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宜芳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上官子若也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沒有。」她搖頭。
「沒有?」江宜芳很懷疑。
「其實,以前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提過。」輕劃著裝有果汁的精緻玻璃杯沿,上官子若淡淡的說著:「我想,應該是因為你幫我排的秀約關係,讓我曝光率很高,所以,早在兩年前,伊沙爾學院就已經私下派人,找我談擔任客座指導的事情,只是,我一直認為自己不可能長住法國,所以也沒答應。」
「還好你當時沒答應,不然,我不就失去你了。」江宜芳直嚷著。
子若只是微微笑著。
「這次,我剛好需要一個新環境,所以就主動找上他們。」也是一直到那時,她才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考慮到離開台北後的生活。
她只知道一定要離開台灣,卻忘了,自己很有可能因此而四處飄蕩。
「幸好他們給了我機會,也願意幫我解決一些國籍和居住上的問題,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在哪裡流浪呢。」她調侃著自己。
「原來是這樣……」江宜芳點頭道。
再度仰望藍天,上官子若輕輕撥弄過她隨風輕揚的黑髮。
看著湛藍無雲、寬闊無邊的天空,她想起了以前與蒼玄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也想起了他藍色眼眸中,曾對她有過,而今卻已然逝去的——
深深情意……
第九章
一手扯著風箏線軸,上官子若眉眼含笑地直看著,在草坪上來回奔跑的小男孩。
時間過得好快,快得好像做夢一般。
記得前些日子,她似乎才剛帶著簡單的行李來到法國,才剛生下遙遙,怎才一眨眼的時間,她的遙遙都已經可以跑得這麼快了。
轉頭看向飛揚於天的風箏,上官子若唇抿淺笑,拉扯線軸。
自從有了遙遙相伴之後,她的日子再也不寂寞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很幸福。因為,她有一個極為漂亮的小男孩。隔代遺傳的關係,她的兒子遙遙有一頭耀眼的金髮,還有一對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眸。
遙遙除了鼻樑像她之外,長相簡直就是蒼玄的縮小版。因為,常到法國來看她的宜芳一眼就看出,遙遙的父親就是蒼玄。
也因為這樣,上官子若陸續告訴她,一些有關自己當年選擇離開台灣的內情。
雖然江宜芳對皇甫蒼玄逼人墮胎手段十分不恥,但是,換個角度想,她卻不得不同情他曾被親生父母所遺棄的事實。她不知道,如果當年被遺棄的人是她,她的想法會不會也變得和皇甫蒼玄一樣偏激。
只是現在,遙遙都已經六歲了,難保有一天他不會問起,有關自己爸爸的事情。
「子若,你真的不打算告訴皇甫先生,有關遙遙的事?」江宜芳眼睛直盯著精力過剩,不斷奔跑的小男孩。
「為什麼要告訴他?」她斂起唇邊的笑意。一不注意,隨風飛揚空中的風箏,已緩緩飄墜而下。「就讓他以為皇甫家絕後好了,反正當初也是他不要遙遙的。」
「就算他不要,那皇甫家的長輩呢?這些年來,他們一樣不停的在找你,一直希望你能再回到皇甫先生的身邊……」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當年,我在孩子和他之間,選擇了孩子,你以為蒼玄他還會要我嗎?」
她搖搖頭續道:「我想,他是不會原諒我當年背離他的行為,在他的心裡,我是一個選擇遺棄他的女人,而女人,他不在乎少我一個的。」她淡淡一笑。是的,蒼玄是不會在乎少她一個的。她想,就算現在有人對他提起上官子若這個名字,說不定他還會反問一句:上官子若是誰?我認識嗎?
