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安步當車,驀地覺得頭頂有小石塊掉落,平劍南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影宛若綠珠墜樓、猶似彩蝶折翼,小小的身子正迅速的往下掉。
看出摔下的是名女子,劍南飛身而上在半空接住了那嬌小身軀,身子旋轉而下,化去她由山上掉落的衝力。
站穩腳步,低頭打量落入懷裡的小人兒,只見她滿頭滿臉的鮮血,小小的身子更是被突出的山石、樹枝刮的傷痕纍纍。平劍南眉頭微皺的望著懷中人:好輕的小東西。
慕白望見主人皺眉,趕緊伸出手去,「公子爺,還是我來吧!」
劍南看了眼懷裡這瞧不清面貌的小姑娘,再見一身的血污,他心中略有不悅。「不用了!」反正是髒了。
「公子爺,這位姑娘想必是從山上跌下的,看她傷的不輕,咱們要如何是好呢?」抬頭望了望山頂,子奇開口問著。
劍南取出身上的金創藥,幫她額上的傷口先上了藥,慕白連忙撕下衣擺幫她包紮傷口。待處理好,劍南這才開口:「咱們快到驛館去吧,找個大夫給她瞧瞧,先救了人再說。只不知這路對是不對?」
「該不會有誤,方纔那名樵夫說的清楚,只要走出了這山谷便成了。」慕白道。
眼看這個小姑娘傷勢如此的重,眾人心中難免有著不忍之情,急急趕往驛館而去。
☆ ☆ ☆
日將西墜,柳夫人在家中靜待女兒回來,卻怎麼都壓不下心中的焦慮。見夫婿回來,柳夫人再也忍不住急步迎上前來,「老爺!」
「怎麼了?」見夫人臉色憂慮,柳莊主忙問了聲。
「老爺!蝶兒說要上寧安寺燒香,可您瞧天都要黑了,不知怎地,她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實在放心不下。」
「有這回事?那我去瞧瞧好了。」不及歇腳,柳莊主急急要出門。
「可要請楊大哥陪你去一趟?」
「這不是太麻煩楊大哥了?」
「可是我實在放心不下,總覺得似乎出事了。」柳夫人忍不住啜泣。
「好、好,夫人別急,我這就讓人去請楊大哥來。」連忙命家丁去請來楊雄天。
一進柳家,楊雄天立時問了句:「賢弟有事找我?」
「是這樣的,你弟妹說蝶兒上寧安寺上香去了,到現在還不見回來,我們放心不下,想請大哥陪我一同去瞧瞧。」
「這有什麼問題!蝶兒不只是賢弟的女兒,也是我未過門的媳婦,賢弟何必跟愚兄客氣。天都要黑了,咱們就快走吧!」
二人正要出門,忽見衙門的捕快前來,「柳老爺!」
「不知各位有事嗎?」見衙門中人來,柳莊主不由的愣了下。
「事情是這樣的,有人在往寧安寺的半山上,發現了幾具屍體,瞧他們的衣物裝飾,似乎是柳莊主家的下人,因此特來請柳莊主前往辨認。」
一聽到捕快們的話,柳夫人止不住膽戰心驚,忍不住叫了聲:「蝶兒!」往後一倒就不省人事了。
「夫人!夫人!」見夫人暈了過去,柳莊主連忙扶住,急喚了幾聲。
「蝶兒!蝶兒!」柳夫人一醒過來,急忙要往外奔去,「我要去找蝶兒,蝶兒沒事的,那一定不是咱們的家丁,蝶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夫人冷靜點,你先在家裡等消息,我同楊大哥到衙門瞧瞧去。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先別急,說不定一會兒蝶兒就回來了。」
「我同你們一道去。」一想到愛女可能已遭不測,柳夫人怎待得住。
「你還是在家裡等著,否則待會兒蝶兒回來瞧不見人。」
「好,我在家裡等蝶兒,老爺,您一定要將蝶兒帶回來。」
「我知道的。」
楊、柳二人急急趕往衙門,他們怎麼也不願相信,向來被他們捧在手心中疼惜的女娃兒會就此香消玉殞了。
一趕到衙門,只因為柳莊主身為江南第一神醫,而楊雄天則為前任的武林盟主,知縣大人不敢怠慢,親自迎了出來。「柳莊主、楊大俠。」
「李大人,聽說有發現了似柳家下人的屍體,敢問那些屍首在哪兒?裡面可有……」柳莊主話幾乎都問不出口了,「可有女子?」
「有!都在那邊,柳莊主可要親自去瞧瞧?」
一聽到知縣的回答,二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裡。柳布衣顫抖著手揭開白布,眼前是蘭兒死不瞑目的驚恐。
「蘭兒!」手中白布滑落,柳布衣幾乎撐不住要倒了下來。一想到愛女已遭不測,向來斯文的他也不禁如瘋狂一般,將所有的白布全部揭開,卻是不見心愛的小女兒。
「大人,就只有這些嗎?有沒有人生還?你們可有發現一個小女孩?」不見愛女的屍體,柳布衣急急的追問,心中既不安卻又勉強抱著一絲的希望。
「沒有了!就是這些人,而且他們原先還分散在各地,是咱們的人陸陸續續發現的。至於那個小丫頭,則是在山崖邊尋到的,若是小姐沒落入歹人手中的話,就可能……」知縣支支吾吾的,實不忍再加深他的絕望,「可能跌落山崖了。這是捕快們在崖邊瞧見的。」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了一物。接過知縣手中的東西,柳布衣身子晃動幾乎站不住腳,楊雄天連忙扶住了他,急急的問著:「賢弟,怎麼了?這是……」未盡的話語在瞧清了柳布衣手中折翼的彩蝶後乍然中斷。
呆愣的望著手裡的碎布,柳布衣整個人都傻了。這如雲的絲絹正是蝶兒今年才織就的,而上面栩栩如生的翩翩彩蝶,除了他的小夢蝶,還有誰能繡的出呢?
