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底的幻想中,一直有一部分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填補它,因為她沒有辦法脫離這兒的生活,現在有機會到別處看看,或許,她會有不一樣的夢也說不定。
老師父常說她的心太野,腦子裡淨是稀奇古怪的想法,若生作男兒身必有一番成就,但生作女兒身,注定是要吃苦的。她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問老師父他也只是搖搖頭不語,要她好自為之。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嗎?怎會換來這麼嚴厲的警告?是因為她愛發呆嗎?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兒了,未知的旅程恁地吸引她,更何況,藍雋皓還答應她只要她努力工作,他會給她一些銀兩,這麼一來,弟弟妹妹們的生活就沒問題了!
春喜說藍府是個極了不起的地方,光丫頭就有數十個,加上小廝、管事、伙夫、廚娘……就有百來個了,大夥兒都住在藍府後頭的三個院落裡,一起工作、一起吃飯,她從來沒想像過、也沒想像這是怎麼一個畫面,那要好大好大的房間才容納得下這麼多人哪!
看著外頭的月亮,亂七八糟的想法飛快地在她腦海裡掠過,待她被一陣粗魯的拍門聲驚醒時,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倦極睡去。
「起床了,懶丫頭,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睡!」春喜扯著喉嚨喊道。
自從知道她要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後,春喜心裡便極不舒服,在藍雋皓面前他是不敢說什麼啦,不過,私底下他可是挺不以為然的。
想想嘛,像爺那麼尊貴的人,沒事要一個乞丐婆跟在身邊做什麼?爺八成是被她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給騙了。
房裡,聶小舞霍地起身,驚魂未定地瞪著房門好一晌,才恍然大悟自己身在何處,憶起自己的身份已成了藍府的丫頭。
她慌慌張張地從床上跳下,不過,這兒的床和她的習慣高度有挺大的落差,一個不小心便滾下來,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噢……」
齜牙咧嘴地皺著眉,她痛苦地抱著撞疼的肩膀。
老天,這兩天她跌倒的次數可真多呀!慢慢地從地上爬起,她試著動了動,發現並沒有太大的傷害才放心了些。
她可不想還未上工就被爺給攆走呀!
在門外聽著房內一陣乒乒乓乓,春喜皺起眉頭,揚聲問道:「你在裡頭做什麼?拆房子呀?」
不能怪他這麼懷疑,聽聽那聲響,他真沒見過比她更粗魯的女孩兒。
搖搖頭,確定她已起床,春喜再度揚聲:「動作快一點,我先去服侍爺用膳了,梳洗好你自個兒到外廳來吧!」
還好府裡的丫頭都勤快,到時請嬤嬤派兩個丫頭監督她,好好調教她一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春喜一邊咕噥,一邊快步離去。
待聶小舞穿戴整齊到了外廳,才發現藍雋皓早用完餐,結了賬在客棧外等著她。
走出客棧,一眼便看見高高坐在馬背上的藍雋皓,他偉岸昂藏的體魄迎著初陽,宛若戰神一般,令人目眩。
「爺……」聶小舞學著春喜輕聲叫道。
藍雋皓很快的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她。
「對不起,我睡遲了……」教他毫不掩飾的目光看紅了臉,聶小舞低下頭,不安地纏繞著自己的手指頭。
她還以為過了一夜就能習慣他的注視,現在她才知道,恐怕一輩子她都習慣不了了,他的眼神是那麼專注、那麼深邃,彷彿能燃燒一切似的,教人不敢直視。
意識到他的視線落在她扭絞的指頭上,她更加惶然了。他生氣了嗎?他不帶她走了嗎?
這個想法一掠過心頭,她馬上驚慌地抬起頭。「我……」
沒讓她說完,藍雋皓頭輕輕一場,示意春喜將一匹繫在柱子旁、體型較小的母馬牽過來。
愣愣地看著韁繩另一端高大的動物,聶小舞驚詫地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從沒發現馬兒長得這麼恐怖,以前看人騎著馬飛奔,總是又羨慕又嫉妒,覺得那姿態真是好看極了,現在靠這麼近,幾乎可以真確地感覺到它噴出的鼻息,她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喏,你動作太慢了,爺和我都吃飽了,這些包子給你,等一下上馬吃。」沒發覺她的異狀,春喜將一包熱騰騰的東西往她懷裡一塞,順道將手中的韁繩一併交給她。「這馬是爺昨日在市集上幫你買的,你可得好好照顧它,回府的路途遙遠,光靠你那雙腳沒走上一年半載是到不了的,千萬別虧待這匹馬喔,一路上我會教你怎麼照顧它的。」
傻愣愣地瞪著自己手中的韁繩,聶小舞根本沒聽清楚他究竟在嘀咕什麼,只覺頭皮漸漸發麻。
天哪,又來了,它又拿那雙嚇人的「馬眼」瞪她了!