這些年來,看他換女人的速度,她想蒼玄已經漸漸忘了,在他的世界裡曾有她上官子若的存在。
而她卻一直藉著擁有遙遙來想著他,也記憶兩人昔日的一切;至今,她——
依然戀著他。只是,他也依然是她想遠離的男人。
斂下眉間輕愁,看著清朗無雲的天空,上官子若除了淡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異樣的表情。
突然,一個小身影撞上了她,拉回她的注意力。
「遙遙,不可以這樣橫衝直撞,很危險的。」上官子若擰眉說道。這孩子,高興時總會這樣橫衝直撞,一點也不顧慮自身的安全。
不理會她的訓示,小男孩只想問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媽咪,你是不是又在想我了?」抹去額上的汗水,遙遙張著一雙藍眼看著她。「你說天空的顏色和我的眼睛一樣,所以,當你在看著天空的時候,就是在想著我,對不對?」
「對——」子若伸手擁進自己的兒子,笑著說道:「媽咪是在想你,想你怎不乖、不聽話,這麼愛跑來跑去,又喜歡橫衝直撞的。」
「可是,我就在這裡,你為什麼不直接看我,還要看藍色的天空?」他稚氣臉龐上的淡藍眼瞳,有著好大的疑問。「而且為什麼你只喜歡看藍藍的天空呢?像下雨天時,你都很少看。」
「這……」上官子若頓時愣住。
看到她無法回答小孩子的問題,江宜芳已經聯想到,子若之所以會常呆望著藍天的理由。
「你的心還是放不下他的,對不對?就算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時間,你一樣還是想著他,是嗎?」
「我……」她臉色突然轉為蒼白。
她的異樣,江宜芳全都看進眼裡。她自草坪上站起。
「大家都是大人,時間也過了這麼久,你再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歎了口氣,再說道:「你和伊沙爾的聘約不是已經快到期了嗎?那就回來吧,畢竟台灣才是你所熟悉的環境。」
「可是……」其實,她也想回去。但是,她害怕……害怕見到他眼底的陌生與無情。
「還有什麼好可是的?」江宜芳笑著拉她站起來。
「你可別忘了,你和公司的秀約,雖然已經轉換成教授姿態儀容的聘約來抵償,但是,你可是連一次課都還沒幫公司上過。而且上頭這陣子不知是哪條神經又想到,居然問起你的事;所以,你還是回台北一趟吧,如果真不能適應,我們再談解約的事,你說這樣好不好?」江宜芳笑說著。
「真的要回去嗎?」上官子若又仰起了頭,望向天空的一片湛藍。
公司對她算是夠好的了,願意等她這麼多年的時間。只是,一想到要再踏上台灣那塊土地,她的心卻有著兩極的反應。
她想回去,但卻近鄉情怯。她不想回去,但,心底卻又有個聲音,直要她再度踏上美麗的台灣。
台灣不大,卻也是她自小到大所生長的地方,她早已習慣台灣的一切工作形式。這些年來,她在法國雖受到伊沙爾學院的幫助,而過得無憂無慮;但,她還是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就好像她是一朵四處飄零的浮萍。
法國畢竟不是她的家,因為,她的家一直都在台灣。
而台灣——
台灣有她依然眷戀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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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含於唇邊的煙,皇甫蒼玄雙眸緊盯著身穿粉藍衫裙,與江宜芳並肩坐於草坪上的窈窕身影。多日不見,她美麗如昔。
皇甫蒼玄輕吐出一口白色煙圈。
「你還是要這樣看下去嗎?」莉莎·泰勒轉過頭,看著已肯接納他們這對父母的蒼玄。
隨著子若的離去,時間也慢慢帶走了蒼玄心中對他們兩老的怨恨。只是,對於這樣的轉變,她卻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因為,他們是在蒼玄受到子若離去的打擊時,憑著適時的關心,而得到他對他們的認同。他們是希望兒子能回到身邊,但,卻又不忍見他因子若的離去而痛苦。只是——感情事,真的難解。
「如果你還是忘不了她,就把她帶回身邊,免得每次想她時,就只能對著她的相片發呆,不然就是飛這麼遠的跑來法國看她,害我們兩個老的,也必須跟著你跑。」皇甫昱谷順口接道。
「我又沒要你們一塊跟來。」他瞟一眼立於兩側的父母。「好好的清福不享,硬要跟著來,是你們自找的,關我什麼事。」
時間,沉澱了一切仇恨;而時間,也培養出他與父母間的相處之道。
自四年前,他們不眠不休、努力不懈的,幫他找到躲藏在法國的子若之後,他對他們的態度,有了更明顯的變化。
知道他們為了要他開心快樂,想盡辦法請托所有與皇甫家有交情的人,找尋子若的下落,他就覺得往日的仇恨,已可漸漸淡而忘去。
因為,他們連他的女人也一塊關心。
所以,在找到子若之後,他與他們之間的連繫似乎又更深了。尤其,他們有共同出遊法國的機會。
有時一個月,他會飛來法國兩次,倘若遇事臨時分不開身,他也會要求兩老,為他到法國探望她——是否安好。
直到現在,他依然在意著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