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還願意給他機會,對他們母子贖罪,他什麼都可以答應。
就算她不再愛他,就算她的選擇已不是他,他也願意為她做任何的事,只要她還願意給他機會。
皇甫蒼玄的再三承諾,安撫了上官子若因怕他執意回台北,撒手不理而失控的心。她抬手抹著不斷滑下臉龐的淚水。
「醫院說AB型RH陰性血型不夠,需要……」她哽泣著。
上官子若的話,讓他心猛地一震。
「你的意思是——」皇甫蒼玄顫著手,抬起她滿是淚痕的臉頰。「遙遙的血型和我一樣,是RH陰性?」
這怎麼可能!?世上不該會有這樣巧的事。不信與詫異,驚退了藍眸裡原有的痛苦與絕望。
遙遙五官與他相似,已屬過度巧合;而今,子若竟還告訴他,遙遙與他是同血型!?
難道,遙遙是……皇甫蒼玄震顫地看著上官子若。不可能,他的孩子早在六年前,就讓他給扼殺了生命。
上官子若噙淚,點了頭。
「因為——」見到蒼玄眼底的不信,她慘然一笑。「遙遙是我們的孩子。」
怎麼可能?她的話教皇甫蒼玄無法置信的猛搖著頭。
遙遙竟是他的孩子?是當年被他強要她墮掉的孩子?怎會這樣?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他臉頰抽動、神態震顫地低頭,呆望著自己微微顫動的雙手。
那個他曾想一手毀去的孩子,竟是他的骨血?天呀!他皇甫蒼玄究竟對自己的孩子,做了些什麼!他……他竟差點親手毀掉自己的孩子?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皇甫蒼玄雙唇微顫。
她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的。上官子若淚如雨下,斷斷續續地說出那天她是如何瞞住他的。
為怕皇甫蒼玄不信,她擦去淚水,離開他的懷抱,站起身子,在他的面前撩起裙擺,直到大腿處。
她指著腿側一處,已褪成一道淡淡粉痕的舊傷口。皇甫蒼玄一臉驚愕的瞪視著,殘留在她白皙大腿上的一處粉痕。
原來,她當年並沒有為他墮掉孩子;原來,她是為了保有孩子而離開他,原來……原來她的母性如此之強,強到不惜以傷害自己,來保有他們所共有的孩子。
六年前,她,以自己的血,救回了與他共有的孩子。這樣的事實,教皇甫蒼玄心情激動。
原來,遙遙是他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孩子……瞬間,一抹不知名的情緒,浮上了他的眼。
仍保有自己孩子的這個事實,教皇甫蒼玄頓覺往日一切就似一場夢。原來他的親密愛人,在六年前,就為他留下了一條後路。
「謝謝你,子若。」抬眼望向子若依然含淚的眼,他聲音微顫。
「蒼玄?」放下撩起的裙擺,上官子若透過迷濛淚水望著他。
「我早已經沒有以前的想法了。」湛藍的眼眸,有著激動之情。「我和爸媽也不再像當年那樣;為了你,我這幾年的生活已經變了。」
他訴說著這些年的改變。最後他說——
「這些年來,雖然有了親情的慰藉,但不可否認,我是帶著對你當年的背離之恨,撐過這段日子的。」皇甫蒼玄聲音哽咽。「我以為你早忘了我,沒想到,你一直是獨自一人,帶著我們的孩子生活在這裡,子若,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能再一次讓你離開嗎?」
上官子若一聽,淚水又緩緩滑落。
「是遙遙給了我,對你們母子贖罪的機會。」他斂下眼中的濕熱,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曾犯下的錯,但是,我會努力讓你知道,我真的已經變了,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思想偏激的皇甫蒼玄。」
「蒼玄……」她拭掉頰上的淚水。
「雖然我的後悔晚了六年,但請相信我,我會一直等下去的,我會一直等到你肯原諒我的那一天。」蒼玄抬手撫上立於眼前、哭紅了眼的美麗容顏。
「你真的……」上官子若哽咽著。
「以前,我從沒有對你說過謊吧?」看到她點頭,皇甫蒼玄才繼續說道:「那你該相信,我現在對你所說的話。」
「我……」她眨著淚眼。
窗外微風輕掠而過,帶起了一陣陣的樹影婆娑,枝椏交纏。透過廳內敞開的窗,陣陣清風悄悄吹襲入屋。
「我們該去醫院了。」他凝進上官子若泛著淚光的水亮黑眸。
「嗯。」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她點著頭。
不管將來她與蒼玄會如何,她知道,遙遙是有救了。因為,她看見原本覆罩著她世界的陰暗灰霾已漸漸褪去。
