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的情緒,激動到只能用氣昏了這三個字來形容。
先別說拾兒對他是否有這份心意。就衝著他們居然把他無私的父愛,變成為了達到企圖的一種手段,他就完全無法接受。
更慘的是,他無法再像從前一樣,理直氣壯的說拾兒是他的女兒!
他對她的感情已經起了變化,也許在她十二歲那一年。就已經轉變了吧。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拾兒獨愛李白這兩句詩,從小就說她要做出一壇像李白詩下所讚的紅酒,不過總是失敗、失敗再失敗。
在她離家求學的那幾年裡,他對她的想念就是看著她用過的東西、看過的書、寫過的字,所以他才會發現她童稚的筆跡,寫著拾兒酒的作法。
他只能說,拾兒很有天分,但是年紀太小,造酒的火候不足。所以才會不斷失敗。
酒罄以拾兒自創的拾兒酒為底本,不斷的加以改良,花了好多年的時間,才成功的讓紅酒粘性降低,不再呈現稠狀,展現出一種清亮的紅褐色。他叫這款新酒為——拾兒醒。
「我差點忘了,這事不能提喔?」蘇猷查小聲的說,「要是被隔壁的聽去了。那就不好了。」
「原來你還記得這事是機密。」酒罄真是對他那張大嘴甘拜下風。
能說的他一定說。不能說的。他也要說!
就連睡覺也不安寧,要嘮嘮叨叨的說夢話。
恐怕只有死了之後,他才能閉嘴吧。
「在拾兒面前當然是機密呀!你偷她的拾兒酒來造拾兒醒,她要是知道鐵定氣壞。」
「你說話一定要這樣嗎?我幾時偷了她的東西?」他橫他一眼。「我有說拾兒醒是我獨創、我一人完成的嗎?」
他當然會把這個殊榮歸給拾兒呀!
畢竟,若不是她對紅酒的獨愛,也不會有拾兒醒的誕生。
「那這麼說來。就是你和拾兒共創的嘍?以後這段佳話一定會流芳百世的。」他笑嘻嘻的調侃,「可是呀,你不覺得父女共造,聽起來就是比夫妻協心少了那麼一點味道嗎?」
「我不覺得有少味道,不過我倒覺得你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他已經聽煩了蘇猷查的「觀察結果」了。
根據他的觀察,拾兒喜歡他。不是女兒對父親的喜歡;拾兒在乎他,不是女兒對父親的在乎……總之拾兒對他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於一個女兒敬愛父親的心態。
夠了夠了!他聽旁人說的太多太多了,害他開始胡思亂想,忍不住希望這種可能千真萬確。
但……萬一錯了呢?
拾兒怎麼想他?覺得他是衣冠禽獸,居然對自己撫養十八年的義女,動了不倫的念頭?
天哪,他絕不能冒險讓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和地位有所動搖。
至少他能確定的是,他在她心中擁有一席之地,而且是無人能取代的,他是她爹爹。
「話不是這麼說,你想想看,人家干將和莫邪造劍,就因為是夫妻,所以他們的傳說才能如此淒美。」
他又得到了酒罄一個自眼。
「給你一個忠告,少說—點,不然你有一天會閃到舌頭的。」
蘇猷查說:「我才要給你一個忠告!你媽生眼睛給你是幹麼的?只有你這個睜眼瞎子才看不出來,拾兒到底把你當什麼。」
「當爹啦!你不曾聽見她叫我爹爹嗎?」他有點火大的說。
酒罄壓根就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他一向對毫無把握的事情有恐懼,因為他的成功,讓他對失敗有了恐懼。
「那我也叫你爹爹好了!既然你不要拾兒,那我就不客氣了。」
對他的執迷不悟,蘇猷查也火了.不如他就來個假意追求,讓他緊張一下,吃個飛醋。
雖然拾兒實在不錯,不過他沒興趣對一個心中有別人的姑娘動情,那只會讓自己傷心、傷神而已。
他是非常有經驗的,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於感情。他已經不敢再碰了。
「別傻了,我沒興趣招一個年紀比我大的老男人當女婿。」
「才大幾個月!」他不服氣的反駁,「況且你這個丈人的鬍子比女婿長,看起來就像是我的長輩,別人不會知道我比你老的,呵呵。」
「我晚上就剃。」酒罄冷冷的說,「別打拾兒的主意。」
蘇猷查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那從十八歲開始就威風八面展現的大鬍子。真的要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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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好了。」
