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主子們不對盤的情形不是第一次發生,但是這麼白熱化的場面還是頭一回呢,大夥兒都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會遭池魚之殃。
聽到藍雋皓冷酷的聲音,梅艷雙不自覺地退了一大步,不敢置信的看著對峙的兩人。
她曾耳聞老夫人和他不合的消息,但是卻從沒想過情況是這麼糟糕,說他們是母子還不如說他們是仇人貼切些,瞧瞧他們凶狠的氣勢,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錯算盤了,因為透過老夫人,她和藍雋皓是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
偏著頭,藍雋皓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射向周春娘,怨恨、不屑、鄙夷……種種邪佞的情緒讓她再也無法承受。
「你說什麼?」她漲紅臉尖聲大喊,一下子衝到他面前,快速的舉起手。
這孽子分明不把她放在眼裡!老夫人使勁全身力氣往他臉上揮……
「啊!」
沒有人看清藍雋皓是怎麼做的,只見他手一揚,大夥兒都還愣在周春娘的怒吼聲中尚未回神,她另一道淒厲的叫聲更讓人心驚膽戰。
「你……」
扶著劇艱發麻的右手,她的臉色倏地灰白,儘管心中恨極,卻無法不忌憚藍雋皓嚴厲的注視,他原始嗜血的目光盯得她頭皮發麻、心生懼意。
「孽種就是孽種,跟你娘一個樣!」她刻薄的對著他喊,恨不得把他臉上平靜的表情撕下。
從小他就是個陰陽怪氣的小孩,成天板著臉活像家裡死了人一樣,每每教她恨得牙癢癢,卻沒辦法教他改變。長成後他的氣焰更熾,雖然她並不喜歡待在藍府,但是,年華老去的她又能幹什麼呢?賠了所有的青春,說什麼她也要為自己著想一下才行,花了這麼大工夫找來梅艷雙,她絕不允許他反抗!
冷冷地盯著她的右手,藍雋皓平聲說道:「有話就衝著我來,不准你污蔑我娘!」
跟師父上山那幾年,憤怒的心情逼著他每天瘋狂的練拳,藉以發洩心中的恨與痛,幾年下來,他的武功精進,除了師父外少有人可以近他身,這會兒他只是意思意思隔開她,沒廢了她的手算是便宜她了。
「你明白我的能耐,別逼我動手!」
憤恨地瞪著他,老夫人明白藍雋皓的個性說到做到,是故,即使氣極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嘴巴上逞能:
「目無尊長,沒教養!」
斜睨著她,陰冷的氣焰籠罩藍雋皓週身。「教養也得看是對什麼人!如果是你,這套就可以省了。」
「你——」
被反將了一軍,老夫人只覺氣血翻湧,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當年她違背良心使計害了藍雋皓他娘,趁著相公出遠門洽商的時候,威脅「青梅居」的僕傭把火盆兒滅掉,又找了個丫頭進門充當二姨太,沒兩個月就讓心頭大患抑鬱而終。原以為那賤人死後相公又是她一個人的了,誰知道,他居然在知道她死後也跟著走了!她恨哪,為什麼他永遠看不到她的美、看不到她的愛?
沒錯,為什麼她甘願在藍府守寡近一輩子,為什麼她甘願忍受這刺骨的恨意及寂寞,就是因為愛呀,在恨的背後還藏著這樣的情感,教她過得更加痛苦!她自信自己不比那賤人差哪!
老爺不愛她自然不可能讓她替他留下子嗣,就因為這樣,藍雋皓的存在既諷刺又令她無法接受。
憤恨難平地看著他,周春娘狠毒的眼神像是直欲教他穿心。
一動也不支地迎視她,藍雋皓依舊面無表情。
小時候,這樣的眼神總是令他難過,不懂為什麼大娘這麼氣他、這麼恨他,他竭盡所能的做個好孩子想討好她,希望能從她身上得到一些母愛,卻只惹得她更加生氣。待他長大些足以瞭解事情的始末時,他幾乎瘋狂了,看著害死他娘的罪魁禍首,他只想報仇,無奈他的能力太弱、力量太小,只能屈服在她變態的鞭打中,直到師父出現,這些夢魘才暫時告一段落。
他一直不願大夫幫他醫治身上的傷痕,他要留著每一道疤,來警惕自己曾受過的一切;儘管疤痕漸淡,心中的疙瘩依舊存在。如今他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辦法對付她的手段,他明白現在的她亟欲掌權好保障自己在這兒的地位,他倒要看看她要玩什麼把戲。
這些年來的歷練教他學會隱藏自己,即使心頭翻攪,刀刻般的俊臉依舊無波無動。
「唔……」被藍雋皓堅硬的手臂箍得難受,熟睡中的聶小舞忍不住發出嚶嚀聲,小小的身子扭動了下。
藍雋皓很快地低頭看了下她,放鬆手臂的力量,這個細微的動作馬上引來老夫人高度的關切。她剛剛只顧著要怎麼壓下他的氣焰,沒注意到他懷中竟抱著一個……人?
