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抹巨大的影子忽地從外面閃進來——是單九。
單九很快地問到溫玉的身邊,立刻伸掌貼住溫玉的後背,為他運功企圖穩住他躁動的肺脈。
阿鳥也趕在單九身後衝進來,站在正靜靜看著眼前一切卻無絲毫舉動的段小憐身畔。
「小姐,玉公子他……」阿鳥以為溫玉是遭了段小憐的「毒手」。
段小憐不語,只沉凝著一雙如魅的眼緊盯著正逐漸恢復平靜的溫玉。
一會兒,溫玉終於不再發出喘咳,單九也收回掌。
溫玉睜開眼睛,視線焦距一下子就對準了段小憐。
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一樣,他對她漾開一抹雲淡風輕的淺笑。
「若我是你,要我嫁一個看來隨時會沒命的病鬼……恐怕我也會乾脆……一刀解決了他的命省事……」
畢竟才剛與病魔經歷一番搏鬥,他的面色仍然蒼白,連聲音也難掩倦意。不過即使如此,他的話卻有足夠震撼人的力量。
段小憐敏銳地從他話語中聽出了另一層深意。她的呼吸頓窒了一下。
「你——是什麼意思?!」
溫玉卻跟她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
「你先告訴我,非殺我不可的理由。」
段小憐以毫不掩飾的探索目光審視著他。她的眼神又恢復了冷辣。
「你想知道?」
「當然,被你不明不白地追殺了這麼久。就算我真的非死不可,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溫玉搖搖頭說。
他的視線輕瞥過段小憐身畔,看來一臉不安的阿鳥一眼。
「因為……」段小憐一字一句地開口:「你死,我自由!」
微微斂眸,溫玉輕喃,自言自語似地。
「原來……你只是想要自由……那麼,你要殺的只是身份而不是人了……」
驀地,溫玉重把清朗的眸光看向段小憐。
「其實,若不是因為我們現在這樣一層關係,我們也有機會當朋友的,是不是,」
段小憐挑眉。
「看來,你好像真的知道一些事……」
「關於你的身份……」溫玉輕彈了彈指。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知道了,她竟反而釋然。也好,讓他死得明白些。
她只是懷疑他是如何知道的?她不記得洩露過自己的身份,或者她是哪裡疏忽了而不自知?
阿鳥也從兩人晦昧不明的談話中聽出了一個重大結論。
「姑爺!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小姐是你的——」阿鳥突地指住溫玉脫口而出。
「未婚妻。」溫玉適時地接口。
阿鳥那聲「姑爺」顯然惹來了段小憐的白眼,卻奇異地令他的心掠過一絲騷動。
「你先別管我是什麼時候知道你的身份,又是怎麼知道的。現在我們先來解決你不想要我這個未婚夫的問題。」他的視線沒離開過段小憐。
「很好!那麼你是決定自動奉上自己的項上腦袋了。」
在她想來,唯一可行又乾脆的只有這個辦法。
嚇!他哪裡看起來像是個置死生於度外的高人了?
溫玉忍住了心中的歎氣。
「一個姑娘家,老是動不動就要人家的腦袋不太好吧?」
「我就是喜歡要人腦袋,不行麼?」她邪睨他。
他還是歎氣了。
「行!不過只要是別要我的腦袋都行。難道你不曾想過其它可以不要我腦袋的辦法?」
「沒有!」她回答地乾脆。
「要不要再跟我打個賭?」溫玉突然微笑了起來。
「又想賭我殺不了你?」
依據前幾次的經驗,她卻忍不住暗暗開始警戒。
她早自動把他歸為另一類狐類。
溫玉,自然沒錯過這簡直天不怕、地不怕的毒辣小姑娘竟因他的話,眼中生起的警覺……唉!他該高興或是苦笑?
「以一個月為期……」他晃出了一根食指,外帶一個迷人的笑。「我想賭的是——在這一個月之內,除了你,還有人可以要我的命。」
緊盯著溫玉,沒放過他臉上那抹無害的笑,段小憐腦中的思緒轉得飛快。
突然,她的雙眉斜挑。
「你是說,除了我,還有人要殺你?」這消息,令她莫名感到……驚悸。
怎麼?這病癆子早死早超生,而且不用她動手就有人代勞,送他去見閻王不是很好麼?她究竟在不高興個什麼勁兒?
「誰知道?」溫玉渾不在意地一瞬。「生死原本無常,雖然我也很希望自己可以長命百歲,不過或許在下一刻我已成了刀下亡魂,也或許明日我懶得呼息了便提早去陪閻王老爺下棋……」他炯燦的眼睛彷彿可以凝進她的靈魂深處,連他的笑容也是。「所以,我只要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這場賭我輸了,一個月後我還活著,我就任憑你處置,如何?」
他這賭注簡直就跟將自己的命完全奉送到她手中沒兩樣,兩者的差別只不過在於——他現在就沒命或是一個月後。
這男人又在玩啥把戲?