燭光下的酒拾兒俏臉上充滿著盈盈笑意,更添增了幾分嬌艷。
她開心的鼓著掌,只想歡呼幾聲以表達她的興奮之情,「真沒想到這麼快就完工了。」
酒常滿也笑著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嘛!銀子一花下去,還有什麼事慢得了的?」
其他爹爹們也大大點頭,七嘴八舌的說著撒銀子有多痛快,就算有些心疼,在拾兒面前也得裝做毫不在乎。
雖然拾兒保證一定會回本,但是他們可沒那麼樂觀。
也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吧,拾兒居然要挑戰成名顯赫的天之美祿,實在是有點托大……不怕死。
而她挑戰的理由更奇了。
她相信只要她能夠勝過酒罄,自然能讓他把她當一個對手看待,並且明白她是個女人,而不只是他的女兒。
「謝謝祖爺爺和爹爹們的幫忙。」酒拾兒笑盈盈的說:「大家都這麼支持我、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的經營,絕對不會讓大家虧本的。」
「呵呵。這點小錢你祖爺爺跟你爹爹們不放在心上的啦,你儘管放手去做,要銀子就開口,千萬別客氣。」
酒拾兒高興的道謝,感動得眼眶都有點濕潤了。
這時候,片子一臉緊張的跑了進來,還回頭張望了一下,「呼!真險。」
酒拾兒奇道:「怎麼啦?」
「我剛去甜水巷幫小姐買油餅,差點就撞見了少爺和蘇少爺,嚇死我了。」片子心有餘悸的說。
她是瞧見了他們,趕緊躲到小巷子去,就不知道有沒有被看見。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不是叫你盡量少到城西去的嗎?」酒常滿有點責怪的訓著。
「老爺,我沒有呀!甜水巷就在隔壁而已,是少爺他們過來的。」
「真奇怪,罄兒到甜水巷做些什麼呢?」
酒常滿正奇怪著,突然看見程先生、朱師父等人一臉心虛的樣子,於是跟酒拾兒使了一個眼色。
她揚起笑問:「二爹、五爹,怎麼你們不說話啦?」。
「沒有呀,就聽你們說嘛。哪有我們插嘴的餘地呢?嘿嘿……你們慢聊,我們還是先出去好了……」
程先生才說完,一大群人就急著往外走,比較性急的還一邊嘀咕著,「怎麼來得這麼快?不是約在……」
隨著人群走出去,聲音也就聽不見了。
酒拾兒和酒常滿狐疑的互看了一眼,同時有了疑問:「怎麼回事?」
怪裡怪氣的,難道說一向在城西活動的酒罄會突然跑過來,是因為爹爹們私底下做了什麼嗎?
酒常滿說道:「你說你爹爹們在搞什麼鬼?」
「我不知道,我得弄清楚!」酒拾兒受不了有神秘事件瞞著她,「我偷偷跟著他們。」.
「好主意!」酒常滿才點頭說好,就見她已經跑了出去,「片子,跟著小姐!」
雖然在京城念了五年書,但是酒拾兒卻沒用到在城裡都會迷路,要是不派個人看著她,準會丟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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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拾兒一下躲在屋角。一下子躲在招牌後面,小心翼翼又鬼鬼祟祟的跟著眾爹爹們。
這麼一大群人的目標實在太明顯了,所以她一點跟丟的可能都沒有。
正當她以為一切順利時,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一個大官坐轎出巡。他的隨從將行人先擋了下來.所以酒拾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爹爹們越走越遠,而她卻還被擋在路邊。
好不容易隊伍過完了,她連忙往前衝.跑過那個轉角,眼前出現了三叉路。
她知道左邊是往城郊,右邊通到內城,正前方會接到春色無邊的妓館街。
「糟了,是哪一條呢?」
她正猶豫時,突然聽到一陣笑聲,一群人從正前方那條路迎了出來,跟著打了一個照面。
雙方都是微微一愣。
酒拾兒回身就跑,心裡大叫倒楣!
「天地這麼大、人這麼多,為什麼我卻那麼不幸的跟那個白癡狹路相逢?」
那廂的劉大炮也爆出了一聲大喊,「就是她!兄弟們.上!」
這個臭丫頭,當初害他在蕪湖城丟了—個大臉,一傳十、十傳百的,大家都知道他給人整到當街裸奔,看到他就是一陣大笑,一雙眼睛淨在他褲襠瞄來瞄去。似乎在懷疑他的命根子是否真被耗子咬了。
眾人見他就笑.讓他再也無法耍狠、混流氓.頓時威信全無。只好到京城來另起爐灶。
沒想到卻冤家路窄的讓他遇見了窨慘他的對頭,所以他是卯足了勁來直追,滿腦子都是報復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