她一下子衝向前去,掀開覆在聶小舞臉上的披風,在看到她酣熟的睡顏時忍不住愣了一下。
女人?他居然抱著一個女人?
老夫人驚訝地看著聶小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藍雋皓的性子既孤僻又冷漠,這會兒竟抱著一個女人回來,這事太不可思議了!瞪著她巴掌大的小臉,老夫人腦子裡糊成一團。
猛然吹風,聶小舞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察覺到她的顫抖,藍雋皓很快地將披風拉攏,瞧她自然地往他懷裡鑽了鑽,臉上僵硬的線條稍稍軟化。
「她是誰?」瞪著他堪稱「體貼」的動作,老夫人尖聲問道。
無視她的問話,藍雋皓轉身欲回房。
她是誰只要他清楚就行了,不需要讓別人知道,在這宅院生活了這麼久,他太清楚勾心鬥角、明爭暗鬥那一套了,讓太多人認識她並不見得好。
見狀,老夫人大叫:「站住!」還來不及有下一個動作,梅艷雙也跟著向前探頭。
梅艷雙妖媚的鳳眼閃過一絲訝異,直覺地細細看著藍雋皓懷裡的女孩。
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片子,頂多十來歲吧,瘦伶伶的沒幾兩肉,仔細看還會發現她的皮膚有點兒粗糙,像是個做粗活的丫頭。
雖然心裡把她批評得一文不值,但是,久聞藍雋皓不好女色,這丫頭到底是他第一個允許親近的女人,危機意識不由得悄悄升起,她暗暗心想自己不得不提防著點兒。
「雋皓,她……」梅艷雙狐媚地瞅著他,狡猾地留下句尾要他回答。
沒有心情和她多說,再度以披風蓋住聶小舞的面容,藍雋皓雙唇微動,冷冷地道:「讓開。」
這種女人他見多了,自以為聰明,實則愚蠢。
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藍雋皓壓根兒懶得理她。
在他的氣勢下,梅艷雙不自覺地退開身子。
「怎麼,不敢說嗎?難不成……她也見不得光?」
回過神的老夫人突然出聲,惡意地嘲弄。
「人家說的果然沒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真是什麼女人生什麼小孩,居然連要的女人都跟你娘一樣賤,一雙玉臂萬人枕,那身子……」
「夠了!」
明知道自己若生氣在意,剛好順了她的意,藍雋皓還是不由自主地掉入她的圈套中。
他慢慢轉過身,銳利的眼眸緩緩地掃過庭子中所有的人,突然一把掀開蓋著小舞的披風。
「好奇她的身份是嗎?看清楚這張臉。」藍雋皓突然將手抬高,讓小舞清秀的五官清清楚楚的現出。「她是我的!」
第八章
「起來啦?」
迷迷糊糊睜開眼,聶小舞尚未完全清醒,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頭一偏,一張圓圓的笑臉落入眼中,過分靠近的貼著她。
驚喘一聲,她很快的坐起來,馬上發現自己身旁還圍了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孩。
「菊兒,你嚇到她了。」一個身著粉紫色衣裳、較沉穩些的女孩兒見狀開口說道。
「我……我怎麼知道她這麼膽小……」菊兒紅了臉,嘟起嘴咕噥:「前些日子小三才說過我長得可愛呢!」
「算了吧,誰不知道小三偷偷喜歡你,人家說:情人眼中出西施,他的話不准啦!」另一個穿著青衣的女孩接口,還故作曖昧的推推她。
「你……」菊兒不好意思的瞪圓眼睛,惱羞成怒的跳下床追著她跑,「臭竹兒,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看我怎麼處罰你!」
霎時,整個房間充斥著尖叫笑鬧聲。
聶小舞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才發現這是一個簡單的房間,除了她身下睡著的大通鋪外,只有門邊擺了一束五顏六色不知是什麼的花朵,為清冷的房間增添一抹色彩。
這兒……該是藍府了吧?
酸軟的身子喚醒她在馬上顛簸的記憶,她只記得自己被顛得腰酸背痛,終於撐不住而靠著藍雋皓迷迷糊糊地睡去,是爺抱她下來的嗎?
想到這,聶小舞剛睡醒的紅潤雙頰更顯紅艷,她傻愣愣的看著兩個女孩在房間裡你追我躲,轉得她頭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