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妳的小嘴!」水十遙威脅道。
「這又不是什麼大毛病,幹嘛這麼羞於啟口呢?來來來,我把藥放在床頭,包管你比熊還威猛……水老大,你走這麼快搶命啊?等等我!」
水十遙飛快走著,衣襬似在輕舞,海吟號是他的地盤,他知道哪裡能找到人。
下了兩層船艙後,在伙房深處,一個小女人正低著頭專心挑菜、洗菜,水十遙筆直地朝著她邁去。
只見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忙碌,彷彿他偌大的身子變成空氣般視而不見。
「誰叫妳來這裡的?」水十遙問道。
「就是閣下。」公孫晴手指著男人,失笑說道。
看他怒氣衝天地走來,可見他精神好一點了,但是沒想到他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卻拋在腦後。
「妳昨天扒光我的衣服,對我這樣那樣之後,就把我丟在床上?」
不願說出丟人事實,水十遙簡單帶過,沒想到四周豎起耳朵的人們全都倒抽了一口氣。龍家首舵、一個大男人,被這樣被一個清麗的姑娘給玩了?
公孫晴聞言臉紅地說:「請水首舵不要破壞小女子的名聲。」
水十遙一對媚眼一蕩,不經意的笑聲能使人醉。「妳是我水某人的妻子,我怎麼會破壞妳的名聲呢?」
「若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妻子,就不要妨礙我幹活。」公孫晴揩乾了手,望著水十遙一副不打算離開的礙事模樣。
「什麼活這麼重要?」水十遙下意識逼問道,未意識到比較基準為何。
公孫晴倨傲地立著,一點都不打算退讓。
是的,她再也不會退讓,她會去爭取她想要的所有東西,用盡全心全力,她需要力量……
「你說過海吟號上不養廢物,我不是廢物,我再也不是軟弱又任人擺佈的公孫晴了,從今以後我要變得更強悍,所以請你不要擋我的路。」
公孫晴眼神熱烈地燃燒,表情堅毅果決,讓水十遙不得不佩服,一個曾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流之輩,也能有這樣的神情。
從來,他只有在龍族的女人中才能見到這樣的表情。
「呵,看來妳不會再尋死了。」水十遙笑道。
「尋死是弱者的抉擇,我是獲得重生的公孫晴,要在龍吟號上安身立命,直到有一天我能報仇為止!所以我要和你約法三章。」公孫晴說道。
她的話成功地勾起他的興趣。「這可有趣,我倒要聽聽看。」
「我答應當你的妻子是一言九鼎絕不反悔,可是,我要先得到力量,直到能和你匹配,而不是依附著你的菟絲花;所以,在我同意之前,請再給我一段時間,可否?」公孫晴清朗地說。
她的精采言論出乎水十遙的預想,他不禁拍手大笑,和她四目相對,燦爛的眼光幾乎要擦出火花。
「真是堅強的女人,好好好,好一個有骨氣的公孫晴,我就等到妳願意的那一天!」水十遙笑說。
第三章
九個月後
水龍隊停泊在一個異國情調的港口,海吟號戒備森嚴,各方人馬和海員上上下下,如同歷年一般忙碌。
每一年順著洋流和海風,龍家人會將中國的瓷器和絲綢,還有南洋神秘的香料送來此處,讓佛郎機的人們趨之若騖,蔚為風潮。
和前幾年唯一差別之處是,識貨的洋人們目標是一位東方姑娘,而不是那名俊美的支那男子。
突地,一乘快騎急奔至港口,一名海員拿著龍家令牌迅速通關,轉瞬已來至甲板,朝著一名姑娘拱手。
「晴姑娘,剛從岸邊來了消息,白藏大爺已在回程路上了。」那人恭敬地說。
聞言,正被眾人包圍的公孫晴一身勁裝地轉過身來,長髮簡單地梳成髮辮,讓人感覺乾淨利落。
「這十來天白爺有沒有遇上偷襲?」公孫晴問道。
「跟去的人回報,有遇上幾遭紅毛子土匪,但哪裡敵得過咱們,全員都平安歸來了。」那人又道。
公孫晴微微點頭,朝一旁和顏悅色地吩咐。
「張大嫂,麻煩您帶隊人馬去接應,這段時間風塵僕僕,毛大哥向羊二叔說一聲,準備幾桌好菜幫他們洗塵,順便慰勞一下弟兄們近來的辛勤工作,明兒個要動身前往法蘭西,又沒半分空閒了。」
那兩人領了命便走,一旁等著回話的數人忙又圍了上來。
只看公孫晴有條不紊地一一處理,一邊說還一邊往船艙走去,清點剩餘商品,忙而不亂。
雖然日夜忙碌,但她卻甘之如飴,從早到晚不得休息,好不容易處理到一個段落,已是傍晚時分,公孫晴揩揩汗,找塊乾淨的地方坐下。
