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客倌,您別害了小的!小的……實在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店小二吞了吞口水,迅速看了四週一眼。
客棧裡,所有不知情的來客且一實都想聽聽是怎麼回事,當然眾人也將店小二的反應看在眼裡。
一根直腸子通到底的孔武大漢最恨人說話吞吞吐吐。
濃眉一擰,他索性用蒲扇般的大掌一把將店小二揪起。
「我要你說就說!你囉嗦什麼?!將店小二抓到跟前,孔武大漢直接對他呼喝。
苦皺著一張瞼,店小二終於決定投降。
「這位客倌,您……您先放小的下來……小的說……」
孔武大漢也乾脆地當場放開他。
「快說!」
店小二先是喘了口氣,有些不安地看了週遭幾眼,這才清了清喉嚨,壓低著聲音。
「這位客倌,您是外地來的有所不知,自從近兩年我們這地方來了新縣官大爺之後,我們一些雜役賦稅都逐漸加重,許多人賺來的錢光是繳稅就快不夠,有些人甚至還欠下官府錢。最近幾個月情況更嚴重了!縣太爺又下令加稅,很多人繳不出錢來只好賣田的賣田,甚至賣掉兒女來抵錢,唉……」
店小二雖然壓低了聲音,不過在場稍具功力的人大約都聽得一字不漏。「像客倌您剛才看到的,也是因為繳不出錢來被官府抓走的。我想他一定是被帶去為縣太爺蓋房子……」
「蓋房子?格老子的!那狗官要蓋什麼狗屁房子!」孔武大漢橫眉怒目,一點也沒打算減低他的音量。
客棧裡一些百姓聽到大漢直言不諱地吐出「狗官」二字,不由得全倒吸了一口氣。
雖然他們心裡老早將這詞與那縣太爺連在一起,不遇害怕被官府的人聽到拿了治罪,他們大抵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店小二的面色更是一慘。
客……客倌……您別害了小的……」
「你繼續說!」大漢兩眼一瞪。
吁了口氣,店小二隻好咬牙繼續說了。
「其實,縣太爺要蓋的房子不是他要住的,聽說是要給一位朝廷貴人住的別館。大家都在傳說,縣太爺因為跟那位貴人交情好,所以他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向我們老百姓加稅。現在他要巴結那個朝廷貴人替他蓋一座別館,所以很多繳不出稅來的就被抓去蓋那房子……」
大漢一哼。
「什麼朝廷貴人!全是一堆狗屁!」
店小二的臉色更加青白,連忙低聲噓道:「客倌!那位朝廷貴人聽說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平定王,您要是讓人聽兒了這話可是會被砍腦袋的……」怕再說下去連自己也有事,店小二這回也管不著許多,趕緊低頭溜走。
心不在焉地輕啜杯中茶,溫玉微斂的眸光顯出深沉的思慮。
突然,一聲輕哼傳出。他抬頭望進了段小憐迸出寒光的瞳底,同時,一抹青影疾閃而出……他驚詫,視線立時順著那抹青影轉出了客棧外。很快地,青影追上了街上仍未遠去的那一群人。湊巧就在此時,追喊著被官府捉走丈夫的少婦終至體力不支,腳下一絆,眼看著她就要抱著孩子摔倒……千鈞一髮之際,阿鳥伸出了手扶住她。
少婦一驚一呆,抬頭看向救命恩人,她的淚水猛地又迸出。
雖然聽不到阿鳥和少婦在說什麼,不過看兩人的動作大概也猜得出來。
少婦正流著淚在對阿烏道謝,卻仍掩不住滿心的焦急相想趕上被帶走的丈夫,但阿鳥阻止了她。
「你想要阿鳥做什麼?」溫玉直接問道。
段小憐卻是悠閒地用筷子撥弄著桌上一盤菜。
「我沒空當大善人!」意即,那是阿鳥自個兒看不過去,主動自發的單獨行動。
溫玉卻意味深長地對段小憐柔淡一笑……她自是沒空當大善人,不過幸好她有空指揮別人當大善人這嘴硬的娃兒!
遠處,阿鳥阻止了少婦再追上,而她不知在少婦耳邊說了些什麼。接著,阿鳥扶著少婦慢慢往另一頭走去。隨即,兩人的身影被人群淹沒……「小憐,找那個縣太爺算帳,還不能根本解決問題……」溫玉突地對她開口。
被他神機妙算似地點著了下一步行動,段小憐心裡一陣驚愕。
「是麼?要是你,你會怎麼做?」沒裝傻,她倒是想聽聽這溫二公子又有什麼高見。
溫玉露齒一笑,清明的深眸中自有睿智迫人的神采。
「既然他為官不義、當官不仁,就算有人一時教訓得令他收斂,不過恐怕日後他若故態復萌,百姓反而受害更大——」
「乾脆殺了他!」段小憐眼睛眨也不眨地接口。
溫玉搖頭,早預料到她會出這主意。
唉!誰教他活生生就是她這種乾淨俐落卻也血腥暴力主意下的受害者。
「不,其實我們只要有方法讓他當不成官就行了。」
「哼!你倒成了「溫青天」了!」
段小憐,這回竟沒反對他的意見。
現在,她倒想瞧瞧他有什麼方法能讓那狗官當不成官——不過,他的方法肯未比不上她的快狠準!
