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薔薇眨眨眼露出微笑。
比蒙雖然冷淡了點,但還是滿聽話的。
跟著它走出去,將手中的稻草放下後,她拿起木桶裡的刷子開始替比蒙刷洗背。
比蒙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讓她為它刷洗過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隔一個氈包的長青宮鬧烘烘的,幾名侍女跑進跑出,一下子端著銅盆,一下子端著放有剪子、鉗子的銅盤,猶如火燒長青宮,每個人都在費盡心力搶救值錢的玩意兒一樣慌亂。
耶律薔薇也被這吵鬧聲響吸引。
「去請醫管事了沒?」
「去了去了,熱水……司瓦納提來熱水了沒?乾淨的棉布呢?」
「都齊了,只等醫管事來;嘖,真準,那枝箭就這麼直挺挺地插在臀兒上,他恐怕要趴在床上不少日子。」
「噓!」一名侍女連忙舉起食指警告嚼舌根的人。
另一名侍女愣了愣,順著同伴「指引」的方向望去;兩人臉色瞬間慘白,困難地吞嚥口水,牙一咬,一下子跑得不見人影。
原本在替比蒙刷洗身子的耶律薔薇小手僵放在馬背上,柳眉一挑一皺地,臉上咬牙的表情清晰可見。
剛才侍女們的談話她全聽見了!
見鬼,為了那男人,她今日面子算是被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
耶律薔薇的氣憤完全影響到她刷馬背的力道,只見她用盡吃奶的力氣上拉下扯,手中的刷子也毫不客氣地在比蒙身上留下幾道清楚可見的痕跡。
比蒙痛得嘶哼了聲,頭一扭、嘴一張,粗暴地咬住耶律薔薇的衣襟。
她整個人瞬間背向被提起來,而比蒙的目光就這麼銳利地瞅著她,顯然她剛才的力道惹惱它了。
「幹嘛,連你也要和我作對嗎?」這算什麼,她今天和這些個男人有仇嗎?
比蒙冷冷瞪她一眼,顯然不想理會她的挑釁,隨即放下她,轉身走回自個兒的氈包裡吃草。
哼!
都是那男人害的,現在她連心愛的比蒙都瞧不起她。
耳邊聽著「隔鄰」的動靜,她瞇起雙眼,嘴角逐漸綻放出一朵不懷好意的笑靨,小腦袋裡有了決定!
第2章(1)
長青宮裡一群人擠在一張毯子邊,臉色凝重。
為首老人摸著下巴上蒼白的鬍鬚,蹙起眉,低頭沉思著。
身旁的人望著他,都等著他吩咐要他們怎麼做。
趴在毯子上的男人俊顏像煮熟的蝦子般紅透了,恨不得挖個洞把整顆頭埋起來。
雷元羞憤得想咬舌自盡!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老人身旁的小跟班捺不住性子道出大夥兒心裡頭的疑問。
「醫管事,你倒是說說話,咱們好依令行事呀!」他們已在這兒站那麼久了,久到腳底都發麻,醫管事仍是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吭。
醫管事的腦袋有節奏地頻點著,像是決定好要怎麼幫雷元診治,卻又一句話也不說,簡直要急死眾人了。
「醫管事。」一旁的侍女苦著小臉,將手探進銅盆裡。「水……快涼了。」
眾人望向侍女,又望向醫管事,等著他吩咐。
「醫管事,這鉗子要、要在火裡烤多久啊?」站在火盆前將鉗子放進火裡烤的侍衛,因為不耐鉗子的熱度,雙手不停地互搓,燙得跳腳。
一群人再度將頭轉向醫管事。
雷元趴在毯子上咬牙切齒、怒氣衝天地瞪著醫管事,屁股已痛得快沒知覺,眼前更是掠過一道白霧。
修長的十指揪緊毯子,昂貴的皮毯被他緊緊抓在掌心裡,他牙咬得更緊。
「喂,我快沒血可以流了!」他的怒咆聲震耳欲聾,差點將半圓形的帳幕給掀翻。
醫管事的身子劇烈一震,這才有了反應,抬起頭來環視眾人。
瞧他雙目無神、嘴巴微張的呆滯樣,聚在毯子邊的眾人差點昏倒,一旁的小跟更是無力地翻翻白眼,頻頻深呼吸。
「醫管事,你又睡著了啊?」
醫管事瞇起眼,「啊?是啊,我又睡著了;呵——我睡著了。」他吸吸嘴邊的口水。
雷元雙手抽搐。
誰、誰能給他把刀,他想殺了醫管事……不,他想自裁!
「請……快點……把箭拔出來!」這句話終於從齒縫間迸出,雷元渴望殺了眼前這位老人。
「讓我考慮考慮。」
「你還要考慮?」雷元破口大罵,隨即意識到自己無禮的舉止,於是放低音量:「你還要考慮什麼啊?」
他快死於流血過多了,醫管事究竟還要考慮什麼?