一個少年見狀,忙捧來一杯清茶讓她潤口,然後立待在身邊,等候吩咐。
短短時間內,公孫晴便收服了水龍隊的人心。
凡事一經她的眼,便知她心裡有個天秤,公道卻又體貼,還能轄管水首舵,怎能不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海員們向來不問資歷只問能力,有能者方能眼眾,於是所有人全都心悅誠服地聽她分派指揮。
「晴姑娘辛苦了。」
公孫晴喘了一口氣,看著少年。
「白爺還要多久來船?」心繫對方安危,公孫晴問道。
「再過半個時辰便來,張嫂子已經接到人了。」
「臨行前要出的貨都收拾好了嗎?」
「三姑娘帶著人在搬,再一盞茶就妥當了。」
「羊二叔那邊可準備好了?」
「全都準備好了,就在甲板上設宴接風。」
「那……水首舵人呢?」公孫晴緩緩問道。
少年倒退了兩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臉色古怪,眼光飄忽不定。「首舵他……」
公孫晴歎了一聲,冷眼欣賞夕陽西下,半晌後才說:「真該在他腳上綁一條鏈子,他又和殷姑娘胡鬧去了,對吧?這兩個人真是天生一對寶,無所不
為!」
若晴姑娘要綁首舵,沒人斗膽敢動手呀!可大夥兒又不能拒絕晴姑娘的命令……
「午時過後就去了。」少年吞吞吐吐地答。
公孫晴霍地起身,勢如破竹地邁步往船下走去。
「跟上來,當我翻譯,那兩句話怎麼說?」公孫晴問道。
一般的應對進退、生意買賣都能勤能補拙,唯獨各方之言要能朗朗上口,需要一點時間熟悉。
她不像這些從小生長在龍家的孩子,個個都能說上幾國語言,而且說得相當流暢從不咬舌。
少年硬著頭皮跟上公孫晴。
「恩勒斯密翁佈署,諾勒斯德呵阿西答紐阿斯。」
熟練地走下甲板,眾人拱手目送,公孫晴帶著少年快步地走著。
港口邊有一排石造的房屋,沿著陰暗的小巷走進去,柳暗花明之後,便是水手海員們尋歡作樂的煙花寶地。
打從離開南洋沿海之後,水龍隊途經爪哇、錫蘭、阿丹、急蘭丹、加異勒和黑暗大地等國,最後來到伊伯利亞半島的佛郎機。
雖然女人們從黑髮黑眼變成紅髮綠眼,但是公孫晴早已見怪不怪,循著聲音往最熱鬧的店家走去。
只剩半個時辰白爺就要回來了,船隊的主人和他的妻子居然沒待在船上?昨夜她才交代過他們今天不得離船的!
公孫晴口中反覆念著那兩句話,沒花上多少時間,就在一處歌舞喧嘩的酒樓裡找到那個俊逸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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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油燈散發惑人的光線,忽明忽暗之中群魔亂舞,女人們穿著色彩鮮艷的暴露舞衣,手持特殊的樂器翩然起舞,狂野不羈。
一身赤緋衣物的水十遙和女扮男裝的殷小玄,正躺在一群紅頭髮白皮膚的美麗女人中間,叨著水煙喝酒作樂。
「水首舵,這佛郎機的女人真是漂亮,要是臉上的斑少一點,就無懈可擊了。」殷小玄評論道。
*水十遙如貓般優雅地斜倚在西洋牛皮榻上,歪著頭觀賞舞孃們跳舞。
「真是浮生半日閒哪!」
一聽到水十遙的話,殷小玄剛喝進口的酒「噗」地一聲噴了出來,水十遙靈巧地閃開,還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
花枝招展的舞孃們,忙拿著手巾幫兩人擦拭著。
「小毒物,要喝酒就好好地喝進肚子裡,別全送給了這張桌子。」水十遙說道。
「什麼浮生半日閒呀!若不是公孫晴,你哪有這麼優閒的日子好過?人的潛力真是驚人,沒想到她不讓鬚眉,海吟號上上下下大小事情,她一學就會,真是便宜你了!」殷小玄挖苦道。
水十遙上輩子一定燒了很多好香,才會又有白藏又有公孫晴來協助他!真沒看過哪一個首舵能做得這麼輕鬆,平時睡到日上三竿,靠岸便上酒館玩樂。
一聽到公孫晴的名字,水十遙不自覺眉開眼笑。
他也沒有想到她理解力驚人,進步得這麼快,上船九個月,她已經能夠掌握大半事情,再加上手下個個都是一時之選,他這個正脾船老大才能夠懶散度日。
「她的確讓人刮目相看,真是了得。」蒸餾過的烈酒讓水十遙陶陶然又醉醺醺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