段小憐滿腦子不信他,不過另一番興致卻在此時突然冒上來……她倒想看看,除了她,還有什麼人會跟她搶溫玉的腦袋?哼!溫玉的腦袋她是要定了!
段小憐一揚首,對他投射一道悍然篤定的眼波。
「行,我就給你一個月時間!」
第六章
天空晴藍,碧波萬頃。
陽光,照耀著寬闊的湖面,映出粼粼波光。湖岸翠柳隨著輕暖徐風輕擺,亭榭樓台掩映其中。
午後的湖畔,遊客三三兩兩。湖西上,四五船舟隨波晃蕩。
閒適懶散,正足以描繪陽光威力稍斂的午後景象。
此刻午後的湖畔,乘著輕風似地又添了幾名遊客。
一輛看來普通平常卻稍顯寬大的馬車,首先慢慢移近。沒多久,另外兩匹駿馬彷彿踏循著馬車的蹤跡尾隨著出現。
最後,馬車在湖畔慢慢停下。一停妥車,座前巨壯的漢子便跨下馬車。
而這時,尾隨後方的兩匹駿馬也放慢步伐朝這方向走來。
馬車停下後,車上的簾子掀開,一個碩長瘦削的俊美身影步下馬車。
白衣公子一站定,那眉目間的丰神秀逸,容態間的優雅適意,立刻吸引了旁人的視線。不過,令白衣公子含笑注目的,卻是正朝他接近的人……終於,兩匹駿馬停下,停在距離白衣公子和巨漢馬車不算近也不算遠的幾尺之遙。
兩匹馬上;左邊的人首先俐落翻身落地。而右邊的人,則仍盤踞馬上未有絲毫動靜。
溫玉,清亮的眼眸直接對上了駿馬上的段小憐。
「我們就停在這裡,你要不要先下來休息?」他對她招招手。
沒回他任河表情,瞥了他一眼,段小憐悶不吭聲地下馬。
依照這兩天慣例,段小憐儘管跟著溫玉,卻絕不主動走進他的圈子——她和阿鳥就地在原處休息。
從意外找到溫玉,到最後答應以一個月為期跟他打賭那日起,段小憐就這麼跟了他兩天。既然她答應一個月內不動他,她就會遵行承諾。
而打賭嘛!打賭的人,自然是要第一個知道輸贏結果的人,所以她跟著溫玉。除了這個原因,另外就是防他又耍花招。總之,她不相信他。
他的目的地是武當山。而對於她的跟隨,他表現得十足樂意,可她倒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兩人走同一條路,他坐他的馬車,她騎她的馬;兩人進同一家客棧,他喝他的茶,她吃她的飯……總之,她只要確定他在視線範圍內即可。
經過了這兩天的觀察,她發現溫玉再以這種停停走走,偶爾興之所至兼游遊玩玩的速度下去,恐怕他這一輩子都別想走到武當山。
不過,這不關她的事,不是麼?
她接過阿鳥遞來的水,喝了一口。
此時,溫玉突然對她投以一笑,便轉過身走近湖岸。
溫玉立在湖岸,眺目梭巡了湖面一遍。很快地,他找到目標了;而顯然,那目標也發現他了。
距岸邊不遠處,一艘揚著旗幟的船舟正以極快的速度移向岸邊一個巨漢。
不一會,船舟輕巧地行至溫玉與單九靜佇的岸前。
大約容得十人站立,布實簡單的船舟上,除了撐船的船夫,還有一名迎風立於船首的人。
立於船首的,是個女子,是個芙蓉如面、風雅端莊的女子。
女子,一身勁裝,身背湛藍長劍,無形中顯出了她不同於一般姑娘家的英姿綽約。
勁裝女子還未等船舟完全停下,身形已輕妙地躍上了岸。
「朱姑娘!」溫玉對眼前的女子含笑點頭。
「玉公子,你果真依約前來。」
女子朱水艷對他綻顏而笑,同時有禮地對他身畔的單九抱拳。
溫玉的笑語和煦如風。
「有朱姑娘和朱兄弟的盛情邀約,在下豈敢辜負二位美意,只是怕要叨擾貴莊了……」
兩天前會面,溫玉和朱氏姊弟都為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分手前,朱水艷還開口
邀請溫玉到山莊做客,溫玉答應了。
朱水艷親自前來迎接溫玉。事實上,在等待他依約前來的這兩天,她心中早已忐忑不下千百次,就怕他不來了。