見她遲遲不動,春喜奇怪的回頭看她一眼。「你沒問題吧?」
「沒……沒有……」生怕回答錯誤會被留下,聶小舞硬著頭皮回答。
天曉得,她的腳都快站不住了!
「那就好,如果你不會騎馬就麻煩了。」
「呵呵……」勉強拉開嘴角,她無意識的傻笑兩聲。
是呀,這下她是真的麻煩囉!
面無表情的瞥她一眼,藍雋皓沒有說什麼,逕自掉轉馬頭。「走吧。」
城裡的街道又是攤販又是行人,恁是再棒的駿馬都無用武之地,一行三人慢慢踱步,一邊觀賞街道風光,大半天時間才出城。
春喜利落地一翻身,騎上了自己的馬。「你也上馬吧,這樣行程快點兒。」
「我…」懼怕地看了看身旁的龐然大物,聶小舞嚥了嚥口水。「不……不用了,你不是說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嗎?剛起床體力正好,我跟著你們跑一段路好了……」
「跑?」春喜懷疑的揚高聲音,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睡糊塗了呀?」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放著寶馬不騎,寧願牽著馬跑步呢!
「爺,怎麼辦?」
瞥她一眼,藍雋皓兩腳輕夾馬腹。「隨便她吧。」
看出她的懼意,也明白她的顧忌,他倒挺有興趣看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刻意放慢速度,藍雋皓把身下的愛駒控制在一定的速度。本性剽悍的寶馬得不到速度的抒發,不滿地仰頭長嘶,尖銳的鳴聲讓聶小舞又是一驚,腳下一個顛簸差點兒又跌倒。
可、可……怕的動物……
見藍雋皓向前,春喜搖搖頭,當然是趕緊跟上,那頭腦不清楚的丫頭就讓她在後頭跑了。
雖然炎夏已過,但是,秋老虎的威力仍舊不可小覷,才一小段路,聶小舞就吃不消了。
一手牽著馬,一手捂著發疼的肚側,她張著口直喘氣,一張臉漲得通紅,腳步愈見蹣跚。
天哪,究竟還有多遠哪?難道真如春喜所說,得走上一年半載?若真是如此,恐怕她是到不了他口中樣樣第一的藍府,就香消玉殞在半路鴃C
距離漸漸拉長,她頭昏眼花地看著高踞在馬背上的二人,開口想喊,乾澀的喉嚨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奇怪,她跑得要死要活,怎麼身旁這只可怕的動物輕鬆自在?
「喂,你還好吧?」偶然一回頭發現她竟落後這麼多,春喜又旋了回來。
眼角的餘光瞥見藍雋皓也跟著優哉游哉地回頭,聶小舞抬起頭勉強拉開嘴角,露出一個不能再難看了的笑容。
「還、還好,沒事……」
「是嗎?」懷疑地看著她明顯一點兒都不好的模樣,春喜問道:「要不要歇會兒?」
雖然他並不贊成主子帶她回府,但是,看她狼狽的模樣還是讓人忍不住想呵護她,他彆扭地繼續問道:「要不要我幫你向爺說去?」
「不用了,我還可以,再走一小段我就騎馬……」雖然真心感謝春喜的關心,但是,她卻不得不敷衍的回答。
要她上這匹大馬,她寧可累死自己算了。
瞧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語地不曉得在說些什麼,春喜不放心地再問一次:「真的可以?」
笑著點點頭,聶小舞的氣順了些。
春喜還想說些什麼時候,一整個早上鮮少開口的藍雋皓冷不防地出聲:「她說沒事就沒事,你一直問她幹嘛?」
該死,她幹嘛對春喜笑得一副花癡樣?
「走!」二話不說地掉轉馬頭,他繞到她身後。
「爺?」
「我走後頭欣賞風景。」藍雋皓低聲應道,姿態狂狷不羈。
見狀春喜當然得隨行在側,也跟著繞到後頭。
看到此等陣勢,聶小舞頓時傻眼。
她……她又不知道方向,讓她帶頭對嗎?
「還不快走?」
輕柔的嗓音從頭頂上飄下,讓她沒來由地顫了一下,答應了一聲便再度扯動酸疲的雙腿。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虛弱,走沒三兩步又開始喘了,活像路旁的野狗一般。
不知道史上有沒有走路走到累死的紀錄?若沒有,她大概可以創紀錄了。
胡亂地想著,她覺得身體愈來愈熱,腦袋瓜愈來愈重。「小心——」聶小舞一個不留意踢到路中的一顆石子,春喜馬上機伶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