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楊家的人,被這一場爆炸驚嚇得涕泗交流,哭得稀里嘩啦。死傷慘重。
一片愁雲罩頂,警察陸陸續續地進來,救護車也跟著來。
新聞媒體更沒有放棄這個驚天動地的爆炸案。
創業紡織的負責人即楊婉兒的外公,在聽見楊家發生爆炸時,在第一個時間即拄著枴杖前來。
蘇耕之及唐捷都隨著爆破組的人,四處搜索爆炸的起源,來至二樓的會議室,唐捷覺得此處好像就是起爆點,他們打開門,果見裡面毀損情形非常慘重,在一片黑暗當中,出現一小顆白色的珍珠,滾到蘇耕之的腳下,他正想俯身去撿。
唐捷替他撿起來,交在他的手上,蘇耕之握住這一顆小珍珠,眼淚突然摘下來,無力坐倒在地,臉色哀哀慼慼,須臾間猶如老了十歲。
唐捷想問又不敢問,猜想那顆珍珠大概是他送給楊雄或他女兒或孫女的禮物,這裡可能有人死亡。
果然沒錯,在會議桌下有兩具焦黑的屍體,旁邊散落一堆珍珠,好像是一條項鏈,其中一具屍體是男屍,面目尚可辨認,唐捷不忍但不得已請蘇耕之過來看看。
「蘇先生,我很抱歉,一定要請你認認屍體,我知道你的哀痛。」說著說著,就把蘇耕之扶起,帶他走近,蘇耕之看見散落在女屍旁的珍珠,幾乎已無站立之能力,幸好唐捷扶著他,他示意唐捷帶他離開這裡。
唐捷扶著蘇耕之出來後,為著後續的工作只好殘忍地問:
「蘇先生,很抱歉,你可不可以認出那兩具屍體為何人?」
蘇耕之愁容滿面,嘴裡訥訥想說出口又說不出,換一種姿勢,再吸吸氣。
「那具男屍是容天浩,他父母還在外面無恙,可以請他們過來認屍,至於這一個女屍,我依照她的衣服,以及這串珍珠項鏈判斷,她是……她是我……我的孫女楊婉兒。」
蘇耕之終於還是說出來了,他忍住嚎啕大哭的心情,他這時不能太早倒下去,還有他的女兒跟女婿還沒找到,也許他們還活著,正等著他去救。
唐捷覺得蘇耕之很勇敢,他努力在撐著,唐捷甚至希望,能幫他找出一個活著的親人,他無法再承受任何一個打擊,唐捷默默地陪他一間一間房間的查,走到楊雄的書房時,蘇耕之停步。
唐捷和蘇耕之就停在門口,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段時間,蘇耕之開口,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口求人:
「唐警官,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門裡面會有我不想看的答案,你可不可以替我進去看看?」
唐捷本已走進門裡,忽又走出來,笑笑地對蘇耕之說:
「裡面什麼也沒有,我們到別處找找,也許他們夫婦剛剛出去,或者已經在樓下等你也說不定?」
蘇耕之一語不發,默默地望著唐捷,輕輕地歎一口氣。
「你這是真話?或者是假話?」
「蘇先生,其實真話或者是假話,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事情壞到了極點,就是好的開始。」
「唐警官,難道你就不能說謊,讓我高興一下?而且否極一定會泰來嗎?」
「蘇先生,我方纔已說過一個很拙劣的謊言,但並沒有讓你覺得很高興,所以我說不說謊話,並不能幫你減輕痛苦,但凡事對我們心情有幫助的事,不妨多想想。」
「那你剛才又何必對我隱瞞事實?」
「蘇先生,我並不想隱瞞什麼,我僅是當一個緩衝者,因為那個謊言誰也騙不了,更何況閱人無數的蘇先生,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不是嗎?」
蘇耕之由衷地感謝唐捷,讓他有喘息的空間,他是應該知道的,生與死的機率本就各佔二分之一,縱使楊家人今天全命喪於這場浩劫裡,他都應該為他們繼續走完這段人生。
「唐警官,其實若婉兒沒死,你是可以和她做個朋友的,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她。」
「蘇先生,楊小姐已經死了!」
「唐警官,凡事非得那麼認真不可嗎?」
蘇耕之開始有點喜歡這個警察,雖然他以前對警察是毫無概念。
「蘇先生,我說的只是一個事實,而且縱使楊小姐未死,我們也沒有機會成為朋友,因為世界不同,彼此無法欣賞對方的優點,認識是有可能,要成為朋友便太難了。」
唐捷也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跟蘇耕之那麼投緣,平常他的話是很少的,少到有人願意拿一千元請他開口說一句話,今天竟如此反常,還想繼續聊下去。
