒想到還有比她出色的人哪!
她那高傲的本性不自禁地又被激發出來,但又想到白灝已向她示愛,自然不可能說變就變,信心和勇氣消弭了她的不情願。
「總之,她就是聲名遠播,但心高氣傲,拒絕了所有登門求親的人,除非,那人有雙與她相同的巧手。」白灝繼續說下去。
而住在鄰村有個年輕柴夫名叫西哥,他勤勞努力,喜愛畫畫,也傾慕霞妹。他想著該怎麼讓霞妹戀上他。有天傍晚,他發現夕陽的霞光美極,便連忙拿筆畫下來,一天畫不全使等第二天,兩天畫不完便等第三天……直至把所有的美景都繪製下來為止。
他滿心歡喜地送到霞妹面前,霞妹一看就愛上了西哥的畫,更感動西哥對她的情意;西哥一見時機成熟,便提出結親的要求。
霞妹一聽,嬌羞不已,她就愛多才多藝的人了,遂答應下來。但央求他把畫留下,等她將圖案織成嫁衣,使穿著這身嫁衣下嫁。
西哥自然答應,他等著娶妻的那一天。
霞妹花費了數十日按圖織成嫁衣,正待試衣之際,這嫁衣突然隨風飄起,一路直飛太陽宮殿。不知情的霞妹傻傻的追,花了幾個月工夫,追上天去。
「追上天去了?嫁衣怎麼會飛上天去呢?那她怎麼下來?西哥呢?」鐵珊瑚聽得入神,先是因著對霞妹的才藝生妒,跟著,霞妹與西哥的情意如涓水緩流,她聽著聽著,心跟著揪緊,生怕換來悲傷的結果。
「別急。」白灝沒想到一則傳說會教她當真、在意,心底輕笑著她的著迷與純真,「因為太陽宮殿裡的宮女一致認定那嫁衣的色彩比她們織出來的還美,遂討了來,準備鋪在雲間,照耀大地,讓所有晚歸的人分享呀!」
「她們怎麼可以這樣自私?」她嬌嗔,滿臉惱色。
他聳肩,捉住她柔若無骨的手,貼向自己的心間,萬分明了按她的性子若是發生這事,定是鬧上了天庭,討回公道的。
然,這只是傳說!
「霞妹堅持要討回去,所以在宮殿裡等著候著,不意,天上一天,人間數年。不知情的西哥只能在霞妹家裡癡癡的守候著,再不,就到那時畫畫的地方看著天上雲彩……太陽星君終究不忍,苦勸霞妹回去。然,霞妹生性固執,怎願將嫁衣留在太陽宮殿呢?」
「然後呢?」霞妹的性子與她幾乎不謀而合,她暗幸自己不會替自己縫嫁衣,否則,真要追上天去,要有情人苦苦守候嗎?
霍地,她感到他倆的景況不也正似霞妹與西哥……
心陡地一揪,苦澀的滋味由喉間升起,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她垂下頭,才忘卻瞬間的別離悲痛又盤踞在她的腦際與心頭了。
「太陽星君拿她沒辦法,只好把西哥變成一座山,與霞妹相望了。」故事草草結束,白灝察覺她有異,無心說完整個故事了。
「你怎麼了?」他抬起她的下巴,紅絲密佈的水眸駭著了他,她的隱忍再次讓他感到挫折,怎麼說故事也要給他紅眼睛哪!
他怎麼不知道她如此易感?
「這個故事真難聽!」她倔強地說道,心裡暗罵了數回。
「是喔!那我再講一個。」他討好地說,無非就是討她歡心,一時倒也不曾計較誰讓誰比較多。
「不要!你都講『悲劇』。」她賭氣,見他懊惱、焦急的模樣,不禁撼動,他對她,夠好了,只是……
「那我講喜劇。」
她搖頭,一來搖去霞妹的故事帶給她的沉重與影響,二來是不想聽了,她要把握現下、把握每一個與他在一起的時光。
聽到的故事愈多,心的感觸就愈多,她寧願不要!
「上回我是在這裡被你射中的吧?你負責去把玉鏡找回來。」她那時昏迷了,不知他是怎麼抱她的,竟會把在她袖袋裡的玉鏡給弄掉了。
「還會在嗎?我不是已經給你一個銅鏡了!還要玉鏡做啥?」
「玉鏡是我從小帶到大的,你那面銅鏡是……」她日後要做紀念的,望著它的時候,她會想念在這裡的一切,還有他……未了這句,她吞回肚腹沒說出口。
「我那面怎樣?」欲言又止,肯定有事!白灝暗道。
「我怕月娘看見了跟我討了去。我可不會像霞妹一樣追去。」她故意道。
「不錯嘛!還會改編故事呢!」他莞爾,笑著去找玉鏡,沒看出她的落寞。
只因銅鏡嘛!他宮裡多得是,再說,他們也不會分開。
但鐵珊瑚不這麼想,她只知人類與狐狸,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第八章
午時,白灝關在書房裡,忖著該如何向鐵珊瑚說明他鼠王的身份。雖然沒有經過他的授意,那些下人們是不會多事向她提及,可近日來,兩人感情已漸漸穩定,這事遲早都得對她說明的。
尤其時見她眉宇深鎖,她定是為了自己的狐狸身份煩惱,倘若她知道他是鼠王,恐怕就不會再找理由抗拒他與她同回鳳尾族了吧?
也好,等明晚他變回老鼠,擁有了恢復傷口的能力且治好了她的傷疤後,再告訴她吧!
「王上,二皇子來了。」白暾在門外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