☆ ☆ ☆
在客棧中歇息,逸江忍不住再掏出懷裡的玉珮仔細瞧著。這是當年二家訂親時的信物,他一直放在身邊將它當作是蝶兒的化身,只要閒來無事總會拿出來瞧瞧的。
「逸江,你在看什麼?」見逸江一個人站在廊下,飛絮好奇的問著。
「沒什麼!」逸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將玉珮收起,卻被飛絮瞧見了。
「這不是你和蝶兒的訂親信物嗎?」飛絮順手將他手中的玉珮拿了過來,只一眼便瞧出了。「嗯。」
「你啊!」逸江真是他生平僅見的癡情種,從十四年前和夢蝶訂了親之後,他就沒見他再正眼瞧過別的女人了。
飛絮將手中的玉珮還給逸江,卻不知何故,一個不穩玉珮失手滑落。逸江心中一驚急忙去接,卻已是不及,就見玉珮立時摔得粉碎。
逸江臉色大變,蹲下身子將那碎成片片的玉拾起揣入了懷裡,一股不祥之感浮現在他心頭。
「不好意思!逸江,我一時失手……」飛絮知道這玉對逸江的意義,連忙致歉。
「蝶兒她……她不會出事吧?!」逸江心神不定。
「不會的!別胡思亂想,那只是我一時沒注意罷了。這玉既摔碎了,回去後再跟蝶兒要個東西替代吧。」
「蝶兒……」
「放心吧!蝶兒她好端端的在家裡,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嗯!」對啊!蝶兒會好好的在家中的,逸江在心中如此的告訴自己。只是那股不祥的預兆卻如烏雲蔽日般,重重的壓上了他的心頭。
☆ ☆ ☆
將人帶到驛館,平劍南即刻讓知府派人去請大夫過來。原本知府大人打算請江南名醫柳布衣前來,卻不料柳家莊發生變故,柳莊主根本不在莊內。惟恐遲了耽誤到那名小姑娘的病情,下人只好另尋高明。
「大夫,她怎麼樣了?」換好一身衣衫,平劍南來到床前望著尚且昏迷不醒的女娃兒,沒想到拭淨了滿臉的血污,這小東西居然也美的讓人不捨。
「這位小姑娘傷勢實在太重了,得觀察個幾天才能確定是否沒有生命危險,尤其是她額上傷口很深,可見受到很大的撞擊,不知是否會影響到她的腦子。」
「大夫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到大夫這般說,劍南臉色立時沉了下來。「你說清楚!」
「這……說實話,這位小姑娘實在傷的太重,我能力有限,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一聽到大夫這般的說法,再望著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小人兒,劍南心中莫名的不悅,他冷著聲交代:「你聽仔細了,不管用什麼法子,我要你救活她。知道嗎?」
老大夫有些為難,這小姑娘的傷如此之重,要救活她根本就是希望渺小,「小老兒自當會盡心盡力的。」
「去吧!」
「是,那請公子派人跟我去抓藥。」老大夫趕緊下筆寫了藥方。
「我去好了。」子奇連忙尾隨大夫前去。
「公子爺,知府大人有派了幾個丫頭來,是否讓她們來照顧這位小姑娘呢?」
「嗯。」微微頷首,劍南不避嫌的坐在床頭前,眼光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小女娃,即使她的小臉蛋蒼白得毫無血氣,卻依然散出絕美的光芒。
慕白知道主子一向不喜歡別人質疑他,因此雖覺此事於禮不合,卻也沒有說出。正要躬身離去,驀地想起一事。「是否要屬下去查查這位姑娘的身世,能穿得起如此輕柔的絲綢,足見這個小姑娘家世定然非富即貴,應當不難查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