「蘇先生,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去裡面,看看裡面發生的事情?」
蘇耕之心裡已做好萬全的準備,他料想楊雄與愛女大概就躺在裡面,魂歸離恨天,他要進去告訴他們,他會找出兇手。
「我跟你進去!」
唐捷在前,蘇耕之隨後進去。
唐捷有點後悔讓蘇耕之進來,楊雄夫婦確實命喪於此,不過是死於槍擊。
兩人皆是一槍斃命,這間書房一看就是他們死亡的第一現場。
蘇耕之的臉色木然,這一連串的折磨,已使他無法告訴自己,看見楊雄夫婦遭槍擊而亡的事實時,是該怒或該悲?唐捷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只能說:
「蘇先生,我們警方會盡速處理本案,這很明顯地並非臨時起意的劫財事件,而是早有預謀的。」
蘇耕之正想俯身撫觸屍體時,唐捷趕緊制止。
「不要破壞現場,待會兒檢察官及法醫會來驗屍,或許還會有新的發現。」
他們默默無語,讓其餘的警員將彈頭採樣取去化驗,行經迴廊之處,唐捷突然發現地板上有一顆彈頭,但無血跡,離書房又只有五公尺左右,前面有一扇窗,他走近窗邊四處察看,再往窗外一看,唐捷發現窗戶的正下方有一堆凌亂的腳印。
蘇耕之跟在後面,看著唐捷的臉色忽而凝重,忽而蹙眉,甚至還有一抹冷冷的微笑,蘇耕之好奇心頓然大起。
「唐警官,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蘇先生,我想是有目擊證人,而且從這一扇窗戶跳下去,兇手也跟著跳下去,依我判斷兇手必有二人以上,不知目擊證人是何人?我要下去問清楚。」
唐捷希望目擊證人存活,馬上出現指認兇嫌,他迫不及待,匆匆下樓詢問。
是有人看見有三四個人跑來跑去,又有人開車走,但這裡今晚許多人進進出出,開車的人也有一大票,誰會去注意那些人是誰,甚至有人說是楊婉兒開車出去,可是楊婉兒的屍體已在二樓的會議室發現。
目擊證人究竟是誰?
唐捷如同被打入冷宮,本以為有的線索倏然間又罩上一層迷霧。
他是真沒想到,他半路撿到的江順順就是楊婉兒,也就是本案的「目擊證人」!
第二章
唐捷從楊家出來後,即馬上衝去醫院探看江順順。
一路上已把江順濤罵過千百萬回,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他收拾,現在江順順人還在醫院,生死未卜,又無法通知她的家人,萬一……
死字還沒想到,醫院即已在望,唐捷停好車後,直接找到剛剛把江順順交託的警察,急促地問:
「江順順她怎樣了?」
唐捷實在很怕聽到送醫不治死亡等字眼。這樣他如何對江順濤交代。
「唐警官,江小姐生命已無大礙,已送至病房。很誇張的,車子幾近全毀,人競只是昏迷,手臂受傷,實在有夠幸運。」
唐捷得知江順順未死,根本沒空聽這個警員對這個神跡的驚歎。問明病房號碼後,邁開大步急走而去。
楊婉兒醒過來,第一眼看著四周的設備知道是醫院,但她實在想不起來她為什麼在醫院裡?
再想!
真是糟糕,完了!
楊婉兒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想不起家住哪裡。
天啊!她的腦袋是一片空白,她驚惶失措,是誰送她來醫院的?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楊婉兒心中有一千萬個問號。有誰可以給她正確答案?
唐捷可以。
唐捷一走進病房,第一眼就看見楊婉兒已坐立在病床。一瞬間,他愣住了,然後出於下意識地說:
「對不起,我走錯病房。」
唐捷向楊婉兒點頭致歉後,退出病房,並將門輕輕關上,再看一次病房號碼,沒錯!
可是剛剛那個女孩不可能是江順順,那是一張絕美的臉,身材雖被棉被蓋住,但是絕對不可能是胖妞。
唐捷再跑回去問那個警察:
「江順順到底在哪個病房?」
那個警員重複念一次,是那間沒錯,可是……唐捷不能把心中想像已久的江順順和剛剛僅看一眼的女孩當成同一個人,便說:
「那麻煩你帶我去一次,對不起。」
他們還是走到唐捷走過的那一間病房,唐捷再問一次:
「裡面是不是只有江順順一個病人?」
「沒錯,唐警官你交代我要照顧江小姐,我一直都寸步不離,我也告訴醫院要好好處理,就是這一間,我很肯定。」
唐捷心中的疑問不斷擴大,莫非江順濤有意捉弄他,故意把江順順說得很安全,再讓自己驚艷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