而陰霾一褪,光亮就要再現。等了六年的時間,她的世界,就快是一片美麗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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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困難的上下車,上官子若讓一聲哽咽逸出了口。
她不知道他受傷了。
「蒼玄,我們再等……」一踏進醫院,上官子若即哭著向他說。
「還要等多久?等得越久,遙遙就越危險。」他咬著牙,困難前行。「我們不能再等了。」
在臨進輸血間時,護士黃晴嵐也說道:「皇甫先生,我想你們還是再等一下好了,說不定待會就會有人來捐血。」
「你給我閉嘴!」他怒斥一聲。「他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
黃晴嵐被他的大聲斥責嚇到。
「我……我只是想,你自己本身都……」晴嵐頓覺委屈地叫道。
「我叫你閉嘴!」皇甫蒼玄怒眼瞪向她,就在醫院長廊上吼她。
他的態度,教她惱羞成怒的惹毛了她。
「我說你現在不能捐,就是不能捐!」黃晴嵐大聲的吼回去。
如果時間允許,她會想盡辦法,去抓一個同血型的人來輸血,也不要讓這個看起來一副酷樣,脾氣卻蠻橫的跟牛一樣的男人稱心如意。但就是可惜,時間不夠。
只是,她幹嘛這麼白癡呀,自己都忙得不得了了,居然又自告奮勇的跟同事說,輸血的事就交給她。
若不是為了能痛痛快快的說中文,她才不會這樣巴著這一對男女不放。
更何況,她也是好心耶,居然還讓這個爛男人在她的地盤上,對她亂吼亂叫的?他簡直就是太過分了。
「你給我說清楚,我為什麼不能捐!?」他又吼著。「他是我兒子,而我又有你們所缺少的陰性血型,我為什麼不能捐!?」
「因為你背部受傷了!」
「哼哼!」皇甫蒼玄哼出心中對她的不屑。「我是背部受傷,可不是血液『受傷』,你給我搞清楚點,不要裝白癡!」
「你……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黃晴嵐氣得手腳發抖。
「自己沒大腦,在那叫什麼叫!」他冷笑道。
「是誰沒大腦?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輸血前是不可以服用任何藥物的,你受了傷,就一定有吃藥,這樣的你還想輸血?你是想害死你兒子嗎?」晴嵐為自己找到一個好理由,而一掃之前的鬱悶,對他笑得十分得意。
「說呀,說呀,說你沒知識、沒常識,一點也不知道這事。」黃晴嵐已準備在他低頭認錯時,大聲恥笑他。
看到她一副得意樣,皇甫蒼玄頓時一愣,繼而狂笑出口。
「哈哈哈……」他的背部因笑聲震動,而有陣陣痛意。「那個藥我根本就沒吃過!哈哈哈……你輸了……」他看醫師向來是看心安的,從來就不吃他們所開的藥。況且那袋藥包,他早已經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沒吃!」他的話,讓黃晴嵐垂頭喪氣。「我是擔心你,你卻……」
「誰要你多事。」他困難的止住笑聲,得意的看著她。
「蒼玄,你不要這樣,她也是為你好。」上官子若哽著聲介入戰場。都這時候了,他竟和護士鬥起來。
「哼!」他一撇頭,擺明不屑晴嵐的好心。
「對不起,都是我們害你受傷的。」子若含淚看著他。
她的難過,教皇甫蒼玄不想再和護士爭執下去。
「子若——」皇甫蒼玄擰著眉說道:「在車上時,我不是告訴過你,那是我自己的錯。如果那天我沒有想推開遙遙,就不會去撞上桌角。」
「可是,你是為了救我們才……」她的淚水總是不停的滑下。
「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要你去傷到毫髮。」皇甫蒼玄抬起她的下頜,目光溫柔。「傷到你,遠比傷到我自己,還更痛的。」
「蒼玄……」
「不能再等了。」他搖了頭。「這是遙遙給我的一個贖罪機會,所以,現在就算有人來捐血,我也不會答應。」
「蒼玄——」拭去不斷淌下的淚,上官子若凝進他溫柔的水藍眼眸。
「六年前,你以血救了我們的孩子,六年後——」他對她點了下頭,眼中淨是不肯退讓的堅定。「六年後也請你,讓我用自己的血來救他。」
背上的傷算什麼!只要能救回遙遙的生命,他什麼都不在乎。
終曲
台北逍遙宅室
「不要跑!你不要再給我跑了!」皇甫蒼玄對著那個一直繞著大廳滿場飛的小身影大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