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小天葵抖著聲音道,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這裡只有男生才能進去,你是女生,你不能進去。」陳志偉拔起腰,努力要表現出老大的派頭。「你是女生!」其他小嘍 也學著他的動作,異口同聲地叫著。
「我是男生。」小天葵哽咽道,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害怕,眼角已淌出淚來。
「才怪,如果你是男生的話,那你有小雞雞嗎?我爸爸說只有男生才會有小雞雞。」
「對啊、對啊!」小嘍 們非常配合地齊聲鼓噪。
「我我有。」他輕聲啜泣,聲音低得讓人幾乎聽不清楚。
「你有?!那給我們看哪!有的話我們就讓你進去,對不對啊?」陳志偉一臉賊笑,用眼神向其他人示意。
「對啊、對啊!」應聲蟲似的回話剛落,一群小男生就要撲過去。
「走開!」小天葵見狀大駭,尖叫著大哭出聲,「走開啦,嗚……」
「你們在做什麼?」隨著一聲大喝,沈蔚藍天神似的降臨在眾男生面前。
頓時一群小男生嚇得不敢動,連原本在哭泣的小天葵也張大嘴,忘了繼續掉眼淚。
小蔚藍不理他們,逕自轉過身來。哇!好漂亮的小女孩,好可愛唷!
她眨了眨眼,還伸出手去摸了他一把,以證實自己所見非虛。
她看了這個「小女孩」後,才明瞭何謂真正的漂亮,瞧她的睫毛好長好密,臉頰又紅通通的,真的好像故事書上所說的白雪公主喔!
難怪這些臭男生會想欺負她,小蔚藍義憤填膺地想。
「你別哭,我會保護你。」她拍胸脯保證,替他抹去臉上的眼淚。公主總是要有王子保護的,雖然自己不是真王子,但也一定會誓死保護她。
原本淚眼汪汪的小天葵,臉上的驚恐被呆愣所取代,他透過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癡看面前這個救命恩人。
「沈蔚藍,又是你!」陳志偉最早從失魂狀態中清醒過來。
小蔚藍霍地轉身,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好像要噴出火似的,「對,就是我,你想怎樣?」
陳志偉和一干嘍 吞了口口水,試圖抬頭挺胸與她平視,可惜小女生的發育在這個階段比小男生好,她又比一般女生來得高,他努力了半天,還是只能看到她的下巴。「是你、你想怎樣?」他盡量不讓聲音顫抖,但看來成效不大。
「我想怎麼樣?我想扁得你媽認不得你!」她揮舞著拳頭道。
「你、你……你敢!」連續試了三次才終於說完一句話,陳志偉再努力擠出他的威脅,「我、我去告老師喔!」
「告老師?哼!」她從鼻腔裡哼出她的不屑,從她和這個小混蛋同班以來,這樣的台詞她已經聽過不下千百次了,真是一點創意都沒有。
「去告啊!看老師會聽我的還是你的。」她將拳頭握得更緊,「就只會欺負弱小,真不曉得你媽生你是幹嗎的,我以前不是警告過你,女生都是我置的,你要是敢再欺負她們,我就會打得你滿頭包,看來你是真的很想被我扁是不是?」
「什麼女生?他才不是……」
「你還說,再說啊!」小蔚藍把指關節弄得嘎嘎作響。
「怎……怎麼辦啊?沈蔚藍打人很痛的吶!」
「對啊!聽說她會武功喔!」
嘍 們開始竊竊私語,頗有臨陣脫逃的意味在。
陳志偉其實也是害怕得要命,只是礙於他是老大,要有老大的樣子,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被一個臭女生嚇倒。所以他鼓起勇氣,安撫眾兄弟道:「別怕,有我在,這男人婆沒什麼好怕的。」
「你敢說我是男人婆?」小蔚藍真的動怒了。
她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摩拳擦掌地一步步向他們逼近。
「逃啊!」哄然一聲,所有小男生登時做鳥獸散。
等到逃得夠遠,陳志偉才回過頭來對她做鬼臉,指著她嘲笑,「母老虎,醜八怪,恰北北,沒人愛。」說完,他一溜煙地逃走。
「你才沒人愛啦!」小蔚藍氣得大嚷,這胖子真的不想活了,下次要是再被她抓到,一定要他好看!按捺下揍人的慾望,她綻開笑靨,對著一直不吭聲的小天葵道:「沒事了,我已經把那些臭男生給趕跑了。」
小天葵一雙漆黑烏眸中已找不到恐懼,滿眼儘是對她的崇拜與信賴,還對她甜甜的一笑以示感激。
真的好可愛喔!那一笑讓她像在瞬間被奪走了呼吸般。