醫管事摸摸鬍子,眉毛挑了下,腦子裡似乎真有什麼偉大的計劃在形成。
「嗯——我在想……是先脫褲子還是先拔箭好?」
所有人忍不住哀號。
一旁忽然傳來一道巨響,拿著鉗子的侍衛再也受不了鉗子的高溫而將它扔在地上,跳腳往外衝。
雷元氣得將臉埋進毯子裡。
他真的打算一拳讓這位老人家一睡不起。
「將褲子脫掉,再來商量要怎麼將公主的箭拔出來。」考慮許久,醫管事終於吩咐一旁的小跟班。
這小跟班是他新收的徒弟,因為他年事已高,每每在重要時刻老是昏睡過去,於是得開始培養接班人了。
雷元迅速抬頭。
「先清場!要脫我的褲子前先清場!」這房裡至少有五名以上的年輕侍女,他可不想在這些女人面前被剝光褲子,裸著屁股見人。
「哪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一道嬌柔的聲音頓時在門口響起,眾人連忙轉頭,只見耶律薔薇站在那兒,露出無害、善良的微笑。
一股冷意迅速竄過每個人的背脊。
「薔薇公主。」
耶律薔薇踩著蓮足朝雷元走來。
她小巧的臉蛋教人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她身上流有遊牧民族的血統,尤其她五官精緻,除了那對深黑的眼睛外,其餘的倒是和這些侍女們大相逕庭。
耶律薔薇在毯子旁蹲下,小手撐著下巴朝他眨眨純淨的雙眼,桃紅色的小嘴兒始終彎成弦月狀。
「痛不痛?」她故作關心問道。
睨著她臉上的微笑,雷元只覺得刺眼,而且有種不好的感覺。
「你讓我插把箭在你可愛、細嫩的臀兒上看看。」他咬牙道。
「呵,看你的樣子似乎有許多不滿嘛。」睇著他插著箭的臀兒,她覺得那兒現在倒還真像插了香的爐子。
她的小手緩緩往那兒滑行。
他冷冷瞄眼一她的動作。「你最好別碰我!」
她巧笑著。
「怎麼,怕我呀?」粲笑瞬間歛去,清澄的雙眸轉而變得混濁,她活像尊女羅剎靠在他耳邊低語:「你害我今天丟足面子,你覺得我會讓你好過嗎?」
他話才說完,一道冷不防的劇痛如驚濤駭浪般朝他襲來。
耶律薔薇發狠地徒手將雷元屁股上的箭拔起。
「啊——」他拉長脖子痛呼,緊握拳頭的手臂上青筋浮現;他一手撫著汩汩流出鮮血的屁股,一手伸長想揪住她。「該死!」
反應靈敏的耶律薔薇動作敏捷地往後跳,立刻讓自己遠離魔掌。
而雷元伸手撲個空,整個人就這麼趴在地上痛得不能動。
一夥兒人早在看見耶律薔薇臉上那抹只有在捉弄人時才會出現的甜蜜笑容時,便已迅速逃到角落。
「我可是幫助你早些脫離苦海,你怎麼罵我該死呢?」她噘起小嘴故作萬般委屈,其實心裡愉悅得想跳舞。
「該死,你這個羅剎女!」雷元發紅的雙眼、張大的嘴巴、氣到快豎起來的髮絲,讓他像極發狂的魔頭,耶律薔薇若在這時被他逮住,身上的骨頭恐怕會一根根被折斷。
耶律薔薇站起身,雙手抱胸睨視著他。
「別像個娘們似的鬼吼鬼叫,這樣有損你大男人的尊嚴。」她送給他一抹挑釁的笑容,隨即轉身,將箭塞進醫管事的手裡。「交給你了。」
「你別走,有膽你別走!」
站在門邊的小跟班扯扯醫管事的衣袖。「醫、醫管事,現、現在怎、怎麼辦?」他的聲音抖得厲害。
望著趴在地上,下半身痛到不能動,只能耍耍嘴皮子不停詛咒人的雷元,醫管事皺一下八字眉,愣了好一會兒才鎮定開口道:「咳——嗯,我想還是先脫褲子吧!」
偌大的廳內氣氛非常嚴肅。
這個廳正開著族長會議,目的在於協助北漠國內各民族的和平安定,是場不對外公開的秘密會議。
耶律尉坐在矮凳上,矮凳腳只有兩個拳頭相疊那麼高;他很輕鬆地盤坐而起,手肘撐在膝上聆聽著各族長的報告。
「我已經受不了了!」隨族族長手舞足蹈,激動地道出心中的不滿。「那個熊旦不斷地侵佔我族的土地,態度囂張至極,害我們損失不少牛羊;他倒好,坐享其成,當牛羊長大到能換取利益的時候,他就跑來硬搶!」隨族族長氣到必須不停深呼吸才能把話說完。
坐在他身旁的諾族族長也附和:「一開始他還只敢在夜晚來偷,現在大白天的,他就敢率領一隊人馬大剌剌地闖進咱們的國界,當著所有人的面搶奪牲畜,我們怎麼防守都抵擋不了他的人馬襲擊,他的人馬太精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