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沒有不開心,是騙人的!因為日蝶,兩人的距離拉遠了;偶爾他想靠近她說話,日蝶就立刻過來打斷。
他總是沒說什麼,只是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然後離去,任由日蝶在身後追逐叫喚。
夜蝶不明白,為什麼他對日蝶,就擺出一副彬彬有禮、客氣而疏離的態度,對自己卻……卻又吻又抱?
明明長相是一樣,也是同一個家庭出身,她實在不知道梅翎的標準在哪裡。難道說,她臉上透出什麼不道德的訊息?
正在沉思之際,遠處又傳來日蝶興奮過度的笑聲。
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望望手錶,也差不多是該走的時候了。這陣子因為日蝶的關係,梅翎將調香工作移到深夜,為了避嫌,她也不願意留下來幫忙。
因此調香工作,反倒又落回梅翎一個人身上,她才剛取得進入調香室的資格,真正的工作都還沒開始,便面臨退出的命運。
也好,反正她完全不懂調香,她退出,或許反而能加快進度。
事情到這個地步,老實說,她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鋤草施肥的工作,找誰來做都可以,並不是非她不可。
她現在應該回歸公司體系,把堆積的工作處理完畢,而不是留戀著不肯離去。
走上小土坡,她深深吸著濃郁的馨香空氣,心情再也不若來時愉快。
「夜蝶!」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夜蝶動作一僵,心跳開始不由自主地加快。
「有事嗎?」她擦去掌心沁出的汗水,故作淡漠地問。
「你打算回去了嗎?」梅翎總是能輕易看穿她的想法。
為什麼?!是自己的心思太簡單?抑或是他特別在乎自己?
她不敢想。
「不回去,我能做什麼?」夜蝶落寞地說:「調香我做不來,又不會分辨花草香氣,除了當當園丁、整理雜草之外,其他我一概不懂!」
「我原先是想訓練你,讓你至少能為你母親調香的。」梅翎說:「你蠻有調香師的天分,只是沒訓練。」
「謝謝你誇獎,這也是我外公會選我接掌『珩香品』的原因,不多一點天才,怎能封住悠悠之口。」
她對梅翎露出一抹俏皮的微笑。
梅翎微笑,貝一般的牙齒閃閃發亮,刺痛了她的雙眼。
「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繼續參與調香。我大略知道要用哪幾種香氣,來調出你所需要的味道,不過最重要的一味,還是得靠你的鼻子才知道。」
望著日蝶匆匆奔來的身影,夜蝶絞著雙手,淡淡地說:「我自信沒那麼重要,你太誇張了。」
「並不……」話還沒說話,日蝶已經跑上前來。
「什麼事?」她氣喘吁吁。才坐下來歇息一會兒,梅翎便跑得不見蹤影,害她找得好辛苦。
「沒事!」夜蝶不等梅翎說話,便搶先說:「我的工作到今天為止,明天我不來了,日蝶你好好加油!以後就靠你了。」
或許是錯覺吧!她覺得日蝶,似乎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但她不想管了,她只覺得好累、好累。
這種生活不適合她的,她丁夜蝶是個工作狂,除了工作、睡覺與發呆之外,什麼都不懂得做。
該是回到原來生活的時候了。
是夜,今晚的星星特別明亮。
酒吧裡——
梅翎坐在吧檯前,凝視著五顏六色的調酒。
「再來一杯馬丁尼!」花澤瑞啃著酸澀的青橄欖。「只能再喝一杯,不然會攝取太多熱量。」
才剛說完,一隻膚色黝黑的手,迅速接過他的酒,接著一口倒進嘴裡。
「喂!你瘋啦!喝酒要節制,小心破壞你靈敏的嗅覺。」花澤瑞提醒他。「你怎麼了?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心裡煩!」梅翎耙梳頭髮,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新產品銷售不好啊?」花澤瑞心腸很壞地詛咒他。
「若是那樣,事情倒還簡單。」
花澤瑞一愣。
「難道還有更嚴重的事嗎?」
「告訴我——」梅翎拉住他的衣領。「你怎麼認識丁夜蝶的?」
「當然是曾經合作過啊!」花澤瑞被問得莫名其妙地。不過下一刻,他就露出不懷好意的眼光。「你該不會是對人家有意思吧!」
「可以說是。」梅翎坦承不諱。
「不會吧!」花澤瑞驚訝,口中的酒差點噴出來。「丁夜蝶可是有名的冰山美人唉!不少男人曾經被她一瞪,當天晚上就不行了。」
梅翎一拳擂上花澤瑞的肩膀。「講話好聽點。」
「這是事實!不是我誇張,你知道偉達企業的小開吧!」說起他人是非,花澤瑞便眉飛色舞,簡直跟三姑六婆沒兩樣。
「聽說他本來有意於丁夜蝶,還特地訂了珍貴的黑玫瑰送她,結果你知她怎麼說?」
梅翎一聽,職業病忍不住發作,吐槽道:「其實黑玫瑰並非黑色,它其實是很深很深的藍色。」
「那不重要!」花澤瑞打斷他,亢奮地說下去。「丁夜蝶跟對方說:『請不要送我這麼不切實際的東西,而且我有花粉過敏症。』」
花粉過敏症?梅翎一呆。
有嗎?她在玫瑰田里可是活得很好哇!
