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他奔出帳子大喝一聲。
很快地,附近的衛兵聞聲而來。「將軍,我看見那位朝鮮姑娘騎著您的馬往邊界去了。」
「給我馬!」他神情陰鷙地喝令著。
不一會兒,衛兵替他找來了一匹駿馬。
他躍上馬背,吩咐著,「向皇上稟報我今天無法前往覲見。」
「是!」
他一踢馬腹,風馳電掣般地朝邊界馳騁而去。
「你跑不掉的!」他恨恨地說。
※※※
前往邊界的路,薩可努即使是閉著眼睛都摸得出來,但對於從沒到過這兒的蕨娘來說,這可是一段頗為艱辛的路途。
十幾里路的奔波後,騎術精良的薩可努終於看見了蕨娘及他的坐騎。
「駕!」他猛催座下良駿,迅速地朝她的方向馳去。
發現薩可努已在身後不遠,蕨娘心裡焦慮是可想而知;錯過了這次機會,她恐怕是再也不會有機會逃走了。
幸好她騎的是薩可努的馬,腳程及體力都比其他的馬匹還來得佔優勢;終於,她看見了結冰的江面……
「駕!」她再踢馬腹,筆直地朝著結冰的鴨綠江而去。
見她騎上了冰面,薩可努不覺有幾分心驚。
這江面雖已結冰,但有些地方卻只是薄薄一層冰面,只要稍一不慎就極可能陷進冰面之下。
從前曾有不熟悉此地情勢的人擅行冰面而棄生江底,他不希望蕨娘成為下一個。
「蕨娘,停下來!停下來!」他朝她大聲疾呼。
蕨娘回頭一瞥,恨不得座下是匹飛馬,立刻將她載回楚山去。
怕她不慎踩及薄冰,又怕她自此離開自己,薩可努的心裡可說是萬分煎熬。
蕨娘疾奔於冰面之上,全然未覺冰面下正潛藏著能吞噬人命的危機……
就在即將踏上楚山境內之時,一聲冰裂聲響突然自冰面下傳來。
「啊!」她驚呼一聲。
「蕨娘!」在他和她都還不及作任何反應的同時,蕨娘已經連人帶馬地陷入裂冰處。
薩可努一躍下馬,想也不想地跳人冰冽的江水之中。
他潛人水中,冰川的寒氣凍得他心臟幾乎快要麻痺;他勉強張開眼睛,卻見他的座騎與蕨娘正往更深的水底沉去……
憑恃著一股對她的深濃愛意,他力排艱難地朝她游去;在江底流動的冰塊間,他終於拉到了她僵硬的手。
他奮力地往上浮游,霍地衝破水面。「蕨娘!」他以手臂扼住她的頸項,焦急地呼喚她的名字。
她臉色蒼白,動也不動。
薩可努將她拉出水面,抱著濕漉漉的她跨上了馬背。若由此地回到部族,恐怕路途較為遙遠,到時蕨娘極有可能已經香消玉損,為防萬一,他決定先人楚山境內。
先前來時,他曾在山林中發現一間豬戶在夏天打獵時用來休憩的小屋,那兒或許會是一個好地點。
想著,他迅即向那小屋的方向移動。
你可別死,不然就算要下地獄去跟閻王要人,我都毫不遲疑!
他暗暗在心裡對她說著。
※※※
薩可努在屋裡生起火,將自己及蕨娘身上的濕衣通通脫下,然後再找來獵戶們遺留在小屋裡的薄毯與她相擁而臥。
他緊緊擁抱著身軀冰冷的蕨娘,試圖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
「你醒醒,尹蕨娘……」他不停地在她耳邊輕喚著她的名字,「不準死!聽見了沒!?」
抱著她冰涼的身子,他的心也跟著一點一點地失去溫度;他好不容易再見到她,好不容易遇上了他尋覓已久的女人,他絕不放她走,就算是天要收她,也要先得到他的同意。
「蕨娘,別離開我,我等了你十五年,你沒有權利就此離開我……」他緊緊地圈抱住她,不覺地淌下了男兒淚。
當他的眼淚滴落在蕨娘的眼瞼上,她的眼皮微微抽搐了一下。
「醒醒,我不能失去你……」他繼續訴說著心跡,渾然不覺她的意識已漸漸恢復。
「我一直沒告訴你,你是我等了十幾年的女人,是我這一輩子都在期待的那個女人……」說著,他又落下淚來,「如果是上天讓你來到我的生命裡,為什麼現在又要從我的生命中將你帶走?」
聽著他真誠的告白,蕨娘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薩……薩可努……」她艱難地喚著他。
「蕨娘!?」薩可努一震。
她抬起臉瞼,聲線仍顯虛弱,「你……你為我流淚?」
因為見她清醒,薩可努頓時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藉娘蹙眉苦笑,「你不也是個愚蠢的男人……」
他一頓,無奈地一笑,「我是碰上你之後才變蠢的。」說著,他狠狠地擁住她,像是怕她又飛走似的。
「薩可努,你為何要對我如此癡纏不放呢?」她啞然,「你明知我不可能……」
「我聽不進去。」他打斷了她,堅決地說道,「不管誰說了什麼,我都聽不進去。」
他端起她的臉,深情不悔地吐出愛意,「從我第一次在楚山見到你,你的情影就一直留在我的腦海中,我忘不了你……那種感覺就像我們早在前世已見過、愛過一般……」
「我們見過?」她困惑地問道。
之前他一眼就叫出她的名字,甚至還知道她的身世,莫非就是因為他們曾經見過?