唉!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呢?自己一定要好好保護她,讓她的臉上永遠都有這種公主般的笑容。
「我叫沈蔚藍,就是天空很蔚藍的那個蔚藍,是二年二班女生的老大,你呢?叫什麼名字?」
「我叫夏天葵,葵是向日葵的葵。」
夏天葵,夏天的向日葵!公主果然連名字都那麼好聽,她笑起來真的就像向日葵一樣,讓人看得心頭暖洋洋的。
「小藍。」小琪拖著兩隻小短腿,這時候才趕到。
「小琪,你很慢吶!陳志偉他們早就被我打跑了。」小蔚藍擰起兩道秀眉。
「是你跑得太快了。」她喘著氣道。
小蔚藍由著她去喘,自己再低下頭對夏天葵叮囑,「阿葵。」不管人家答不答應,就擅自替人家取了暱稱,「以後那些人要是再欺負你,你就來跟我說,我一定會救你,因為我是我們班女生的守護神。」她雙臂環胸,非常地不可一世。
「我是男生。」小天葵訥訥地說了一句。
「什麼?」小蔚藍豎起耳朵。
「他說他是男生!」小琪實在看不下去了,跨起腳在她耳邊大喊。
「什麼?她……」小蔚藍指著她眼中的小公主,在呆愣三秒後開始搖頭,一直搖頭,「不會吧?」
她的小公主回給她一個肯定的微笑。
到了當天晚上她才知道,這個漂亮的小男生不單是她的同班同學,還是她家新搬來的對門鄰居,為此,在那段日子裡,她一直對自己辨別男女的能力感到懷疑。而這只是夏天葵帶給她的第一個災難——
她就這樣被纏了八年。
在這八年中,沈蔚藍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要扮演護「草」使者的角色,「英雄救美」這齣戲媽每隔兩三天就得上演一次,從小學二年級一直演到國中,跟她演對手戲的也從同班的臭男生轉變成對街的小混混,受傷掛綵是家常便飯,挨打挨罵也是常有的事,而這全為了夏天葵那張臉,那張專門生來招蜂引蝶的臉。
她其實也可以放著他去自生自滅,但她就是看不得那張公主般的臉蛋上有一丁點損傷,這樣的習性就已經夠悲慘的了,偏老天爺還錦上添花地讓他們從小學同班到現在,這不是擺明了她可能到老都甩不掉這個黏人精嗎?
這個事實,早在她國一的時候,她就已然覺悟了。
只是不知在什麼時候,那個只會牽著她的衣角,跟在她身後哭哭啼啼的小可憐,已經長得比她高、比她壯了,而那張臉雖然還是如同小時那般無可挑剔,卻日漸少了點中性的柔媚,多了些男性的剛毅,以前那個膽小懦弱的阿葵,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現在這個萬人迷的阿葵,再也不需要她的保護了,甚至他還有了女朋友……
她該慶幸上天垂憐,讓她這麼早就脫離苦海,但為什麼她心中湧起的竟然是失落和……寂寞呢?
不、不對!她才不會寂寞呢,沈蔚藍揮著竹劍,死命的要把心中那股愁緒和著汗水一起排出。她是沈蔚藍,堅強獨立的沈蔚藍,她才不會感到寂寞呢!
阿葵要跟誰在一起是他的事,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啊!可惡!」對空猛地劈出一棍,她虛脫地扛著竹劍喘氣,無力去想這聲咒罵罵的究竟是夏天葵還是自己。
腹中又生起一陣不舒服感,她努力調勻呼吸,想將那股疼痛壓制住,心情不由得愈來愈煩躁。從有思想開始,她就非常痛恨自己身為女兒身,雖是已極力將身上屬於女生的特質剔除,但每個月都會來向她報到的生理反應卻總是一再提醒她,這個她無可否認也無力改變的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是個女生?若她和阿葵一樣是個男生的話,或許他們就不會……
「沈、沈蔚藍。」
遲疑的叫喚鑽進她耳中,抬起頭看見來人。「教練。」她躬身行禮。
「在練習嗎?」話一出口,魏漢霖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問的不是廢話嗎?在劍道館拿著竹劍,除了練習還能幹什麼?
「是。」
「嗯,那個……要我……我陪你嗎?」
他實在是搞不懂,自己對別的女生講話正常得很,惟獨碰到沈蔚藍,他的舌頭就會不聽使喚,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啊?」她挑起一邊眉。
「不!我是說……」意識到自己的用語過於曖昧,他忙解釋,「我是說,我來當你的對手,順便可以指導糾正你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