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雅怎麼會對宗教這麼的有興趣?」瞅著皺成一張苦瓜臉的倪瑪雅,張承浩喃喃自語。
「宗教是逃避殘酷現實、尋求慰藉最方便的途徑,是敞開心胸說出煩惱、保護隱私最安全的方法,是紆解壓力、精神寄托最可靠的對象。」似乎感到有些異樣,張承瀚低頭湊近到她面前。
「的確。心靈受到創傷,難以啟齒看醫生,宗教會是最好的治療藥。」張承浩也低下頭研究她的苦瓜臉。
「瑪雅怎麼會有這些書籍?」滿滿一整個書櫃都是宗教類的書刊,張承德很納悶她是如何擁有的。
「奶奶說信宗教、拜菩薩的女孩不會變壞,看經書、聽佛曲的女孩一定是個好女孩,有一大部分是她拿給瑪雅看的。」當時他在場,張承浩可以為她做證,因為他就是那個可憐的搬運工。
「另一大部分是瑪雅自個兒買的。」張承瀚直起身,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因為他就是那個差點釀成大禍的幫兇,是他帶她到書局去大量採購的。
「為什麼她的書要擺在這裡?」張承德放回六祖壇經,似困惑又似故意的提出疑問。
對喔,瑪雅的書櫃為何會在大哥的房間裡?張承浩、張承瀚兩人眼神充滿問號的看向角落那塊專屬瑪雅的區域。
書櫃旁的木桌上,有瑪雅的豬仔存錢筒、各式各樣的零食,以及一些佛珠手鏈雜七雜八的私人物品,全堆在那一張桌子上。
兩兄弟這會兒眼底的問號更多了,他們不相信孤僻的大哥會辟出一塊地方給瑪雅使用,不相信愛乾淨的大哥會容許那塊凌亂的區域存在,不相信有潔癖的大哥會借出浴袍給瑪雅穿,不相信有怪堅持的大哥會讓瑪雅睡他的床,不相信……
他們不相信的事太多了。
「大哥,你為什麼要讓瑪雅分享你的房間?」沒提醒沒注意,張承浩後知後覺的發現倪瑪雅幾乎都窩在大哥的房間裡。
「奇怪喔,瑪雅都不會跑到我們的房間,為什麼她老是跑到大哥的房間?」神經粗大的張承瀚也察覺到事情的不單純。
張承恩面無表情的看他們一眼,不解釋、不回答、不說話的低頭繼續他未完成的作品。
「我知道了!」張承浩突然大叫一聲。
「大哥,你是不是有把柄在瑪雅手中,所以才會任她予取予求?」張承瀚恍然大悟的也跟著大喊。
「啪」的一聲,張承恩手中的鉛筆折斷了。
「我猜對了。」張承瀚得意揚揚的露齒微笑。
「大哥,原因該不會是……」張承浩嘴角上揚,賣關子的不把話說完。
「我什麼都沒說……」倪瑪雅呢喃的翻個身,被他們吵得意識由清醒變混沌,渾渾噩噩的又陷入昏睡中。
「嗯哼。」張承浩、張承瀚挑眉,兩人雙手環胸的回頭睥睨她一眼,接著瞭然的對看一眼,最後漾著逮到「你狐狸尾巴」的奸笑看向大哥。
張承恩驀然抬起頭,深沉不露的望著床上的倪瑪雅,英俊的五官無任何變化,只有責怪她大意的炯亮眼神,微微洩漏出他內心不悅的惱怒。
他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她抵死都不能說出的秘密,結果她還是粗心的說了出來,等她睡醒後,看他怎麼跟她算這筆帳。
張承浩、張承瀚兩人嘴角愈扯愈高。他們早在懷疑了,兩個長相一模一樣、聲音一模一樣、個性一模一樣的雙胞胎,沒道理瑪雅有問題就只找大哥解決不找二哥解決,也沒道理敲竹槓只向大哥敲不向二哥敲,更沒道理有東西只堆在大哥的房間不堆在二哥的房間。
種種的跡象顯示,大哥的確有把柄握在她手中。
至於把柄是什麼?他們可以很篤定的說,是大哥未來的命運,能迫使他們張氏雙胞胎俯首稱臣,不得不跟女人低頭妥協的唯有未來的命運。
尊嚴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命運故,兩者皆可拋。
實在很難相信,大哥居然會栽在瑪雅的手中,還打破張氏家族的紀錄,創下年僅二十三歲就被辨認出來的奇跡,擠下四堂哥,登上死會寶座。
這麼光榮的大事,他們會好好的為大哥宣傳。
看著他們兩人雀躍不已的往外衝,張承恩一顆心頓時跌到谷底,情緒惡劣得有想要捶壞東西的衝動。
沒喊住他們、問他們要去哪的張承德,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準是奔到盡頭大伯父家找阿祖,通知她老人家這件驚天動地的好消息。
「祝你好運。」行經他面前,張承德停下腳步,不小心睞睇見他素描簿上的人物,有些微訝的挑了下眉。
一尊斷頭的佛相?