第八章
深夜,一陣低微的異響從黑暗的房裡傳出。
緊鄰它的隔壁客房,原本已熟睡的人,突然被那幾不可聞的聲音驚醒。
只側耳傾聽了一會,確定不尋常的動靜果真來自只隔著薄牆的隔壁房。
屋子裡其中一個影子低語:「小姐,是姑爺房裡傳來的,要不要我過去瞧瞧?」
另一個影子靜默了一下。
「還有單九在……」
突然,一個東西被撞倒的明顯聲音乍起。
「小姐!好像有點不大對勁……」憂慮的輕語。
似乎也察覺到鄰房傳來的詭異波動,另一個聲音總算同意。
「去看看!」
迅速被上外衣,焦急的人影立刻踏出房。不一會,另一個人影也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躁悶,挫敗地吐出一口長歎,跟著走出房門。
鄰房,依舊黑暗一片,可是橫掃房裡的掌風和暗器的交擊聲卻立刻讓人感受到迫切的危急。
在極短的時間內,眼睛適應了房裡的黑暗後,站在房門口的段小憐,立刻看清了阿鳥正全力抵禦兩個蒙面黑衣人。而房裡,還有另一名黑衣人正高舉起刀要刺下驚見這一幕,段小憐的一顆心幾乎就要蹦出胸口。猛地,她下意識地將蟬翼短刀疾射向黑衣人,同時她的身形也快速向那方向奔去。
「溫玉!」
抑不住驚呼,在剎那間她看見黑衣人的刀在她暗器的疾射下落地。但同時,黑衣人卻壓向了溫玉……眼前的景象立時使她血脈憤張——黑衣人一柄長刀兀立在身下,而他的身下正是溫玉!
一股深層的恐懼和怒意驅策了她。她猛地出手,施運全力一掌擊向黑衣人。而黑衣人竟悶聲不吭地受了她一掌,順勢地倒向一旁。
不及細察,段小憐隨即蹲下身探向躺在地上的溫玉。
「喂!!你——你有沒有事。」此她沒時間細想她話語中透露出多少焦灼。
沒在他身上,倒在他身側摸到了剛才黑衣人那柄長刀她突然明白他並未被刀刺中。
她稍顯小心地扶了溫玉坐起。
原本閉著眼的溫玉在吐出一口長長氣息後,重睜開眼眸。
迎上段小憐又驚又疑的神情,他搖頭,輕輕蹙眉。
「我……沒事,你先去幫阿鳥。」他的聲音透著虛軟,卻冷靜。
呵!幸好他用機關手點了黑衣人的穴,否則他此刻真要去見閻王了。
深深看了他一眼,段小憐極力克制如擂的心脈跳動,而他的聲音竟極具安撫人心的效用。她悶不吭聲地迅速在他身上掃掠過一遍才放開他,一躍身便直挑上一名黑衣人。
兩名黑衣人武功都不弱,而阿鳥本身堪稱是一流高手,所以以二對一,黑衣人一時還佔不了便宜。不過由於段小憐的加入,情勢立即明朗化。
打算速戰速決的段小憐在對上黑衣人後決定用絕招,她彈出了毒粉。
「有毒!快走!」黑衣人一聞到空氣中異樣的味道立即閉氣,同時向另一同伴警告。
兩個黑衣人不但退得極快,還順手抄起了倒在一邊的另一名同伴。
段小憐和阿鳥立刻想追出。
「咳咳……小憐,別追了!」一陣咳音立時阻止了兩人。
兩人同時在門邊一頓,只稍一耽擱,一二名黑衣人立時逃得無影無蹤。
段小憐原本極欲將那三個黑衣人碎屍萬段,可溫玉的輕咳聲,竟成功地將她的火氣澆滅了一半。之後,理智才漸恢復。
而在段小憐猛然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自動自發移到溫玉身邊。
沉默地與溫玉寧靜卻使人心暖的眼眸短暫對視了一剎那,驀地她伸手環住了他。
光亮,在一瞬間乍現——阿鳥點起了燈燭。
段小憐將溫玉攬扶回床上,阿鳥則動手將屋裡經過剛才一番打鬥四散凌亂的桌椅整理一番。
「單九呢?還有那些人是怎麼回事?」段小憐陰沉著臉色。
想到她們再晚一步過來,此刻眼前的病鬼或許早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屍體,她的手腳就不自覺地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