「為什麼我一點都記不起來?」
他苦笑一記,「當年你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哪記得什麼……」他娓娓道出那一段往事,「我十八歲那一年,頭一次來到楚山便碰見了被其他孩子欺負的你,當時我被你眼眸中的氣勢及眼波流動所震懾住,之後……我一直都沒忘記你那雙眼睛……」
「其實就算是終此一生,我都沒想過還會再遇上你……」他在她冰冷的額頭上輕吻一記,「直到上天又將你送至我面前……」
聽到這裡,蕨娘已經稍稍記起了那段童年回憶。「原來你是當年那個女真人……」想當初,他可是她除了娘親以外第一次看到的女真人。
「那日你出嫁時,我根本無意擄走任何人,但是一見到你……
我竟然情難自禁地就將你帶回去了。」話罷,他眉心一糾,痛苦地暗道,「我沒想到自己的行徑會導致你阿爹無辜喪命,我的心裡一直很愧疚……」
「薩可努……」她心一揪,鼻頭一酸,眼淚便撲籟籟地落下來了。
「我告訴自己,這個女人是我的夢想、是我責任,為了贖罪,我一定要給她世界上最完整的幸福,蕨娘……」他端住她淚濕的臉龐,「這是我對你阿爹的死負起責任的唯一方法。」
「可是……」她眉心一擰,淚水直淌。
「可是什麼?」他猛地攫住她的肩頭,「難道你對我就真的沒有感情?難道你還想嫁給那個打死你阿爹的姜少爺!?」
「我……我不想嫁他,對你,我也有了感情,只是……」
「只是什麼?」他快急瘋了。
蕨娘掩面而泣,「我阿爹雖非你親手所殺,但蘭妹妹呢?她可是你下令拖去餵狼的,我……我忘不了……」
聽著,薩可努突然朗朗大笑,「蘭兒沒死。」
「什……什麼?」她一愣。怎麼可能?他不是叫人拖她去餵狼了嗎?
「她還好好地活著呢!」他略帶著惡作劇後的快感,笑道:「我是為了懲罰你,假意拖她去餵狼的。」
她瞠目結舌地望著他,「那……那她現在在哪裡?」
「她在格日勒那兒。」
「格日勒是誰?」她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他一笑,「他是大金開國主將之一的蒼狼將軍,我說的喂狼其實指的就是他那一頭狼。」
「你將蘭妹妹獻給他?」她又誤解了他的意思。
他嗤地一笑,「別傻了,他夫人可是將門之後,凶得很呢!」
聽完他的解釋,蕨娘終於鬆了一口氣。幸好蘭兒還活著,不然她真會為她的無辜受害而愧疚一輩子。
「現在你總可以安心接受我對你的愛了吧?」他輕攬著她的腰肢,溫柔而深情地問。
蕨娘睇著他,含羞帶怯地垂下螓首。
他端起她羞紅的臉龐,低頭便攫去了她漸漸恢復櫻紅的唇片……
她安心接受著他的親吻,不反抗也不忸怩。
「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事嗎?」他在她耳邊吹送煽惑的氣息。
「剛才的什麼事情?」她訥訥地問著。
「別跟我裝傻充愣。」他在她鼻尖上一捏,「你知道被惹火了的男人有多可怕嗎?」
她垂下臉,整個頭幾乎快壓到了胸前。「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臉無辜。
「不管。」他抬起她發熱的小瞼,壞壞地一笑,「你總得為你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吧?」
※※※
薩可努輕輕將她托放在自己腿上,把臉湊近了她的耳鬢廝磨,「蕨娘,千萬別再離開我了……」
蕨娘把額頭輕觸著他飽滿的天庭,「如果我再跑一次呢?」
「我會追到你跑不動為止。」他說。
她嫣然一笑,臉上漾著幸福,「我不會再跑了,你想趕都趕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