不知道大哥曉不曉得自己畫了什麼,讓佛相頭身份家,可是褻瀆的行為,太不敬了。
罪過、罪過,阿彌陀佛,原諒理不清情感的呆頭鵝吧!
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看開一點後,張承德表情莞爾的步出他房間。
閒雜人等通通走光了,張承恩倏地站起身,風暴在他體內驟然成形,他殺氣騰騰的定到床側,不再掩飾憤怒,以兇惡的眼神瞪著倪瑪雅。
「倪、瑪、雅!」他要宰了她,「你死定了!」
第六章
大錯鑄成,無可挽回。
完蛋了!她闖禍了!
倪瑪雅不知道洩漏秘密的代價會這麼大,她完全低估後果的嚴重性,把張承恩給害慘了。
她不曉得自己會暍醉酒,不曉得自己會醉得一塌糊塗,不曉得自己會酒後吐真言,不小心的把和他約定的秘密說出來。
「對不起。」她怯怯的坐在他身旁,無助的絞著小手,愧疚無顏面對的低垂螓首向他賠不是。
張承恩轉頭瞪她,鐵青的臉色彷彿恨不得在三秒內掐死她,不過他最想掐死的人不是她,而是站在他對面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敢毀掉他的未來、他的命運、他的幸福,他會要他們兩個付出代價!
「爸,我們已經說服夏雪,她是瑪雅的監護人,已經同意讓瑪雅和承恩先行訂婚。」
層層關卡,最難過的是老人家那一關,不過趙彩雲對倪瑪雅有信心,她一定能夠得到老人家的頷首。
「爸,我翻過黃歷了,下個月初五是個吉日,適宜婚慶嫁娶,可以選擇在那一天讓他們訂婚。」張永民樂不可支的翻著黃歷,不到一個小時,黃歷已快被他翻爛了。
不管是女兒也好,媳婦也好,他都很高興瑪雅能夠真正成為張氏家族的成員之一,但前提是得通過老人家那一關,和妻子一樣,他對瑪雅有極高度的信心,相信她一定能夠入籍張氏家族。
「媽,如何?」看過倪瑪雅的身體檢查報告,確定沒有任何不良遺傳基因,張鎮濤沒意見的轉頭詢問身旁的老母親。
張氏家族輩分最高、權威最大的主事者,曾祖母一進門,精明犀利的兩眼便直盯著倪瑪雅瞧,似乎在評估她夠不夠資格成為張氏家族一員,又似乎在衡量她有沒有能力為張氏家族帶來附加價值,錯綜複雜的眼神無人能讀得透她老人家究竟在研究什麼。
不習慣成為眾目焦點,倪瑪雅不安的蠕動了下身體,下意識往張承恩靠去。
手肘被撞一下,張承恩收回憤怒視線轉頭看她,以為她有事叫他,卻發現她焦躁的絞著手,並難掩緊張的貼著他坐。
「別動來動去。」搞什麼鬼,他快被她擠離原位了。
「啥?」她微楞的望著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反常。
「坐好!」他低聲斥喝。
「喔。」見大家都在注視他們兩個,她尷尬的僵直身,動也不敢再動半下。
「還有,別再絞了。」他不悅的擰起粗眉。
「嗄?」她不解的抬起頭瞅著他。
「你的手!」都快絞成麻花酥了,要不是顧慮在場有太多長輩在,他會直截了當的替她掰開。
「喔。」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打成一團結,她趕緊鬆開擺放回大腿上。
隔沒兩秒,她安分的小手又不安分的開始搖他的手臂。
「你又怎麼了?」他橫眉豎眼的轉過頭來,忍住想咆哮的衝動,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那個……」她邊偷瞄老人家,邊拉扯他衣角,「那個老奶奶很眼熟,我有印象,好像在哪見過她。」
再偷偷瞄一下,她很肯定的對他點點頭,張承恩沒好氣的狠瞪她一眼。
「那是我曾祖母!」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些話。
「我知道。」她沒健忘症,記得剛才張爸爸介紹過了,「我的意思是說,在今天之前,我見過那個阿祖,可是我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
那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嚴肅老臉,很令人印象深刻,她敢以三個月的零用錢當賭注,她真的見過不苟言笑的阿祖,只是她一時忘記在哪見過阿祖。
張承恩揉了下額角,無奈的低頭慨歎,懷疑她腦袋裝了漿糊,否則如何解釋她為何有時很靈光,有時卻很迷糊。
他真想劫開她的小腦袋,看看裡面到底哪條筋出了問題,讓她這麼秀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