想起她拒絕別的男人的模樣,梅翎忍不住竊笑。「我就是喜歡她那不留情面的個性。」
花澤瑞眉頭揚得高高地,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盯著他。「先生你品味很特殊呢!不會吧!你還真看上了她不成?」
「她是個很有趣的女孩!」梅翎下了一個結論。
丁夜蝶並非冰冷淡漠,她只是不擅長與人相處,再加上姐姐的光芒太盛,長久下來,個性壓抑過度,自然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不過她小時候還真壞!竟然推他入水,而且一點歉疚也沒有。
一股說不上來的怪異感湧上心頭,梅翎困惑。
「既然你喜歡她,就去追啊!幹嗎一副衰樣?」花澤瑞說。
「我受不了丁日蝶。」梅翎打個長長的阿欠。「很纏人啊——好悶。」
「丁日蝶是出名的大美人,想追求她的男人不知凡幾,你竟然這麼說她?」花澤瑞駭笑。
「她?是很美。」長得與夜蝶一樣,當然是美。「不過她像一杯人工甘味水,美則美已,毫無靈魂,至於夜蝶就不同了!」
梅翎拿起酒杯,並注視杯中透明而朦朧的酒液。「遠看清澈如水,品嚐卻多滋味——」
花澤瑞不予置評。這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他也只能說個人品味不同。
忽然,梅翎全身一震,臉上透出奇異的神色。
他原本懶洋洋地靠在吧檯上,現在卻整個人立得直直地,雙眼發光,看來是有東西吸引了他。
他只考慮了一會兒,便向前方走去,伸手攔下一個方才經過兩人的矮小男子。
怎麼回事兒啊?花澤瑞緊張,趕緊也衝上前去。
只見梅翎與對方快速攀談起來,用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兩人足足聊了十分鐘,男子從身上拿出某種黑乎乎的東西,梅翎接過來,淺淺聞嗅著。
他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與男子快速交談幾句後,便滿臉笑意地轉過身來。
花澤瑞看得心驚膽跳。「阿翎,你在幹嘛?手上那個……毒品?家裡向來不准我們碰那個的,快放掉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是好好一個人,什麼時候染上的?」
梅翎沒好氣地看著好友自說自話,等花澤瑞廢話告一段落,才慢慢地說:「住口,瑞!我找到調香用的重要材料了。」
第七章
離開公司,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夜蝶孤身一人,漫步在無聲的街道上。
一步兩步,抬頭挺胸、膝蓋打直,放鬆呼吸,以有節奏的步伐,向前走去。
這是他教她的「自然走路法」,可以調整身體曲線、促進內臟健康。自離開那裡後,她開始增加走路的時數,依他所教導的方式。
果然,呼吸不但順暢了許多,整個人也變得有精神了。
但是她的心呢?卻開始萎縮、凋零了啊!
一個人的心怎麼可能淪陷地這麼快?她原本對他,是那麼的不在乎!
然而,一直要等到離開後,她才強烈地思念起他來。每天回家,經過日蝶的房間,她總會想,今天他又和日蝶一起做了什麼。
是否一起漫步在陽光下,為玫瑰花除芽蟲、摘病葉?耐心地為日蝶,解說花的香氣、特性與故事?
她不要想了,再想下去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
地上映出被拉長的身影,好長、好長——她沒那麼高的!
夜蝶一愕,驚訝地望著眼前那抹修長的身影。
月光下,他的臉龐,看起來是如此不可思議的俊朗,週身凝著朦朧的光芒,依舊一樣的白襯衫、牛仔褲,還有魅惑的笑容與神情。
「嗨!好久不見。」他先出聲招呼。
「嗯……」是好久不見,她幾乎都快忘記他的笑臉。
從日蝶那兒知道,他前些日子中暑了,果然還不能適應台灣酷熱的氣候嗎?
她多想出聲問候他,想知道他最近好嗎?雖然依舊是滿臉鬍渣,不修邊幅的模樣,但她看得出來,梅翎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